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前。
后街。
「自爆麼,異能還真是神奇啊。」
張若凡趴在地上,兩手撐着地,嘴角隱隱有幾絲血跡。
「不過,說到底這幫生物罪犯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再厲害的異能也被他們浪費了,還不如給我呢。」
罪犯自爆,警察也即將收隊,張若凡再沒有理由繼續留在現場了。,
「距離還是太近了嗎?哎,畢竟我不了解異能,錯誤估計爆炸範圍也情有可原吧。」張若凡自嘲的笑了笑,舔了舔受傷的嘴角,轉身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爆炸衝擊波不可避免的禍及到了看戲的他,僅僅被掀翻在地跌破嘴唇已是他最幸運的結局了。
他不是神,他能算到故事的開頭和結尾,卻不可能算到故事的所有細節。所謂人生,從來都不是一出可以自導自演的舞台劇。沒人能挑戰未知的命運。
所以,試圖挑釁命運的張若凡即將為他的自負和驕傲付出代價。
「什麼?」
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直朝張若凡的腦袋砸了過來。仿佛炮彈一般,即便張若凡試着用並不強壯的雙臂努力格擋也未能奏效,那道黑影結結實實砸在了他的胸膛。
「啊!」徹骨的疼痛令張若凡差點失去意識,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他的左臂手骨已經折斷,肋骨也斷了好幾根,至於有沒有傷及內臟,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劇烈的疼痛反而讓張若凡變得更加清醒,他愕然發現,從天上掉下來的黑影竟是一個人,似乎由於爆炸,把她從卡車裏炸飛了出來,恰好砸到了看熱鬧的自己。
對方身穿肥大的淡藍色病人服,上面還掛着幾根束縛身體用的皮帶,一動不動趴在地上,看起來頗為詭異。從她兩條俏生生的大腿來看,她應該是一位年輕女性。
「嘶……」張若凡咬緊牙關,拖着因為疼痛而失去知覺的左手臂,用完好的右手將少女抱起,想看看砸傷自己的倒霉鬼究竟長什麼樣子。
終於,他看清了少女的面容,可……
咚咚……咚!
那一瞬,張若凡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
要說懷中砸傷自己的傢伙是尋常少女,她似乎也太過漂亮,一頭銀白色的靚麗長發,超凡脫俗,可愛而清秀,無比聖潔,美到令人窒息,美得不切實際,勝過絢爛煙火,逾越一現曇花。
精緻的臉蛋如花似玉,白嫩的肌膚嬌嫩欲滴,張若凡只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她。
女神。
昏暗的后街,搖曳的火光,她,宛若女神天降。
「啊……」呢喃着無意義的囈語,張若凡陷入了痴迷,骨折的疼痛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容易察覺到了。
一襲銀髮,皎白似雪。忽明忽暗的火光落在少女銀河般璀璨的長髮,散發着如夢似幻的光彩。屢屢髮絲攤在張若凡的臂彎,糾纏交錯,不知不覺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好似註定的羈絆,這一秒,絲絲銀髮將兩人的命運緊緊捆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好漂亮……」
張若凡輕輕撫摸着少女的臉頰,用拇指小心翼翼拭去沾在少女唇角的泥土,如同對待珍貴的藝術品一般,靜靜欣賞着這名從天而降的女神天使。安靜的睡顏,輕合的雙眼,如果她是故事裏的睡美人,張若凡真希望自己是她的王子。
可惜,他不是王子,而少女也不是睡美人。
嘀嗒,嘀嗒。
令人煩躁的滴答聲將張若凡拉回了現實。他低下頭,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發現了許許多多粘稠的暗紅染料。
嘀嗒,滴答……
張若凡知道那並不是染料,而是血,少女的血。少女被爆炸炸飛,後背開了個血窟窿,早已沒了呼吸,至今仍未七竅流血、還保持着女神般的美麗面容已是最大的奇蹟了。
她死了。
張若凡不是科學家,也不是基因變異的異能者,所以,他無法察覺到空氣中不斷噴涌而出的、肉眼不可見的能量波動,他只是靜靜的抱着死掉的「女神」,靜靜的,沒有半點動作。
所以,當那群手持機槍的人緩步走來,槍口正對着他的腦袋時,他熟視無睹。
「小子,不要亂動!」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張若凡耳邊響起。
「你,是花蝴蝶的同夥嗎?」
……
……
「這裏是第三搜查隊,呼叫總部,呼叫總部。」衝着無線電大聲叫喊的男人名叫王遍當,也就是剛剛帶領隊員們追擊生物罪犯的小隊長。
此時,他一邊警惕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張若凡,一邊聯繫總部。現場突然出現兩名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就算是身經百戰的王遍當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只得臨時向總部請示。
「呼叫總部!」
「這裏是總部,請講。」漫長的等待終於收穫了回應。
「總隊長,這裏是第三搜查隊分隊長王遍當。我們該怎麼辦?」
「發生了什麼?」對講機那邊的聲音聽上去老成穩重,單憑不緊不慢的語氣就足以讓人恢復理智。
「我、我們成功完成了任務,但出了點意外……」王遍當詳詳細細將他們的行動加以匯報。
趁這時候,張若凡終於回過神兒來了。
被手持機槍的警察圍觀,張若凡心裏說不出的忐忑。左臂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動也不能動,連話都說不出一個字,還被無數杆長槍指着腦袋,此時的他就像一隻待宰羔羊,逃都逃不掉,喊又喊不出,只能默默跪在地上等待着對方的審判。
懷中美麗的少女早已沒了呼吸,就算她還活着,張若凡也不指望她能幫自己擺脫困境。長的漂亮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被炸死了?
