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自己秉公無視,客觀公正,一字不落的記載了帝皇的言行,甚至還友情提供了不少大臣表情包,再怎麼招也會得到上峰的誇獎的。
但第一天下衙,李大人怕我們兩毛頭小子頭一天上崗活乾的不好,特意跑來內史府分到的皇宮前朝偏東北角的一個小小小院落來看我們。
瞧着人左一包自家醃製的蠟腸,又一包家中女眷繡的衣裳怕人冷着凍着,我有些嫉妒:「你爹真好,大老遠的都跑來看你。我爹在皇宮住着都不來!」
李言對我的身份並不在意,振振有此反駁:「早上是誰送你到內史府的啊?」
「可是你娘還給你秀衣服呢!」我毫不客氣的針鋒相對,然後看人理所當然的啞然無話,再然後我就被他爹給懟了。
「赦駙馬,這是您今日的手稿?」
我鄭重的點點頭,然後抑揚頓挫的介紹了我是如何克制出強大的裙帶關係努力秉公執筆,以及覺得自己表情包畫得如何傳神到位!
李大人咬着我先前上貢的士力架,嘴裏卻毫不客氣的噴我:「你當年也是同進士出身吧?那好歹也看過不少史籍,您覺得按着你這寫法?後人如何以史為鑑?」
「我……」
「駙馬爺,老臣覺得您比較適合些報紙,尤其是娛樂化的報紙。」李大人目光真誠的勸完一句,扭頭示意李言把他寫的給我參考參考,然後就端着茶,咬着士力架,循着搖曳的燈光看我寫八卦,哦,不對,檢查我的工作了。
我憤憤接過李言的手稿,瞧着上面一手漂亮的小楷,端端正正寫道武帝強調禮部做好本屆科舉工作,重點指出士子作為未來朝廷的中流砥柱,急需加強思想教育工作,樹立正確的仕途觀,不要着眼旁枝末節,需關注時事政治。
我:「………………」
我後娘秀的恩愛呢恩愛呢?被狗吃了?
我怒視沖沖瞪向李言。
李言腦袋左右看了一圈,重點瞧了瞧還埋着頭的李大人,壓低了聲音,悄然道:「赦兄,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也跟你分享一個小秘密。」
「哼!」對此討好,我還沉浸在恩愛被殘忍拆分的文字中,並不想搭理人,但是人卻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樣,悄聲道:「說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帝王之友》是我攥寫的呢!」
我:「………………」
「不過那時候我尚未入職,因而有些表述的還不夠準確。如今……」李言面色一紅,眼睛亮閃閃的盯着我,鏗鏘有力的壓低聲音道:「但是你放心,鎮國公主和你的故事,我一定源於現實,不捏假。」
我:「………………」
好半晌我才喘勻了一口氣,怒挺胸膛,怒回:「我自己會寫,才不要你動手!我要出自傳體!」
「那我一定買三本,一本揣摩批註,一本收藏,一本贈送親友。」李言一臉蕩漾的看着我:「我可是鎮國公主的粉。不過當他純粉太難了,還是爬你牆頭,等你掉素材比較容易。」
我:「…………」
雖說前些年阿晨裝死一回,但是當年我迎娶他的時候,因體力不支背不動人,也是為了不委屈他,我們兩都是騎馬的。一張臉被萬千民眾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老百姓都是淳樸善良的。頂尖的權利爭鬥對他們來說還不如柴米油鹽醬醋茶。對能提高他們生活幸福感的前太子爺復生,個個誠實的第二天就換上了鎮國公主的長生碑。
權利鬥爭階層對此也無話可說。畢竟不老實的都被擼了。
就這樣所有人都接受了阿晨換個身份重出江湖,開啟了新一輪的變革。
這一場的變革阿晨主要圍繞文化傳承。他卯足了勁要磕出什麼相機來,據說輕輕一拍就可以把人刻入畫中,然後等我們老了,就可以走到哪裏拍到哪裏。
帝國江山都入畫中,見證恩愛,不然走哪都得帶一群電燈泡可麻煩了!
