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宗岳看着這一片狼籍的大殿,心裏邊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悶。
上頭已經答應了他,送子觀音的案子結束後他就可以回老家頤養天年,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這一切又遙遙無期了。
帶着無比沉重的心情,喬宗岳回到了這位於泰山底下的山東省冥事局總部。
所有參與到案子中的工作人員,皆是表現出了絕望的神態。
冥事局的工作,乏味到令人抓狂。
令大家能夠堅守在崗位上的原因並不是超然的街遇,也不是所謂的正義感,而是他們沒有辦法去反對命運的安排。
佛、道、儒、玄、冥,最悲哀的就是冥事局的工作人員,哪怕這些冥修之人什麼也沒有做過,也要參與到這些工作當中來。原因很簡單,你現在不做不代表以後不會做,你不順從我們就是有做的心,這種話一說出口,誰還敢拒絕他們所謂的邀請?
送子觀音是一個涉及到全國二十四個省的大案,這個案子一結,參與的工作人員雖然沒有辦法脫離冥事局,但是最起碼可以走出這個山洞,在工作之餘也能跟家人享受天倫之樂,現在,別說是獎勵了,不罰他們就算是謝天謝地了。
「喬組長,伏局長請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沙啞的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伴隨着聲音傳來的是一股令喬宗岳都無法自持的寒氣。
整個冥事局總部里,只有一個人能夠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喬宗岳身後,那就是有着鬼皇之稱的公孫夜。
喬宗岳一直感到很好奇,伏太極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將這個造成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鬼潮的人從九獄裏邊弄出來的,他更想不明白像這個曾經一統三省亡靈的傢伙為何會甘願屈居人下。
「知道了。」喬宗岳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朝着伏太極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公孫夜向喬宗岳下完通知之後,便是走向了那審訊大廳。
所有的工作人員,均是因為這個將身體隱藏在黑色斗篷下面的男人的出現而變得不安起來,一一放下手中的工作,無比恭敬地起身向他行着點頭禮。
公孫夜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直接走到了文馨的身旁。
文馨並沒有去看電視劇,從七年前被借調進這個案子裏之後,她都已經忘了電視是什麼模樣。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那正趴在桌子上書寫着經過的陳莫三人,如果不是公孫夜刻意站到她面前的話,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山東省冥事局最可怕男人的存在。
「公孫先生好。」文馨畢恭畢敬地向公孫夜打着招呼,公孫夜在冥事局裏並沒有確切的官銜,他是以顧問的身份呆在局長伏太極身邊,而他所擁有的安全等級是全局最高的甲等,與伏太極平級。
「他就是陳百爐的孫子?」公孫夜看着屋裏的陳莫問道。
「嗯,資料上是這樣的。」文馨恭敬地回着公孫夜的問題。
公孫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直接就推門走進了審訊室里。
隨着公孫夜的進入,審訊室里的溫度瞬間降至了冰點。
帶得正在奮筆疾書寫着事發經過的陳莫三人不得不放下筆,一臉茫然地看向了這個將身子和臉全部藏在黑色斗篷下面的古怪傢伙。
公孫夜慢悠悠地走到了陳莫背後,不冷不熱地說道:「你的字,可比你爺爺差遠了。」
如老鴉般沙啞的聲音令陳莫的耳朵十分痛苦,但是聽聞眼前這人認識自己的爺爺,陳莫也只能是暫時將苦痛拋到一邊,緊張地說道:「您認識我爺爺?」
公孫夜輕輕點了點頭:「嗯,老想識了。」
陳莫激動地叫道:「那太好了,我們是被冤枉的,這次的事情完全是巧合。」
公孫夜平靜地說道:「是無辜的又怎樣,總得有人為這件事負責!」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話語也從伏太極的嘴裏邊說了出來。
喬宗岳臉上的表情比審訊室里的陳莫還要驚恐。
喬宗岳沉聲說道:「伏局長,陳莫是陳百爐的孫子,張雪可是九獄獄長張血生的女兒!」
正站在書案前面潑墨揮毫的伏太極不動聲色地看了喬宗岳一眼,淡淡地說道:「他們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
喬宗岳一臉茫然地問道:「那你還……」
伏太極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說了,總得有人為這件事負責。二十三個省的局長和京城裏邊那八個老東西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知道我對他們說咱們的行動失敗是什麼後果嗎?咱們局裏邊所有參與到這件案子裏邊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喬宗岳身體不覺一顫,伏太極說的不是處罰,而是懲罰!
