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區,張氏兄妹宅。
「斷罪秘典」的修煉工作從明天開始,今天張若凡已經受夠了。忙了一天,他只希望自己能安心休息,不要再碰到麻煩事兒了。
似乎在回應他的期待,今天,他的家要比以往安靜許多。
「王,你回來了。」
「哦、哦……」意外的,推開家門的張若凡並沒有看到妹妹熟悉的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靈的問候。
「怎麼,很失望?」那名誤入凡間的仙女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一邊看着電視怔怔出神,一邊心不在焉的問。
「沒,只是有點驚訝。」自己的表情被對方識破,張若凡有些尷尬,「曉薇呢?」
「不知道。」白雪目不斜視,始終盯着電視。
她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有別,也不清楚同男性住在一起該保持着怎樣的防備心。穿着張曉薇又瘦又小的衣服,幾處**乍泄她也全然不知,只要能舒舒服服看電視,什麼姿勢她都不在乎。
坐,躺,跪,側,縮,她肆意伸展着四肢,近乎放浪的展現着完美曲線,全然不顧張若凡困擾的眼光。
「這女人……」張若凡假裝看不見,放下書包,換好衣服,在確認了妹妹發來的短訊後一頭鑽進了廚房。
妹妹去同學家補習功課,而白雪還餓着肚子,只知道傻乎乎的看電視,張若凡只得親自下廚弄點吃的。淘米,做飯,炒菜,從始至終張若凡都沒說話,白雪也照舊坐在沙發,翹着美美的大腿,變幻着各種姿勢,專心致志的看電視。
【下面插播一條新聞,幾日前北華大學附近發生槍擊事件,由於案件情況特殊,考慮到刑偵需要,消息一直處於封鎖狀態,今日,華京市公安局終於發佈通告,稱當天有一名男性於后街殘忍殺害了二十餘名公安幹警,現仍處於逃亡中。
電視播報的新聞或許很重要,或許可以成為扭轉局勢的契機,但對於現在的張若凡來說,那無非是一段左耳入右耳出的雜音罷了。
【警方認為,花蝴蝶一夥仍有漏網之魚,雖然調查表示此次殺人事件與其無關,但仍不能充分排除可能性。華京市公安局特別刑偵大隊長柳忠正表示,一定會傾盡全力抓捕兇手,不放過任何可能性,同時也提醒廣大市民,深夜避免出行,遇到危險第一時間撥打110,不要……】
白雪皺了皺眉,輕輕按下遙控器的某個按鍵,切換到另一個頻道。
「柳叔?」聽到那個名字,張若凡放慢了動作。
柳夏祭的父親柳忠正,他是公安局特別刑偵隊長,后街殺人事件應由他負責調查,而他的女兒對這案子也十分關注。
「夏祭……」想到那個又笨又聰明的女孩兒,張若凡一陣唏噓。
過去,柳夏祭也曾像白雪這樣,悠閒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似嗷嗷待哺的雛鳥兒,什麼都不管,靜靜等着張若凡為她端上美食,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
該說是成長了麼?自從上了大學,他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張若凡努力回憶也想不起什麼特別的情節。
如果讓她見到白雪,會發生什麼趣事兒呢?她一定會被白雪的美貌嚇到吧?連懷疑都顧不上,就像張曉薇第一次見白雪那樣狼狽。
張若凡無不惡趣味的想着。
這時,惜字如金的白雪突然開口說話了:「柳夏祭,是誰?」
「啊?」張若凡還沒回過神兒來,奇怪的問。
她怎麼知道柳夏祭?
「名字。你剛才說出名字了。」白雪仿佛看穿了張若凡的心思,即便她從未側目張望,「應該是個女人。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不是。」張若凡搖頭否認。
「哦?」白雪轉頭看了張若凡一眼,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獲取更多信息,但她很快放棄,將視線移回電視屏幕,「那麼,她是敵人嗎?」
「怎麼可能啊……」張若凡莫名其妙的回答。
「噢。」
不冷不熱的回答,沒有任何感情。
沉默再度降臨。
時間靜悄悄的流逝着,波瀾不驚,就像電視上的無聊節目。做飯,吃飯,刷碗,所有事件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着,不會輕易改變順序。
菜餚雖稱不上美食,填飽肚子卻也綽綽有餘,張若凡沒有收到白雪的抱怨,也沒有得到誇獎,整個過程異常安靜。
「我吃完了。」白雪將空飯碗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後繼續看電視去了。
痴痴的看着那名躺在沙發的慵懶少女,張若凡仍沒有實感,好似做夢一樣。
雖出於無奈,但他也確確實實這樣做了——把一名大美女當做寵物在家中飼養。對此,要說心中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無疑是假話,說真的,張若凡甚至有一股罪惡感。
明明白雪才是一切的起因,她才是罪魁禍首,但對那名在沙發里翻來滾去的少女,張若凡卻提不起半點責備之心。
白雪就這樣闖進了他的生活,不帶一絲喧鬧,雲淡風輕,反倒讓張若凡有種期望落空的虛無感。
嘩啦……
正在刷碗的張若凡放下了手中沾滿泡沫的碗筷,默默出神。
他究竟在期待什麼呢?
