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除了能夠給人帶來緊張和恐懼之外,還能夠讓人得到安寧。
何憶苦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身處黑暗的感覺了,似乎只有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才能夠真正做回自己。只有在這伸手不見五指、針落可聞的黑暗之中,他才能夠得到安靜,他才能安寧地躺下來睡覺……
東何鄉,隸屬唐山市豐南區,如果不是有記載的話,根本看不出眼前這個現代化村莊曾經受到過大自然的摧殘。
何憶苦就是出生眼前的鄉醫院裏,當然現在的鄉醫院是在原有的地址上重建的,不過不管怎麼樣,這裏都是何憶苦一切痛苦開始的地方。
「醫院就建在生命之輪軸心線的中央,如果這個傢伙是按照生命之輪的模式來佈置這一切的話,那他就應該藏在這裏邊。」石蛋神情疲憊地從車上走了下來。
陳莫眉頭緊皺地打量着眼前這座高五層,東西長約百米,前後寬約六十米的鄉村醫院,與清風集的醫院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樓新、地大、人少。
但是不管再少,這裏也是一個醫院,想要藏在這裏指揮操作各種各樣的事情,不可能不引起別人的耳目,除非……這座醫院裏的人都跟何憶苦有關係。
胡家仙一臉為難地說道:「陳莫,這裏的地方太大,就憑這些人,是沒法將這裏徹底控制起來的。」
陳莫若有所思地說道:「先看看再說吧,你們先在外面等着,我們先進去看看。」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喬宗岳嚴肅地叫道。
陳莫面無表情地說道:「喬老,現在不是考慮危險不危險的時候,而是要確定何憶苦在不在裏面的時候!再說我會拿着對講機,要是有危險,我會隨時通知你們!老蔣、長壽、石蛋你們仨跟我進去!」
「陳莫……小心點。」胡家仙本來想要勸陳莫打消這個念頭,不過在猜測到陳莫的心思之後,她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陳莫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朝着醫院大門走了過去。
時值清晨,醫院裏邊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是精神抖擻之外,其他無論是值班的醫生還是病人家屬臉上掛着的都是疲倦。
一走進這寬敞明亮的就診大廳,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就襲上了陳莫的心頭。
被這種陰寒感刺激到的不光是陳莫,還有蔣開元和趙長壽,就連那陰氣感應並不是特別明顯的石蛋都是情不自禁地縮起了脖子。
「這個醫院的佈置太邪門了!」石蛋緊張地說道。
陳莫沒有說話,而是認真仔細地打量着這座候診大廳。
說是候診大廳,其實並不大,也就是個二百來平米的樣子。
與普通的醫院一樣,大門的左邊是掛號的地方,右邊是諮詢台,正沖大門的是拿藥的地方。令眾人感到陰寒的並不是這裏的佈局,而是這個空間裏的玻璃。
大門有三組對開式的玻璃門組成,三組門六扇玻璃門的高度、寬度、厚度皆不相同。
有問題的不僅僅是這六扇玻璃門,還有那繳費和拿藥的六個窗口,窗口與分別與六扇玻璃門的中相平。
至於掛號那三個窗口,最左側的窗口的底與最左側的門的口持平,中間的與第二扇門持平,右邊的則是與第三扇門持平。
還有那諮詢台,其高度完全就是與掛號窗口的大理台面相齊。
再加上大廳天花板上的那六組燈管,無論是對術數有研究的人,都能夠看出來這個大廳是根據六道輪迴的順序來佈置的。
陳莫禁不住倒抽了口涼氣,暗暗驚嘆道:「雖然一直聽說根據六道輪迴的結構來佈置醫院能夠產生奇特的效果,但我這還是頭一次見到真這樣佈置的醫院。」
石蛋同樣是一臉驚訝地說道:「我擦了,這個傢伙真是個瘋子。六道輪迴的結構有與醫院結合完全就是一種猜測,這傢伙竟然能夠把它們實現,而且還是完美的實現。既能鎖住陰氣不散,又能防止陽氣泄露,就算是要死的人住進這裏邊,也能在多活幾天!」
蔣開元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是你們,就趕緊找人。難道你們沒發現,從咱們進入醫院之後,就一直有人在看咱們嗎?」
「石蛋,找人!」陳莫沉聲催促道。
石蛋點了點頭,連忙抬起左手,看起了左手上的手錶狀的羅盤。
根據磁針的指引,四個人沿着樓梯來到了醫院的地下一層。
兩扇大門將這裏分成了兩個區域,左邊是庫房,右邊是停屍房。
「嘩啦……」
就在四人在對那緊鎖的大門而感到苦惱的時候,一個步履蹣跚的老者提着一串鑰匙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老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打開了標誌着停屍房區域的大門後就離開。
四人你看看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推開大門跨了進去。
「唰!」
四人在跨過大門的那一剎那,全身的汗毛皆是無一例外的豎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了天花板,只見在那門頂與天花板相接的位置上竟然擠壓着十二塊小格子,雖然格子的顏色與天花板的顏色一樣都是白色的,不過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來它們的不同,這是被人特意加上去的。
石蛋一臉不可思議地呢喃道:「不會吧?這傢伙不會是用這十二個格子來做生命之輪的十二因緣吧?」
無明、行、識、名色、六人、觸、受、愛、取、有、生、老死這十二因緣是組成生命之輪的重要部分,也是六道眾生皆要經歷的一切。
按照常理來說,這十二因緣應該出現在生命之輪的最外圍才對,他怎麼將其安排在了最內側?