但凡是在冥事局工作的人都知道,懲罰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你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家人,甚至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人!
伏太極慢慢在紙上寫下了「功德圓滿」這四個大字,寫好之後便是指着這四個字說道:「老喬,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咱們現在的路,只有結案這一條!不光你們已經查煩了,所有人都已經查煩了。這十三年來已經花了太多的錢和死了太多的人,自打建國以來,這是最大的一起冥事案件。如果再不解決的話,你覺着冥事局還有何存在的意義嗎?」
喬宗岳精神恍惚地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伏太極滿意地點了點頭:「知道就好,等這事兒完了,你就可以回老家抱孫子去了。」
「孫子已經抱不動了,只能希望他快點給我弄個重孫子出來讓我看了。局長,我先下去了!」
「嗯。」
喬宗岳退出了伏太極的辦公室,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兩個人的天情皆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伏太極平靜的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殺意,而喬宗岳疲憊的臉上則是洋溢着無法言愉的喜悅。
喬宗岳心中的興奮之情在看到公孫夜在審訊室里與陳莫對話的時候而消失,他神情凝重地看着文馨問道:「他怎麼在這裏?」
「不知道。」文馨無奈地搖了搖頭。
喬宗岳眉頭緊皺地說道:「他們在說什麼?」
文馨皺眉說道:「沒說什麼,就是在說今天晚上的行動被他們破壞了,他們需要負全責!」
喬宗岳見文馨的表情有些古怪,沉聲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
文馨一臉茫然地說道:「公孫先生一直在向陳莫打聽陳百爐現在的情況,還一直在問陳莫奶奶的身體如何。師父,這資料上顯示陳莫的奶奶不是早就死了嗎?」
聽得人一臉茫然,這被問的人更是一頭霧水。
陳莫的奶奶長什麼樣陳莫都不知道,陳家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不照相,除了陳莫之外,無論是陳百爐還是陳正金、牟英蘭都從不照相,他們甚至連身份證上的照片都是畫的。
對於奶奶的了解,除了家中那無字靈位之外再無其它,他曾經過問陳百爐為什麼不寫上名字,陳老爺子的回答是他還沒死,所以沒法寫名。
眼前這個怪異的男人竟然打聽自己的奶奶,着實讓陳莫感到不解。
「我奶奶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陳莫最終還是向公孫夜道出了實情。
「哦……」公孫夜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慢步走向了房門,在他的手抓住門把手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對陳莫說道:「忘了告訴你了,我叫公孫夜。」
陳莫乾巴巴地眨了眨眼,他始終都沒有明白這個叫公孫夜的怪人進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公孫夜剛一走出審訊室,喬宗岳就神情凝重地走了進來。
喬宗岳的出現,令陳莫腦海中因為公孫夜而升起的問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皆是對於即將發生的一切的恐懼。
「公孫先生剛剛已經都說過了吧?」喬宗岳並不相信公孫夜單純就是找陳莫聊天那麼簡單,所以他刻意假裝平靜地看着陳莫問了起來。
陳莫緊張地說道:「他說我們得對這次的事情負責!」
「沒有其它的了嗎?」喬宗岳皺眉問道。
陳莫繼續說道:「還說我們最好配合你們的工作,我剛剛已經對他說了,我們根本就是無辜的,你們讓我們怎麼配合?去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嗎?」
喬宗岳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不需要承認,事實已經證明你們跟這一切有直接的關聯。我們會先把你們羈押起來,等到一切調查完畢的時候,才會根據冥事法對你們進行宣判。在宣判之前,你們可以跟家人聯繫,也可以讓他們想辦法救你們,不過如果我是你們就不會那麼做,因為那樣很有可能把他們也卷進來!所以……」
「滋啦……滋啦……」
喬宗岳的話還沒有說完,整個審訊大廳的燈管就如同要壞掉一般閃爍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啪……」
在閃爍了十幾秒鐘之後,數百根燈管一根接一根的憑空爆炸。
「出什麼事了?」
「怎麼回事?」
「叮!」
這時,大廳的安全門突然打開,只見在門的另一端,一個男人正騎着一匹色彩斑斕的紙馬朝着這裏走了過來,所有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那心均是提到了嗓子眼。
「聽說我兒子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