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不到兩天,坐了兩次囚車,進了兩次審訊室,這小運氣……無敵了。
同樣是審訊室,冥事局的審訊室和警察局的比起來,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絲詭異。
從屋頂到地面再到那四周的牆壁,甚至連那桌椅板凳和審訊椅上面,都是畫着密宗符文。好在陳莫只是精通陰陽而不是精修陰陽之人,不然的話,恐怕他的下場會像隔壁房間的吳金銀那樣,除了鬼哭就是狼嚎。
似乎是為了讓犯人知道自己的同伴正在遭受痛苦,這裏的房間不僅沒有隔音棉,連門都是通透的柵欄門。實事求是的說,聽着吳金銀地嚎叫聲,陳莫的心裏邊還真是有點犯突突。
「這是怎麼回事兒?趙長春是冥事局的人搞死的?」心中的疑問讓陳莫忘記了恐懼,他明顯感覺自己腦子現在不夠用了。
「吱兒……」陳莫正納着悶呢,審訊室的房門被人推開了。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正是胡家仙。
本來還想質問胡家仙的陳莫,在看到她那張如同冰一冷的臉、如同刀鋒一般犀利的眼神時,只能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進了肚子裏邊。沒法子,這個女人嫵媚起來的時候,身體都會散發出令人陶醉的氣息。冷酷起來的時候,則是散發出了一股令陳莫無法去直視的強大氣場。
胡家仙神情冰冷地坐到了審訊椅上,凝視了陳莫十多秒鐘之後才沉聲說道:「我昨天和你說過什麼?」
陳莫咧了咧嘴,傻笑着說道:「您昨天說了很多,您指哪一句?」
「啪!」胡家仙生氣地拍桌而起,怒聲喝道:「不要意氣用事,不要意氣用事,我拼命的在囑咐你不要意氣用事,難道你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嗎?」
陳莫像是個做錯事兒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怯聲怯語地說道:「可是……是你說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解決任何事的……」
胡家仙十分失望地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陳莫說道:「陳莫,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你不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嗎?單憑別人的一面之詞,在情況不明了的情況下就貿然動手,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風險分析嗎?我等了你兩天,我足足等了你兩天!你在查到趙長青是守嬰人的時候沒有來找我,在查到陰香的時候還沒有來找我,見了田五六之後還是沒有來找我。陳莫,你是根本沒有把我當回事兒,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陳莫一臉慚愧地低下了頭,苦聲說道:「我哪兒知道,那陰香是你們冥事局的人制的……」
「你……事情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還沒有發現問題最終出在哪裏,你太讓我失望了,更讓你爺爺失望!我馬上會聯繫你的父母,讓他們來接你,你乖乖回家跟着你爸賣香去吧,你根本不適合做這一行!」胡家仙憤憤地奪門而去。
不難看出,胡家仙很生氣。
但是陳莫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生氣。
明明是她說的,陳莫可以用各種方法來解決趙長青的問題,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胡家仙發的哪門子火,貌似應該發火的是陳莫才對吧?明明什麼都知道,還揣着明白裝糊塗,這不是故意耍人玩呢嗎?
「看樣子,你這次是真氣到這個丫頭了。」
蘇百味幸災樂禍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在屋子裏邊響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陳莫一跳,看了看四周根本沒人,陳莫不由就有些緊張地叫道:「別裝神弄鬼兒的,快點出來。」
蘇百味無奈地說道:「你一不開眼,二不上香,我就算出來了,你也看不見啊!」
陳莫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連忙閉上雙眼,待心中那堆香出現的時候,他這才睜開了眼睛,只見蘇百味正露着與之年齡不符的賤笑坐在那審訊椅上。
陳莫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蘇百味攤了攤手,撇嘴說道:「你以為我想在這種呆着比死還難受的地方啊!要不是你爺爺讓我看着你,我才懶得進這裏邊呢。」
「你一直跟着我?」陳莫皺眉問道。
蘇百味輕輕搖了搖頭:「也是也不是,得空的時候就出來瞅瞅你,誰知道在我打個盹兒的工夫,你能闖出這麼大的禍來。」
「你知道什麼,這事兒根本不賴我!我哪兒知道……」
「不賴你賴誰?」
陳莫的話還沒說完,蘇百味就打斷了他。
「那你說,我錯哪兒了!」陳莫一臉不服氣地叫道。
蘇百味不急不慢地說道:「第一,在不了解局勢的貿然出手。第二,在出手之前沒有完善的行動計劃。第三,最重要的一點,你根本沒有考慮到身邊人的安危。」