哎……這麼一想,我發覺自己有些想人呢。
當年兩情長久時,不再朝朝暮暮簡直是屁話。
我不想理一談偶爾就狗腿的同僚,默默埋頭對比着有家學淵源的官樣文章,打算調整自己的思緒,好好做起居舍人。
畢竟我可是要讓阿晨當一品誥命夫人的好夫君!
李言見我研究文章,便湊過來小聲說着技巧要點,過了一會,貌似看完手稿的李大人也過來,見我如此認真,還沒什麼世家子脾氣,滿意的捋捋鬍子,贊道:「不錯,繼續努力!」
聞言,我起身拍胸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學習,然後又請教了幾句注意要點,便把大堂讓給父子兩,自己回屋撰寫完手稿,又揭開信箋,給阿晨寫信。
基本上天天一封,被武帝打趣過都成日誌本了。
不過,我還是樂意的。
晚上說說話吐吐槽,就像阿晨在身邊一樣。
寫完信,我習慣性的喚暗衛,等一陣風颳過,我習慣性的伸手遞信,不過腦袋垂着檢查明日的「狗糧。」
天天被老爹和後娘秀恩愛,得把狗糧準備的充足一些。
但我萬萬沒想到,不見人接受,反而自己爪子一把被人抓住,還順着我的掌心畫個圈,當即我以為自己出幻覺了,一抬頭,忍不住身形一僵。
「你……你怎麼回來了?」
「接你下班回家啊!」
「啊?」
「你第一天入職,總得給你個驚喜。」
我:「…………」
阿晨一身黑衣的站在黑漆漆的房內,但我瞬間覺得屋內亮如白晝,當即就撲了上去,問:「你是人不?」
話音落下,我就覺得身上颳起了一陣寒風。
司徒晨笑笑:「你摸摸?」
一聽這話,我當即手上絲毫不手軟,邊楷豆腐,邊拉着人坐下,嘴邊卻嫌棄着:「誰上回離開的時候送我一等身娃娃,說寂寞了想他了可以抱着?」
說起這個娃娃,我只能說後人手段太高超了,司徒晨也是腦子夠聰明的,仿真的一塌糊塗。
不過人走後第二天就來寫,一連串的排比感嘆號告誡他不許用!
嘖嘖,矯情的連自己做的娃娃醋都吃!
「有我真人在難道不好?」司徒晨一想到娃娃,面色有些陰沉。
見狀,我直接抱着人,毫不猶豫道:「苦短!我明日還得早起呢!」
司徒晨:「…………」
翌日,我揉着腰,學着十三,自給自足的從內室里給自己拉出兩個厚厚的墊子,很低調的繼續當我的起居舍人。
相比第一天的茫然,如今我早已一回生兩回熟。反正老子一點也不羨慕秀恩愛的了,渾身舒暢的刷刷刷記載帝皇言行。
豈料我不暗搓搓酸爹娘了,這邊後娘卻泛着酸來打趣我了。
武帝看着一左一右兩年輕人筆刷刷的,一個追一個似競賽一般,目露疑惑:他朝會剛開到一半呢,這兩小傢伙桌案上已經堆了五六本手稿了。
他左右史一茬一茬的也換過好幾任,就算最囉嗦,跟老太太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也最多寫個一本。從來沒向這兩人一樣。這厚度都快趕上他從前一年分量了。
可又不能當場翻出來看人寫了什麼。
他還得當明君呢!
於是,只能挑着軟柿子捏。
武帝清清嗓子,道:「鎮國公主前日來信,協同羅馬使者歸朝,鴻路寺,爾等且做好迎接準備。老賈,你回去跟赦兒說一聲,讓他也出席宴會。」
賈代善:「好。」
我:「…………」
瞧着我爹跟我後娘一唱一和,我揉着腰笑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