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如眉黛蜿蜒路遠,中洲春夏時節里大地被無窮的綠色覆蓋雲端遠望,讓不由心曠神移。
一名身上血跡未消的嬰兒趴在雲端,好奇地看着這個世界。
它似乎見風就長,先前還是胎兒丑巴巴的模樣,如今已經是看起來滿月,生出不少胎毛的嬰兒了。
看到一隻漂亮的飛鳥掠過時,讓他回憶了不久之前天魔無情無欲無心只有毀滅一切的本能它們無魂無魄,生來就是為了讓生命從世間消逝,先前吃掉這胎兒的魂魄時卻讓他一下呆掉了。
嬰兒也是無欲無恨的是世間最純淨的魂魄入魔的人,從古至今都沒有胎兒。
所以機緣巧合之下,他來到了人世有了自我。
嬰兒好奇地拿手指扯起被強風吹到臉上的臍帶拿在嘴裏嘗了嘗有一種很奇怪的味道,讓他忍不住抱着啃。
風青秀從天空中追來,看到的就是這一番奇景。
「你來了?」嬰兒還在啃着臍帶啃的滿是口水,歪頭看他,「你真要殺我?」
「你難道不是一樣?」風青秀反問。
他們兩個,只能存在一個,若非如此,這新魔就不會如此急着要出來。
「我其實不是那麼想殺你。」嬰兒好奇地伸頭看着雲下山河,「有自我的感覺好神奇,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去了,在人域,我們又用不着拼個死活。」
「狡辯。」風青秀平靜道,「你都已經殺母,難道我還會容你這禍害?」
「是她先要殺我啊,我都沒傷他的。」嬰兒無辜地嘟着嘴,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不幫我,我能如何,自然就殺了她了。」
他輕哼一聲,抱怨道:「可別我了,你難道出來時,是為了學做人的?」
這話老扎心了,風青秀一時無法反駁當然不可能是,青魔剛剛出來時,是為了奪姬雲來身體的,只不過被釣魚數百年,才變成了如今的他。
「你倒是伶牙俐齒,哪來的記憶?」風青秀冷冷問。
「窺視記憶不是我們的本能麼?」嬰兒嘻嘻地笑道,「還是你已經全完變成人了,連這個也不會了?」
當然不是,風青秀只答應了阿雲,不會輕易窺伺別人的內心。
不過他已經不想再廢話了,同是一脈而出,沒必要客氣,抬手就是凌厲無比的劍氣飛刺而出。
那嬰兒歪了下頭,水潤的眼睛微有水氣,卻是飛快地爬開,它的動作明明很是笨拙,但就是可以輕易避開,在滿天劍光里仿佛一片秋葉,隨風而動,那臍帶也一飄一飄的,被風青秀無意中砍斷半截。
它有些可惜地看着那隨風落下去的一部分,低頭之間,又被險險刮去一截胎毛。
「哇哇,你真的要殺我啊。」嬰兒眼眶打轉,幾乎要大哭出聲了。
「不要裝了。」風青秀突然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眸中已經有無數黑線凝聚,他已經反應過來,這個對手,正在悄悄窺視他內心,而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還被封印在魂魄里,險些着了它的道,「果然是狡猾無比。」
「這也要怪我?」嬰兒委屈極了,「我才從娘親肚子裏爬出來,奶都沒有喝上一口呢,你自己不心,還要我道歉啊?」
哎呀,被看出來了,它想着,伸出短短的胳膊:「你可不要殺我哦,大不了同歸於盡,放天魔我們可是都會的,你要不要試試我的弟聽不聽你的。」
「放心,他們會聽我的。」風青秀嘲諷一笑,掐破指尖,一血光飛出,瞬間擴大,漲成一張輕薄無比的微紅血幕,將他們兩籠罩其中。
嬰兒呆呆地啃着手指,突然笑了笑:「要是一般的話,我還真沒有辦法打贏你,但這次,輸的可能是你哦。人類,好像也不喜歡你哦嗝」
風青秀心中微微戒備,無形劍氣飛射而出,四百八方,千劍萬劍,如雷出雨,在幕外聚集,遠遠望去,似天空烏雲匯聚,恐怖黑暗,勢要拿要對方性命。
那嬰兒唇角卻是咧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五指聚攏復,低頭抱成一團,一紫光從它身上驟然盪開。
那是很淡的一紫光,輕淺的像旅人歸家,見窗外的幽蘭盛放時綻開時一閃而逝的淺笑。
如秋葉隨風,似時光流水。
那紫雲道被給予燕凌的仙靈,竟然被他不知何時吸收了過來。
那是一位人仙的畢生精華凝聚,落在低了兩階的燕凌手裏,能發出的威力不及其中萬一。
但若落在一位不輸人仙的大魔手裏,就算此時他為人魂所困,也能至少發揮八成,到他們這種層次,早就不是境界可以被困擾的了。
風青秀終於忍不住色變,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的劍光在紫色光輝下漸漸黯淡消逝,仿佛已經在一瞬風化入時光。
嬰兒露出沒有牙的笑容:「怎麼樣,我人間也很麻煩吧,來,讓我們變成一個吧,本來我們就是一個。」