「別管這些,快點找人!」陳莫顧不得深想,着急地推了石蛋一把。
石蛋看着羅盤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最終他停在了最後一扇門的面前,指着寫着「第六停屍房」的牌子說道:「就在這裏面,這裏是唯一的軸心!」
趙長壽悻悻地說道:「一個鄉村醫院有停屍間就夠奇怪的了,還一有就是六個,難道就沒有人問是為什麼嗎?」
陳莫面無表情地說道:「就算有人問又怎麼樣?」
「門沒鎖!」在陳莫他們說話的時候,蔣開元已經推開了第六停屍間的門。
當房門推開的時候,眾人皆是傻愣在了原地。
在這近百米的空間裏除了這扇門之外就再無其它,別說是停屍箱了,就連電燈都沒有,他們只能是借着走廊的燈光來觀察這座詭異的屋子。
「你是不是弄錯了?」趙長壽看着石蛋問道。
石蛋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沒錯,肯定是這裏,這裏就是生命之輪的中心點!」
「噓!」陳莫豎起了手指示意三人安靜下來。
陳莫定睛打量着眼前昏暗的房間,猶豫了半天之後,他才輕聲叫道:「何憶苦,你在裏面嗎?」
「終於來了……」
當激動到哽咽的聲音傳進耳中的時候,四人無一例外地向後退了一步。
「吱兒……」
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後,正沖房門的牆壁被人推開了,一個長發遮面、瘦骨嶙峋的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借着走廊的燈光,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牆壁裏邊的東西是一口豎着的棺材,而這口棺材的棺材板便就是剛剛被推開的那面牆。
對於這種匪夷所思的存身地,陳莫感到了一陣令他窒息的緊張,一個能將自己委身於這種地方的人,得有多麼可怕?
「你是怎麼找來的?」眼前明明有四個人,但是對方卻只是抬手指向了陳莫,這讓其他三人不得不對此感到驚奇。
陳莫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道:「我看了你以前的資料,再加上我朋友懂占候,所以我們就找來了。你是何憶苦嗎?」
「何憶苦?何必回憶痛苦的過去,但是過去真得能過去嗎?不,過去永遠過不去!不令是今生的過去過不去,就連前世的過去也過不去。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如何過去?我到底怎麼才能擺脫這一切?」
何憶苦十分痛苦地走向了陳莫,慢慢撩開了他的頭髮,露出了那對燒焦烤爛的眼睛。大半張臉,皆是如同那烤糊的肉一樣,看不到絲毫光澤。
陳莫嚇得倒退了一步,驚聲叫道:「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我自己燒得,用噴槍燒得,雖然到現在還時常會痛,不過卻讓我不用再去因為看到東西而頭疼。既然你能找來,說明你已經知道了答案,告訴我,我到底應該如何忘記過去?我到底應該怎麼擺脫過去?不要說讓我去死,我已經死過無數次了!」何憶苦說着說着就掀開了病號服,露出了那一身令人頭髮發麻的疤痕。
「過去是永遠過不去的,就算在時間上過去了,我們的內心也沒有辦法將其遺忘。我們只能是往前看,為了更好的明天而認真生活,只有這樣才能擺脫過去……」
「啪啦啦……」
陳莫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嘴裏咬着三尺黃符、雙手施着堅牢地神手印的傢伙毫無徵兆的從樓梯上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