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尊來別苑時,大多數時候,杭昕是不說話的,只有帶來有關連墓島的消息,杭昕才會開口問問。
這一次,臨淵尊帶來一個消息。
臨淵尊望着杭昕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清望,有個消息……你聽了,別難過。」
杭昕猛地開口:「他出了何事?」
臨淵尊擔憂地看着有些失態的弟弟,輕聲寬慰道:「清望……誰又能拿他如何呢,我們該憂慮的是他又想在修真界掀起什麼風浪。」
杭昕嚴肅道:「兄長,不要那麼說他。」
臨淵尊搖了搖頭:「海妖做怪好不容易消停一年,最近又起妖亂,不止海妖,邊關幾處也發生妖禍,各家皆是苦不堪言,秦家和冀家已有意聯手,金鐘尊正在大練困獸陣。」
杭昕聽得心中冰冷,沉默了一陣道:「兄長,杭家是何意?」
臨淵尊遲疑地開口:「杭家不尚結盟,只是……」
杭昕有些急了:「兄長,你今日說話為何如此支吾?」
「哎……」臨淵尊嘆了一口氣,擔憂地望着自己弟弟,「清望,連墓島發帖,要娶天下最美之人,一月之內若無人肯嫁,婁朗便要各仙家搶一個……清望,你怎麼了?你有在聽我說話麼。」
杭昕有些恍惚地道:「那是婁朗的意思麼?」
臨淵尊面色更加憂慮了:「吳晴發出來的帖,他們師兄弟形影不離,吳晴的意思,自然就是婁朗的意思。」
杭昕喃喃道:「最美之人?各家搶一個?」
臨淵尊關切地道:「清望,你……是很難過麼?」
「兄長,我看起來很難過麼?」杭昕有些茫然地道,「兄長,你看錯了,我不難過。」
臨淵尊道:「清望,你這樣,我很不放心,我留在別苑陪你住幾日罷。」
杭昕居然笑了笑,道:「兄長,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人多,我一個人呆着便好。」
臨淵尊走後,杭昕躍上了婁朗經常坐的屋頂,像婁朗從前無數次低頭看他那樣,望着從前杭昕可能站的位置。
杭昕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說話也不百~萬\小!說,一直到第二日,他才輕輕地道:「你坐在這裏看我的時候,對我很失望吧……」
杭昕再去了溫泉閣,看着婁朗曾逼迫他的位置,整個人崩得僵直。
一連很多天,杭昕都不肯睡,也睡不着,哪怕是躺在床上,也是睜着眼。
恍惚,空白,強迫自己裝出正常的樣子,而內府卻一片冰冷。
杭昕已經騙不了自己,他很難過。
婁朗要娶夫人,而要娶的卻不是自己他慘笑了一聲。
「呵。」
杭昕這種狀態,一直到臨淵尊又來別苑,並且帶來了一套喜服才結束。
杭昕望着喜服,說出了半月來的第一句話:「他送來的?」
「清望……」臨淵尊又是擔憂又是羞憤,「我問過了,別家都沒有收到喜服,看來只有杭家收到了。有子弟看到了婁朗的身影,應該是他親自送來的。」
杭昕輕輕地鬆了口氣。
臨淵尊有些不明白弟弟的意思:「你是高興,還是生氣?」
杭昕道:「兄長,我回墨軒。」
「弟弟,杭家不會讓你蒙羞的,男子怎可嫁人,婁……,不管了,怕他做甚,婁朗!婁朗欺我杭家太甚,我們傾全家之力,也要保你清譽和杭家顏面。」
杭昕似乎在聽着,又似乎在想什麼,半晌他才慢慢道:「兄長,那些以後再說,我們先回家罷。」
杭澈能明顯的感受到杭昕的內府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回到杭家後,杭昕居然能好好睡一覺了。
醒來後,他一個人去杭家宗祠跪了七天七夜,在宗祠外加了很複雜的禁制,不肯讓其他人進宗祠勸說。
之後他又在墨軒里鎖了幾日。
要出嫁的那天,他畫好了那幅婁朗畫像,藏在屋中,再慢慢穿起喜服,走出了墨軒的門。
他一個人,沉默地走着,端正而筆挺。
杭家子弟看到穿着喜服的空山君,紛紛駐足,沉默低頭。
讀書人骨子裏都是清高的,所有杭家子弟臉上都是一副悲憤的神色,子弟們緊握着劍,憤然欲語,似乎就等空山君一句話,便要衝出山門與那個囂張的披香使以死相拼。
可杭昕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在臨淵尊趕來時,他跪在石子路上,深深拜下道:「杭昕不孝不悌,有辱家風,請家主責罰。」
臨淵尊哪裏下得了手。
走到暗香書院山門時,杭昕停在牌樓下,牌樓外面,是負手而立的披香使。
婁朗一身大紅喜服,回過身來,眉目飛揚,而眼底卻有濃重的紅色幽光,神色間隱有戾色,少有嚴肅地道:「杭昕,今日你走出這裏一步,我便不會放你回來,你可想好了?」
