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凡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他要下廚做飯,可為什麼他本人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兒?
仔細回憶起來,他隱約記得前幾天好像說過要親自下廚。那天,白雪突然闖進家門,慌張的他為了對付魔女白雪不小心惹惱了張曉薇,所以他許下諾言,過幾天親自下廚給妹妹賠罪。
這事兒的確存在,可是,他從沒說過要請柳夏祭幫忙,更沒邀請柳夏祭共進晚餐,而柳夏祭竟不請自來,難道說……
「小張同學,你就別瞎猜啦!」由於抱着張若凡的胳膊,兩人之間近乎零距離接觸,只要柳夏祭一抬頭,她就能清清楚楚看見張若凡迷惑的眼神,「是張曉薇,你妹妹給我打過電話了。」
「果然是她!」
瞬間,張若凡領悟了妹妹的險惡用心!他千算萬算,英明一世,怎麼也沒有算到竟被自己的妹妹出賣了!
「怎麼,你不歡迎我嗎?」柳夏祭抬手輕輕捏住張若凡的腮幫子,以示責備,「就算你現在拒絕也晚了!」
「別、別掐……呵呵,歡迎,當然歡迎了!」張若凡一邊忍着臉蛋的疼痛,一邊精心控制着呼吸的頻率,儘量不讓自己的鼻息惹到柳夏祭的手指。
他沒撒謊,他是很歡迎柳夏祭,只不過並不是今天。
往日,他巴不得請柳夏祭回家給他做飯。柳夏祭的烹飪手藝堪比飯店大廚,他百吃不膩,可今天他最不希望見到的客人就是柳夏祭。
別忘了,他家裏還藏着個妖女呢!如果讓柳夏祭與白雪碰面,局面不知會變得多遭。柳夏祭可不像張曉薇那麼天真,隨便編個故事就能糊弄過去,萬一她看破了白雪的身份……張若凡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沙沙的風聲,混雜着有節奏的腳步聲,仿佛是戰爭打響的信號。
「小張同學?」這時,柳夏祭的呼聲悠悠傳來。
「啊?」
「你沒事吧?」
「沒事……夏祭,你怎麼不走了?」
「真的沒問題嗎?」柳夏祭哭笑不得的推開張若凡,抬手指着前方的天空,「已經到這兒了,你還想去哪兒?」
順着柳夏祭的手指望去,張若凡看到了四個大字。
平安小區。
「吶,張若凡,我好像很久都沒去你家玩了呢。」眯着眼睛望向那四個模糊的草書漢字,柳夏祭百感交集。
「只有幾個月吧。」張若凡下意識的回答。
「是嗎?可我卻覺得好像過了很多很多年一樣。」柳夏祭怔怔的伸出手,試圖用張開的五指將那四個大字攥在掌心,但最終只收穫了一團從指縫中逃走的空氣,「7個月13天零6小時,果然,並沒有到一年。」
「……」
「是我的錯覺吧?」
「嗯,錯覺。」
如果可以,張若凡也希望這是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目力所及的居民樓房,平安小區,張氏兄妹宅。
白雪,就在那裏。
……
……
咚咚咚。
「誰啊?」
「嘿,等等,我還沒開門你怎麼就……」
「哥哥?夏姐呢?哦,在後面。為什麼你們一起……」
「喂,哥哥!我還沒說完話呢!」
「你問我小白在哪兒?哎呀,小白她在屋子裏又跑不掉,你急什麼啊!」
「哥哥……」
「哥哥!」
張曉薇簡直不敢相信,眼前如此魯莽的臭男人居然是她的哥哥。印象中,她的哥哥從來都鎮定自若,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先算算過多久才能砸到頭。那樣冷靜的哥哥,今天回家後竟二話不說,脫了鞋就鑽進自己的臥室,一臉的慌張和焦急。
冷靜?如果現在張若凡還能做到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的話,那他就不只是天才那麼簡單了,而是機械人!
一路走來,柳夏祭根本沒有給他單獨行動的機會,張若凡絞盡腦汁想通知白雪離開,但無計可施,別說白雪沒有手機,就算她有,張若凡也不敢保證能在柳夏祭察覺不到的前提下完成通信。
他只有一個辦法——用肉眼看不見的斷罪之力向白雪發出危險信號!