陳莫一臉茫然地看着蘇百味那三根手指,呆愣了良久才有些狐疑地問道:「你說的怎麼好像和警察抓賊似的,行動之前還要先派偵察員打聽好情況然後再制定計劃啥的。」
蘇百味不置可否地攤了攤手:「沒錯啊,做這行確實和警察抓賊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警察死了是烈士,而你們死了,只是義士而已。」
「可是……」
「十八了,不小了,別動不動就可是可是的,那是失敗者的常用詞兒。陳莫,你得知道,做冥事得,不容有失,因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失誤,也會讓你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所以,在做任何事之前,哪怕是你要幫人移個墳、填個碑都要做好情報分析、風險估算和行動方案。小心駛得萬年船,像你這種橫衝直撞的性格,真不適合做這行,像那丫頭說的,還是回家跟你爸賣香去吧。」
蘇百味又一次打斷了陳莫的話,這一次他的語氣比之剛才還要冰冷。
見陳莫的視線有些恍惚,蘇百味慢悠悠地飄到了陳莫跟前,語重心長地說道:「陳莫,我知道你的腦袋裏邊有很多東西,但是東西多不代表你可以目中無人,更不代表你可以隨便亂來!你應該感到慶幸,你這次破的神壇是冥事局的,不然的話,你的朋友就不是慘叫那麼簡單了。不管是跟人鬥法還是降妖除魔,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然的話不要亂來。因為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朋友、有家人。做這行面對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明白嗎?」
陳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雖然他並不是完全明白,但是也基本上懂了這話的意思。仔細想想,他確實是衝動了。像蘇百味說的那樣,如果今天他破的是那些心懷叵測的修行人的神壇,那麼他們接下來肯定會對陳莫做出報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沒有誰說是能夠每天二十四小時保持警覺,更何況,對方還很有可能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想到這裏,冷汗不由就打濕了衣襟,如果真得有人因為自己出點什麼事兒的話,估計陳莫這輩子都會不安。
當這種有些後知後覺的恐懼襲上心頭的時候,陳莫徹底明白了胡家仙生氣的原因。她氣得並不是自己多管閒事,而是自己不顧後果的多管閒事兒。
陳莫抬頭看向了蘇百味,鄭重其事地說道:「老爺子,麻煩你和胡姨說一聲兒,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蘇百味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飄出了審訊室。
站在院子裏邊兒發呆的胡家仙意識到蘇百味正在向自己靠近的時候,連忙收拾起思緒扭頭看向了他,有些着急地問道:「陳莫怎麼樣?我這劑藥是不是下得有些猛了?」
蘇百味搖了搖頭:「要我說,這藥的份量還是輕了點兒,要是他的朋友能死上一個兩個就更好了。讓你帶這麼個愣頭青,還真是難為你了。」
胡家仙心事重重地說道:「我再苦再累都無所謂,主要是不能讓陳莫走錯路。今時不比往日,已經不再是快意恩仇的時代了。而且這孩子的心地太過善良了,對付妖魔鬼怪的時候他倒時能夠當機立斷,可是對付人的時候,他就顯得有些拖泥帶水了。」
蘇百味深表贊同地點了點頭:「是啊,他以為這是小孩打架呢,只要打倒對方就夠了。神壇破了可以再架,就連人死了都能繼續折騰,可惜,他根本不去考慮這些。說實話,我真覺着應該死上兩個,哪怕是殘上兩個,我想他都會記住這一課。」
胡家仙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非得到了那一步他才醒悟的話,那他……就不陪當陳百爐的孫子了。希望……他不會天真到那種地步。」
「阿嚏……」
陳莫這一連串的噴嚏,差點讓他的大腦缺了氧,耳朵都打得直嗡嗡直響。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短暫的空白,讓陳莫有時間去感悟胡家仙和蘇百味的話。
像胡家仙預料的那樣,陳莫根本不需要等到那一步,就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其中的厲害。
此時此刻的陳莫,是越想越後怕。
那是一種令人暗感慶幸的恐懼,因為事情一旦朝着另外方向發展的話,那陳莫恐怕這輩子都會陷入不安之中。
「胡姨,謝謝你。」陳莫在這一瞬間就明白了胡家仙的用意,一連兩天都是在變着法兒得讓自己明白冥事的利害,雖然方式有些激烈,但是捫心自問,如果不是用這種令他足以終生難忘的方式來教育他,恐怕陳莫很難能夠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呼呼呼……」
又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而且還是好幾架直升機同時發出來的。
已經聽過一次這種聲音的陳莫,不由就罵了起來:「次奧,這部隊的大門是朝冥事局開的啊!怎麼他們想什麼時候用兵就什麼時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