桃花眼兒媚 第十四章 魂斷地府雪闌干

    城隍廟靠近亂葬崗，舊漆斑駁，牆壁左一塊，右一塊地剝落。

    城郊地區偏僻，主城的香客大多去直接去城內的光明寺或者月老廟，鮮少有人會來拜城隍老爺。

    藍玲瓏和傀儡老大到時，四個傀儡已經到了，只是請的客人還沒來。藍玲瓏仔細檢查了城隍廟門前的陣法佈置，隨後盤腿，抱着琵琶席地而坐。

    耐心等待。

    不一會，風颳了起來，周圍的小樹林被吹得「沙沙」作響。一排排的樹木光着枯瘦的身體，褐色的苔爬上了樹皮上的皺紋。

    忽然，傳來一串細碎輕靈的笑聲。

    聽聞，藍玲瓏抬了抬眼。

    煙二娘笑盈盈地從樹林裏走出來，道：「玲瓏姑娘，大清早的，不回咱們花滿樓，來這荒郊野外的作甚呀。」

    藍玲瓏拍着胸口作驚嚇狀：「煙媽媽，您這樣忽然出現，可是嚇壞我了。我這顆心阿，現在還一上一下的蹦躂着呢。」

    「喲，那媽媽我這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煙二娘嬌嗔地一甩絲綢帕子，道，「聞說姑娘昨個兒晚陪着上官城主去逛了逛廟會，媽媽我很是好奇，便過來瞧瞧。」

    「這點小事兒，哪能勞煩煙媽媽特特地過來關照。」

    「呵呵，」煙二娘用帕子掩嘴，嬌笑着，道：「藍玲瓏，知道我最欣賞你什麼嗎？」

    藍玲瓏眉梢一挑，道：「媽媽請說。」

    「呵呵呵呵呵呵……，」煙二娘語調徒然上揚，眼睛凶光畢露，「就是已經揪住了你的尾巴了，你還能這般鎮定自若。」

    藍玲瓏專心挑弄自己的琵琶琴弦，眼也沒抬一下：「是麼，我好端端的人，怎會生出尾巴來，仙姐姐怕是說笑了。」

    煙二娘一愣，沒想到藍玲瓏這麼快就認出來了，眼珠子轉了轉，呵呵笑道：「哎呀呀，玲瓏果然眼尖得很，帶了無面郎做的人皮面具，你也能認得人。」

    「花滿樓柴房泡菜罈里的煙二娘，你們何時殺的。」

    「咱們之前來時沒地方落腳麼，看那船兒在河上飄，人煙混雜，是個落腳的好去處。只是那煙二娘聒噪得很，怕她壞事，解決了她好歹也有個落腳之處，方便咱們幾個聚一起麼，」說着，煙二娘笑着反手撕下了臉上的人品面具，露出本來面容。

    只見她一身橘色的牡丹裙，後面連着紗帽，籠住了她的整個後腦勺，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金花，只覺得讓人眼前一亮。眸含清波流盼，降唇一點，嫣然猶如丹果。頭髮蓬鬆如水霧，她好像隨時都在笑，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

    人未到，聲先迎，笑聲甜美。

    那笑聲柔柔的，細細的，密密麻麻仿如千萬根纖密毛針鑽入四肢百骸，順着血脈經絡痒痒遊走。

    藍玲瓏知道這女人的性子，她若笑的越開心，說話越動聽，就表示她的怒火越旺盛，殺意越強，所謂口蜜腹劍美人面，人稱傘骨修羅，笑為仙。

    笑為仙左手凌空一轉，亮出一把血紅色的傘。

    這把傘，名叫美人面，是笑為仙的貼身武器。

    傘體碧紅滴血，骨架用經過特殊泡製打磨的活人骨打造。手柄處暗藏一把傘中劍。此傘可瞬間幻化出百十來把一模一樣的傘攻擊敵人，傳聞，此傘每一年，都需要八十三條人命血祭，並且用活人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控制它嗜血的魔性。

    「仙姐姐連美人面都帶來了，嘖嘖，」藍玲瓏緩緩站起身，她瞥了一眼樹林，道：「怎的，林子裏的，還躲着不敢見人？大家都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都出來罷。」

    林子裏窸窸窣窣，走出來幾個人。

    「玲瓏妹妹，不能怪姐姐這麼躲着不肯出來見你。要怪就怪，這張臉太醜了，」雪闌干拿着一張還未乾透的人皮面具，看來也是剛撕下來的，只見她有些厭惡地丟掉人皮面具，擦了擦手，連帶着擦手的帕子也扔了：「無面郎非要姐姐我頂着薛青袖的人皮面具，在上官流雲身邊動動手腳。」

    昭雪修羅，人稱魂斷無路雪闌干。

    雪闌干生得確實好看。杏眸似水，看似清澈，卻深如潭水，不可知其心思，黑螺黛描上了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細膩，膚色白如雪，腰似小蠻，外套一件黑色的軟紗，把窈窕的身段淋漓盡致的體現了出來，行走間婀娜多姿。

    「雪姐，還是這麼淘氣。若是留在上官流雲身邊動手腳，委實辛苦受罪，」藍玲瓏撥了撥琵琶弦，垂眼不經意問：「我看那上官流雲一直病殘着不見好轉，莫不就是因為雪姐在他的湯藥里做文章麼。」

    雪闌干手裏多出一把梳子，手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自己自己胸前的發尾。她那頭柔亮烏黑的長髮一直到了腳跟處，上邊罩着一張用黑髮絲編織的網狀髮飾，圈扣着一顆顆散發着光澤的瑪瑙，兩旁垂下的碧玉瑪瑙長至肩膀，額際墜着花鈿鑲嵌着一個用瑪瑙雕刻而成的小梳子：

    「玲瓏妹妹還是這麼聰明。好久不見，玲瓏妹妹的頭髮，還是那麼烏黑亮澤，讓姐姐我看了，」她看着藍玲瓏那頭潑墨一般的長髮，眼神貪婪，喜歡得心痒痒：「好想扯下來做成斷魂髮絲。」

    她手中的梳子，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斷魂梳。雪闌干平素有一癖好，愛收集張羅死人的頭髮。特別是漂亮女人的頭髮。她若是要取頭髮，必然將死人頭皮一併剝下來。用斷魂梳一根一根地梳整齊。她修煉的修羅斷魂決，便是將萬千髮絲用斷魂梳為引，穿針引線，千萬根用肉眼很難看清的髮絲在她手中來去自如，每一根卻鋒利如刀刃。

    藍玲瓏唇一勾：「雪姐要是喜歡，玲瓏送你又如何。」

    「玲瓏啊，莫着了雪婆娘的道了，」站旁邊的舍探花叱罵道：「雪婆娘，你甭瞎擺弄你那頭假髮了，誰人不曉你成天帶着假髮瞎晃悠，假髮下面就是一寸草不生的禿頭。」

    雪闌干一瞪：「你有本事再說一次試試？看老娘不宰了你的一窩子蛇。」她生平最討厭別人說她是禿子。

    「好好好，我收回，收回昂，」舍探花五官俊美陰柔，左眼尾靠近太陽穴的地方，紋着一條小型蛇蟒的花紋。面色陰冷，病態蒼白隱約可見皮膚下面淡青的血管，眼裏流露出一絲精光，眉眼竟隱隱有些妖邪之氣。

    探花修羅，人稱蛇相公，舍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