斷罪之力無色透明,可以穿過固體,並在之後部分實體化,利用這一特性,張若凡有機會在柳夏祭踏入他家大門之前通知白雪。
遺憾的是以他現在的力量,最長的「手」只有30米不到,穿過固體後更會損失一部分力量,結果他只能在小區樓下給樓上的白雪寫了一行字而已。
【不要離開房間,等我回來】
他站在樓下,用斷罪之力控制臥室里的一根中性筆,在書桌的某張字條上寫下了這段話,然後將柳夏祭甩在身後,隨口找了個理由,逃命般的衝上了樓梯,敲開自家大門,然後一頭扎進臥室。
「你回來了,王。」清澈的聲音響起。
用力關上房門,直到張若凡看到那名坐在書桌前看書的美少女他才安下心來。
「呼、呼……」他喘着粗氣,漸漸平復自己的呼吸,同時觀察白雪的打扮。
那名美麗的少女今天換了一身新衣服,下身一條合身的長褲,上身搭配一件乾淨的淡藍色襯衫,不再是輕佻的露骨服裝,看上去恬靜而可愛,就像是涉世未深的高中女孩兒,清純無暇。
她安靜的坐在書桌旁,雙手捧着張若凡的大學課本——《刑法學》,津津有味的閱讀着,在看到張若凡回來後,她輕輕合上書本,回眸一笑,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我看到你的字條了。」白雪將書放在桌子一角,然後撿起那張寫着醜陋漢字的字條晃了晃,「但是我不明白。以你為中心,500米之內的區域我察覺不到第二名異能者的存在,更沒有警笛聲。王,我們有遇到什麼危險嗎?」
「我……」
「算了,比起你的字條,我更好奇另一件事兒。」白雪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起身走到張若凡身邊,小聲的問,「我今天一直在琢磨,『王』這個稱呼是不是有點怪?」
「啊?」張若凡一愣。
「你們男人應該更喜歡其他的稱呼吧?」白雪笑呵呵的趴在張若凡耳旁,低聲細語,「比如,主人,老公,哥哥之類的稱呼……咦?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別誤會,我都是從書上看到的。」
「《刑法學》裏面怎麼會寫這些東西啊!而且我明明有妹妹,為什麼你非要叫我哥哥不可呢?」張若凡乾咳兩聲,被白雪搞的心神意亂,「別鬧了,說正經事兒!」
「正經事兒?好吧,你說。」察覺到對方的認真,白雪識趣的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恭恭敬敬等待對方發言。
「字條你看到了吧?」
「嗯,字很醜。」白雪一本正經的回答。
「呃……我沒問你這個。」
「主人,你到底想問什麼呢?」不知不覺間,白雪換了一種稱呼。
「主、主人?咳咳……今天柳夏祭來咱們家做客,她是我的朋友。」顧不上吐槽白雪,張若凡快速盤算着合適的措辭,開始向白雪佈置的計劃。
絕不能讓柳夏祭看出破綻——這是必須他今天必須完成的任務!
「柳夏祭?這名字前幾天我好像聽過。」白雪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她是,女的?」
「嗯,女的。」張若凡點點頭。
「她是你的女朋友?」白雪緊接着問。
「不是。」
「未婚妻?」
「也、也不是……」張若凡嘴角微微抽搐。
「哦,我懂了。」頓了頓,白雪自信滿滿的問,「她是你的,現任妻子?」
「更不是啊!喂,你這傢伙故意的吧?」張若凡恨不能把這調皮的魔女按在床上好好教訓一頓,「別鬧了,給我聽好,你別看柳夏祭那傢伙傻乎乎的,其實她很聰明。一會兒千萬不要多嘴,小心,別被她識破你的身份!」
「既然她只是普通朋友,你為什麼如此在意她?」白雪抿着嘴唇,茫然的問。
「不是在意,而是不要節外生枝!」張若凡解釋道。
「太麻煩了。」白雪原地轉了一圈兒,低頭欣賞着身上的新襯衫,同時心不在焉的說,「就算被她發現我們的身份,又如何呢?」
雪一樣的銀髮無風自起,如絲綢般柔軟順滑,掠過白雪的肩膀,也悄悄滑過張若凡的臉頰。
「誒?」
臉上痒痒的觸感讓張若凡很不舒服。
「既然她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女朋友……」
美麗的舞蹈戛然而止,銀白色的蓬亂長發自然散落而下。
幾縷不聽話的髮絲掛在側臉,白雪抬手將鬢角散亂的長髮撩至耳後,背對着張若凡,向後45度歪着頭,眼神清澈,小聲的說:
「不如……」
聞言,張若凡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瞳孔放大,一股強烈的虛弱感貫穿全身,差點昏過去。
她說了什麼?
明明張若凡聽得那麼清楚,可他竟無法識別那句話當中的任何一個字。
沒有偏執的惡意,更沒有扭曲的觀點,白雪僅僅是說出了那句話而已。
那句話與其說是疑問句,不如說是上揚聲調的陳述句更妥當——就像睡覺、吃飯、走路一樣理所當然,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問題」,所以自然算不上是一個「疑問」。
她到底說了什麼?
明明她的雙眼那麼迷人,明明她的容貌那麼美麗,猶如聖潔的女神天使,在她面前,卑微的凡人連褻瀆之心都不會有,可當她說出那句話時,張若凡並沒有看到任何一名天使存在。
冷血的惡魔,僅此而已。
「不如,殺了她吧?」
白雪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