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不明白,既然毒素已清,季舒玄也明確地向唐筱筱表明了心意,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發展着,為什麼筱筱還這樣決然?
「我只有三年的壽命。」唐筱筱平靜得像是在陳述別人的事,「藥王給我把過脈,他知道是誰救了我,也知道這個方法,只是太過冒險。清了毒素也會有很多後遺症。」
蘇沫久久沒有語言。筱筱今年才十七歲,花一般的年紀,她的人生本應絢麗多姿。還未盛開,便已凋謝。
「也許,還有其他辦法。」蘇沫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蒼白無力。
唐筱筱搖頭:「能有什麼辦法呢?藥王都束手無策。」她緊緊握着手中的人像,嘴角微微上揚,「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快樂。」
真是個傻丫頭。蘇沫抱着唐筱筱,無聲地安慰她。
是夜,唐筱筱獨自一人走在將軍府的花園裏,看着殘月掛在夜空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回想起白天玄哥哥決然的背影,她心中不舍。對不起,還是讓你難過了。忘了我,重新快樂地生活吧。就像從前一樣,做瀟灑的青玉公子。
一身酒氣的季舒玄只看到一抹模糊的背影,他站在西苑外,直到天明才默默離開。
蘇沫一夜好眠,精神飽滿。雖然很捨不得唐筱筱,但是,她知道,筱筱的父母親人還在等着她,也許三年後她們還能相見。唐筱筱站在城門口,和蘇沫擁抱離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蘇姐姐,回去吧。筱筱會一直想你。」唐筱筱拉着蘇沫的手,再不情願也只能放開。
「好好照顧自己,我會來看你的。等着我。」蘇沫不想說什麼傷感的離別贈語,她怕自己會忍不住。
唐筱筱點點頭,上了馬車。唐祺豪向蘇沫拱手道別:「袁夫人,再會。」
城門一開,馬車出了城門,隔斷了蘇沫的視線。而城樓上的某處,一個人影站在那裏,望着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古玥陪着蘇沫,走在安城的大街上。袁禎給了他們生活的保障,百姓的臉上洋溢着笑意。蘇沫看着這滿城和睦的氛圍,心情也由陰轉晴。
「玥兒,我們去布莊看看。」蘇沫想起該給袁禎做襪子了。自從新婚之夜,她送給了他那雙襪子之後,袁禎就只喜歡穿她親手做的襪子。見他那樣高興,蘇沫也想着學着給他多做一些貼身衣物,讓他能穿得更舒適一些。
古玥點點頭,跟着蘇沫來到布莊。
「夫人,我們剛來了一批新的絲綢,花色很漂亮,很適合夫人。」一進店老闆娘就熱情地向蘇沫介紹。蘇沫點點頭,跟着老闆娘在陳列櫃前仔細挑選。
「姐姐,這匹布挺適合你的,我給姐姐做套衣衫吧。」古玥指着一匹薔薇色的綢緞,笑着對蘇沫說着。蘇沫回頭一看,更偏愛旁邊的銀紅色。更淡雅一些。
「我衣衫那麼多,倒是你,需要多做幾身。這個顏色喜歡嗎?可以再挑幾個顏色,你膚色白淨,都好看。」蘇沫又挑了幾個顏色,詢問古玥的意見。
古玥半天沒有回應,蘇沫一回頭,發現整個大堂除了她別無他人。
「玥兒?」蘇沫四下張望,仍然沒見到古玥的身影。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向大門走去。卻發現一陣暈眩襲來,她強撐着自己的意識,努力地向外挪步。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蘇沫下意識地回頭,看見一張陌生女人的臉。意識停留在這一刻。蘇沫眼前一片昏暗,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同時,暗夜候在布莊門外,看見一個人影一晃而過,他追了上去,再回到布莊之時,早已不見蘇沫和古玥的身影。他這才發現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只怪自己太過輕率,沒有保護好蘇沫。暗夜趕緊去找季舒玄,告訴他蘇沫失蹤的消息。
而另一邊,蘇沫又陷入了幻境中。
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裏,蘇沫一個人蹲在那裏。動也不動。她很害怕這樣的黑暗,用手環抱着膝蓋,給自己一些溫暖和慰藉。
「沫沫。」輕柔的女聲響起,蘇沫抬起頭,沒有看到任何人。
「沫沫,我是娘親。」蘇沫聽到這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眼淚終於落下來。「娘——」聲音裏帶着哭腔。
「沫沫,不要害怕,娘陪着你。」蘇沫點點頭,又不死心地四下張望,「娘,你在哪兒?」
「我在你的心裏。」輕柔的女聲依舊溫柔,帶着母親獨有的溫暖。蘇沫聽着娘親溫柔的聲音,心中的恐懼似乎有所緩解。她順從地聽從娘親的指揮,閉上眼睛,摒棄雜念,再睜眼,發現眼前有了光亮。
「娘。」蘇沫高興地轉過頭,希望能看到娘親的身影,卻發現,自己的身邊沒有娘親,只有一個冷眼看着的女子。
「醒了?」女子聲音溫和,還帶着絲絲笑意。
蘇沫仔細地看着面前這張臉,皺眉:「玥兒呢?在哪兒?」
「大概在某匹野狼的肚子裏吧。」女子漫不經心地說着,「臨死之前還念着你呢,叫着顏姐姐,顏姐姐。可惜了,到死她都不知道,她的顏姐姐長什麼樣。」
蘇沫紅了眼眶,那個一直照顧着她無微不至的姑娘,那個一心向着自己的玥兒。眼淚奪眶而出。
女子見蘇沫不停地流眼淚,笑了:「知道為什麼這張臉跟古玥一模一樣嗎?因為,這就是她的皮啊。」
「你!」蘇沫被捆綁着,動彈不得。她一直都告訴自己,要控制自己,可是,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對待玥兒!
「我?我怎麼了?你以為我稀罕戴着這張人皮嗎?」女子緩緩地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將裏面的液體倒在手上,塗抹在下巴周圍,「要不是為了接近你,我也不至於活得這麼憋屈!」語罷,一點一點地將臉上的人皮緩緩揭下。
一張無比熟悉又陌生的臉呈現在蘇沫面前——沈碧顏。自己曾經頂着這樣一張臉,生活了兩年。熟悉的臉龐,陌生的氣息。蘇沫不明白,為什麼沈碧顏就這樣的不依不饒?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沈碧顏臉色因為藥水的關心浮現出青白色,像是暗夜裏索命的鬼魅。
「你不是已經如願以償,嫁給了裕豐帝嗎?」蘇沫冷眼看着她,如果說從前對她還有一絲愧疚,那麼在聽見古玥被她剝下臉皮的那刻起,一切愧疚都消失了。
「如願以償?我的願望可從來不是他。」沈碧顏笑着,「你難道不知道,我和你只能存在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