風青秀沉默了一瞬,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遠方。
「那邊的人感覺到不對了,可是來不及的。」嬰兒手間的紫光盤踞着,得意地道,「我們這裏時光流轉很快,我們這在里上一天,圈外也才過了一刻,你不可能等得到的。」
風青秀頭,果斷地放下劍氣,坐在他身:「那麼,談判吧。」
「我為何要與你談判?」嬰兒不解,「你還能有什麼底牌麼?」
「我的師尊,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吃了我,他為把你變成下一個我。」風青秀盤坐在他面前,「你是想變成我這樣,還是重回域外,變成本來一團只有破壞的慾念?」
「可是我應該是打的過他的啊!」嬰兒一呆,認真地頒着手指算道,「我這裏可是有雙份,加上吃了你,就是三份人仙的戰力了。」
「三份人仙的戰力又如何?」風青秀輕蔑道,「打過我男人了麼?」
「打不過,平手還是可以的吧?」嬰兒有不確定地道,「你的那位是很厲害,這個紫雲道人仙的仙靈里確定是他們三個才抗的住刑道主,可是我不一樣啊。」
「你哪裏不一樣?」風青秀淡定地問,「只要你不捨得肉身,那就一樣挨打,而且你覺得他抓天魔會沒有經驗?」
「這」嬰兒覺得他的很有道理呢,但還是覺得應該可以,「可我能放天魔啊,把外域的天魔放進來,他要抓我,我就把昆萊的弟子全部入魔掉,這樣,他也不敢了吧?」
「天真,」風青秀輕哼道,「在他眼裏,昆萊才比不上我重要,大不了他先殺了你為昆萊報仇,然後再殺了入魔的弟子們,再花幾百年重建昆萊,對於一個人仙,幾百年很長麼?」
當然不長,打個盹就過了,嬰兒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風青秀淡定地道:「我完了,隨你吃不吃吧。」
嬰兒抬眼,苦惱地看着他:「你還真討厭啊,吃不吃都很麻煩,算了。」
它抬手解開結界:「那你走吧,西洲那邊歸你,中洲這邊歸我,咱們互不干涉,怎麼樣?」
風青秀頭,起身走了。
他本想提醒一句,但又想了想,還是沒有話。
嬰兒看着他離開,突然覺得好像有不對勁。
就算他不吃前任,那個刑道主,也會很喜歡自己這種天魔吧?那可是天魔殺手!
我應該把他扣下,和刑道主談好條件才是,怎麼能就這麼被忽悠了呢?
嬰兒猛然起身,追了上去,一道紫光盪開。
風青秀卻只是淡定地一閃,雙方你追我躲,不到一刻,眼看要被那嬰兒拿住,風青秀卻立刻下降,落在一座山峰上,嬰兒飛快過去,卻猛然撞在一層無形護罩上。
山峰緩緩浮起,竟然是一座飛來峰。
峰上幾名戰戰兢兢的紫雲道修士驚恐地看着他。
風青秀只是淡淡道:「借住一下,半天就好。」
「真是狡猾!」嬰兒抱怨地踢了一腳護罩,把整個山峰踢地微微一晃,這才離開。
遠處,邱垣生低聲道:「這子居然那麼快就看穿我們的打算。」
「阿雲看中的人,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解決,」大祭祀輕輕一笑,「但他沒有出來,便已經很是克制了。」
「那要再等那鬼幾息,讓他放下戒心嗎?」邱垣生問。
雖然天魔有窺探人心之能,但他毫無善惡慾念,再厲害的天魔也是不會來看他內心的,而他師尊是一位人仙,只要不入魔,大天魔主也是看不見人仙心思的。
「當然,其它二位還不曾到呢,這滅魔功德,可是要四人平分。」大祭祀微笑道,「否則,衍兄何必提前坐化呢?」
衍尊坐化,間接將仙靈由燕凌送入那魔胎手中,本來是想這兩位天魔同歸於盡,又或元氣大傷,他們才出來坐收魚利滅掉魔胎,自然是功德無數,而其中或許會放出一些天魔亂世,也不過是應了道劫之亂,可以滅魔功德護住上門,至於其它會被魔禍波及的普通修士,便只能遺憾了他們本應是這道劫之亂中應死之人罷了。
只要魔胎殺了風青秀,還可引出刑道主來滅魔,更加萬無一失,可惜那風青秀到底還是輕易脫身了。
「風青秀也是天魔轉世,要悄悄做了他嫁禍到魔胎頭上麼?」邱垣生好奇地問,「那我們算功德無量呢。」
「暫時不要招惹阿雲,」大祭祀微微苦笑,「阿雲是真正的破局者,已經不是陰謀詭計可以暗算的。」
「好吧,我們這次收穫也不錯了。」邱垣生愉悅道,「燕凌的王印碎片,衍尊已經與我們做了交易,剩下的就是昆萊那一塊已經完成的王印,等那位尊上離開,那位二世大人,怕就會自做主張了吧?」
「好了。」洛青霄揉揉他的頭,「事情未成之前,還是敬畏着這天道的好。」
邱垣生低頭受教,再抬頭時,便見天際有隱隱有白蓮聖印光輝蔓延開來,應是太清的那位來了。
作者有話要:久等了,今天生病,只能下次再補了。
謝謝笑、我不是兔子、樂之淵、麥格、青璃盞、故念心安、rrs、785098、鴯鶓鶓、58979的地雷,謝謝葉釋的兩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