「總隊長,他們是一男一女,很年輕,女的好像被炸死了,而男的受了傷,說不出話,好像傷得挺重……我們是不是該把他們帶回去?」王遍當小心的請示着。
「你確定他們不是花蝴蝶的同夥?」
「這……」說到這兒,王遍當瞟了張若凡一眼。
那眼神充滿了憐憫和同情,仔細觀察,張若凡竟還發現了懷疑和猜忌。只一個眼神,張若凡就徹底搞懂了自己的處境。很明顯,他即將被對方定義為生物罪犯,視為花蝴蝶的同夥加以處刑!。
更可悲的是,身負重傷的他根本說不出話,連替自己辯解都做不到。
「王遍當,你遲疑了一秒。」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不悅,「這意味着你無法排除合理懷疑,對嗎?」
「我……」王遍當陷入了沉默。
聽到他們的對話,張若凡在心中大罵自己的愚蠢。
如果他早點回家,他就不會撞見花蝴蝶的卡車;如果他不看熱鬧,他就不會被爆炸餘波掀翻在地;如果他儘早離開,他就不會被從天而降的「女神」砸中;如果他……
「可是總隊長,我認為他並不是生物罪犯,他不像……」王遍當試着做最後的嘗試,可是他的發言蒼白而又無力。
「第三搜查隊分隊長,我並不認為你是一名優柔寡斷的領隊!」對方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可是……」
「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
「我……」
「王遍當分隊長,請繼續執行任務!我等你的好消息。」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話,對方單方面切斷了通信。
「總隊長?總隊長?可惡!」王遍當憤怒的將對講機摔在地上,五官扭曲,不自覺攥緊了拳頭,「畜生!」
執行命令——這句話意味着什麼他心裏很清楚。雖然名叫「第三搜查隊」,但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搜查」,而是,清除!
「喂,你都聽見了吧?」
王遍當緩緩走到張若凡面前,似乎在等待對方的辯解,可身負重傷的張若凡除了「咿咿呀呀」什麼話都說不出。
骨折的劇痛漸漸浮現,張若凡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此情此景,退一萬步說,就算他還能說話,他也不認為自己能說服對方,讓對方相信自己並不是生物罪犯,而是喜歡看熱鬧的廢柴大學生。
大學生怎麼會出現在抓捕現場?巧合?可為什麼你還抱着一名奇怪的女子?為什麼你身受重傷?
我只是頭腦太聰明,想來看看熱鬧卻不小心捲入麻煩——這種話,鬼才信吧!
「孩子,別怨我,我也是沒辦法。如果……哎。」王遍當縱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他將手中的機槍遞給另一名隊員,自己則費力的從後腰掏出一隻精緻的手槍,瞄準了張若凡的腦袋。
「咿啊、啊啊……」徒勞的掙扎,像小丑一般可笑。
如果有鏡子,張若凡一定會為自己的扭曲表情而羞愧。
「這手槍口徑大,據說爆頭後瞬間斃命,沒痛苦。」王遍當撥開手槍保險,無意識的活動着手指,「孩子,對不住了,要怪,你就怪那幫生物罪犯吧,他們才是該死的人。」
怪?不,張若凡才不想怪罪誰,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死!
「啊呀啊啊啊!」跪在地上,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着。
從未有過的,第一次,他從對方黑洞洞的槍口中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什麼叫恐懼。
十幾載春秋,今日,就是盡頭嗎?
「再見,孩子,一路走好。」
咔噠……王遍當撥動了扳機。
「不!」
難道就此為止了?難道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被誤當作生物罪犯當場處死嗎?
「不!」
他怎麼能死的這麼窩囊?不,就算他是個不上進的廢柴,他也不能死的這麼窩囊!
「就算要死,這也不是我要的結果!」
撕心裂肺的吶喊,似乎喚醒了神明。
突然,一道空靈之音鑽進了張若凡的腦海。
【張若凡,你想擁有力量嘛?凌駕於全人類之上的力量!】
仿佛天使的召喚,又仿佛惡魔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