「吶,白雪?」不由自主的,張若凡叫出了聲。
「嗯?」
「呃……那個……」
迎着白雪好奇的眼神,他有些緊張。他還沒弄清自己打算問什麼就貿然喊了對方的名字,結果卻發現找不到話題,尷尬的呆住了。
或許,他只是單純想打破這份安靜而已。
「你、你……你好像很喜歡看電視呢?」沒話找話,張若凡一邊擦拭着滿是油漬的碗筷,一邊微笑着問。
「嗯。」白雪雙臂抱膝,像未成年小女孩兒一樣蜷縮在客廳沙發,「我很喜歡。」
「是嗎?呵呵……」她乾淨利落的回答讓張若凡失去了話題。
「因為,以前看不到電視。」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的尷尬,白雪配合着補充道,「你應該也清楚吧,我是重要的實驗素材。」
「所以?」
「所以他們不會提供給我電視或者網絡,只要我健康的活着,聽他們的話,乖乖配合實驗,這對他們而言就足夠了。」白雪回答。
啪的一聲。
張若凡手中的盤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啊!」
聽到盤子摔碎的聲音張若凡才終於讀懂白雪的發言。看電視——白雪為他提供了話題,可他反而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只好先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碎片。
白雪的聲音是那麼平靜,像溪水一般涓涓流淌,僅有的一點悲傷氣氛也被她浸入河底。
這時候,張若凡該怎麼回答呢?他該說,「哦白雪你說的對,從來看不到電視的你一定超喜歡看電視了吧」,還是該說「真是個悲傷的故事,白雪,你就像言情小說的女主角一樣令人心疼呢」。
兩者都不好。
【我是你的王,我會保護你,從今往後你想看多久電視都可以】這樣肉麻的話他說不出。
【離開這裏吧,你很危險,后街的事我會忘掉,所以,別再給我和我妹妹添麻煩了】如此絕情的發言他更做不到。
這時他才終於意識到,雖然白雪就睡在他家,成了張氏兄妹宅的一員,可他竟搞不清楚自己和白雪的關係。
共犯?似乎不合適。
同伴?總覺得不算……
盟友?好像也不對。
還是說……
「你在可憐我嗎?」近在咫尺的的聲音傳來。
「誒?」
張若凡抬起頭才發現,白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用纖細的拇指和食指夾着一大塊碎片,緩緩丟入垃圾桶,然後蹲在張若凡旁邊,深深的注視着他的眼睛。
「不要可憐我。」她面無表情的說,「你是我的王,而我是你的助力,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該同情我。」
「所有物?」張若凡迷惑不解,「可是你……」
白雪打斷了他的話:「王,你知道嗎?曾經有個人,他很同情我,可是後來他死了。你,不想死吧?」
「呃……」
那人是誰,是怎麼死的,又為什麼死,張若凡無從得知,因為白雪早已經無視他的困惑,起身離開了。
「喂,你難道不打算聊聊嗎?」
「聊?聊什麼?」白雪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語氣變得有些古怪,「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你自己吧。」
「什麼?」
沒了電視的噪音,他們可以更清楚的聽到彼此的聲音。
「斷罪之力,是不是又失控了?」白雪背對着廚房,頭也不回的問。
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指責。張若凡不經意間察覺到了白雪嗓音的顫抖。
「你怎麼知道?」從張若凡的角度並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只有日光燈下勾勒出的柔弱背影。
「通過練習,熟練操控體內的異能,避免失控,從而真正使它成為你的力量,為你所用……這大概是你的打算吧。」白雪的音量漸漸變小,到最後,不知是在嘆氣,還是在低聲呢喃,「真是亂來,你還真是不怕死啊,如果斷罪之力能輕易被馴服,我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你說什麼?」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可以吧。」說到這兒,白雪話鋒一轉,別過頭,微微揚起了嘴角,「王,祝你成功,明天,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哦、哦……」張若凡沒頭沒腦的答應了一聲。
看樣子白雪好像挺開心,可張若凡弄不明白有什麼事兒值得她開心。
「我先睡了,晚安。」
說完,白雪扭頭離開,銀白的長髮在客廳留下了一道絢麗的殘影。
「哦……喂,等等,今天你睡地板,我睡床!」張若凡喊道。
「不,我睡床,你睡地板。」
「不行!」
「那麼,你睡客廳也可以。」
「喂!」
「晚安。」
砰。
張若凡臥室的房門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