杭昕無聲地望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就這一步,他便被婁朗一陣風抱住,當着眾人的面親住了。
杭昕伸手去推,推了幾把都推不開,他聽到後身後杭家子弟倒抽氣和憤怒的聲音,沉默地收回手。
似乎他的順從,可以讓婁朗冷靜一些,婁朗終於放開他,眼裏的紅光仿佛也淡了一些。
杭昕努力勾了勾唇角,注視着婁朗,輕聲地道:「不應在這裏洞房吧。」
婁朗似乎笑了笑。
多難得的笑。
畫面再轉,便已到了連墓島。
紅色的羅帳,紅色的錦被,杭昕被婁朗甩在床上,還來不及翻身,便已被人霸道地壓了過來。
才來得及仰起脖子,便被人握住了要害。
「軟的?」壓在身上的人道,「杭昕,你很不願意麼?」
杭昕咬着牙不說話。
衣服被撕得粉碎,沒有前戲,被粗暴的進入和強迫搖晃。
疼痛,即使有靈力運轉護體,仍然感到透骨的疼痛,始終沒有快感。
壓在他身上的人一直握着他的某一處,一次一次問他:「硬不了?」
「不肯硬?」
「杭昕,你不願意,為何要穿上喜服?」
「還是不肯叫麼?」
「叫兩聲來聽聽。」
「杭昕,太晚了,你走出杭家家門,今後便由不得你了。」
「我不會放你走的。」
杭昕始終硬不起來,疼得咬破了唇,婁朗問的每句話,都讓他無法回答,並且也無力回答。
被強迫着打開身體,強暴地被反覆侵入,死咬着唇才能不漏出痛苦呻吟。
直到被翻來覆去實在受不了,聽到婁朗似乎也並不舒服的喘息,他才堅難地說出一句話:「婁朗,你不要急……」
可婁朗已經聽不進他說話了。
婁朗的眼睛始終是紅的,他們成親這日是二月十五。
無論是杭昕還是杭澈都沒想到,這個日子,是杭昕和婁朗最後能親密在一起的日子。
而杭澈已經顧不上所謂上下之分,太疼也太驚心了:這天是十五,而連月圓之夜,婁朗也無法清醒了。
巨大的心疼蔓延在杭昕四肢百骸,也疼進杭澈元神。
杭澈十分艱難地叫着「嫣兒」,卻根本無法緩解那種窒息的心疼和痛苦。
杭昕的血仿佛就從杭澈的元神里流出一般,杭澈漸漸開始分不清自己是誰。
是空山君還是涿玉君?
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因為那個讓他們心疼的是婁朗,也是賀嫣啊。
杭昕被壓在被褥深處,疼痛之餘,滿心的懊惱和心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沒有陪在婁朗身邊的日子,婁朗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想問問婁朗,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已經啞得不像話。
真是,堂堂一個元嬰修士,差點被做殘在床上。
洞房那夜之後,婁朗便不知去向。
連墓島外圍有三層厚重強悍的禁制,從外面看不到裏面,外人的人便會以為裏面一定是烏煙瘴氣。杭昕醒來走出房門時,發現連墓島裏面卻是山光水色,鳥語花香,根本不是修真界傳聞的那樣像萬劫不復的人間地獄。
島上甚至還種了很多桃樹,桃花開得十分燦爛,連墓島看起來比凡塵還要美好。
據說那些桃樹是何無晴種的,卻無處考證了,因為自杭昕進島後,何無晴便沒再現身。
杭昕雖嫁入了連墓島,卻很少能見到婁朗。他把島上每一處都找遍了,也不知婁朗在哪裏。
唯一能確定的,婁朗在島上,而且一直在看着他。
大概是不願意再弄疼杭昕,刻意遠避着杭昕。
杭昕耐心地等着婁朗清醒的時刻,總見不到,十分想念,不再像從前那樣大多都是婁朗說他聽,杭昕開始主動說話。
杭昕道: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瘟疫谷。」
「在天池那次,你追得可真兇。」
「你送我的那枝梅花,你後來扔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
「婁朗……」
「不歸,你出來跟我說會話罷。」
「不歸。」
「不歸。」
杭昕心底的聲音一遍又一遍:你聽得到麼?聽得到麼?如果我一開始就答應你如果在墨軒的那段日子,我把你留下你是否就可以停留在原來那樣,不去管那些事?
杭澈也在反覆思索:前幾任披香使都那麼風光,為何婁朗會走到如此境地?連墓島里究竟有什麼,才讓婁朗走火入魔?
婁朗到底是主動走火入魔的,還是意外?
看起來,更像是主動……因為,沒有人能把婁朗逼到那種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