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你沒事兒吧?」重黎滿臉血,臉上紅的血和黑的泥混雜在一起,狼狽不堪,可把蒙塔給嚇得不行。
重黎沒說話,死死地瞪着哈米德,他還記得這人剛才還在大放厥詞,說要親手剝了自己的皮,讓自己死得很難看,雖然現在危機暫時解除,但重黎可不敢大意。
走近之後,蒙塔又仔細查看了一下重黎的傷勢,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咬牙切齒,氣勢洶洶地質問哈米德道:「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蒙塔這麼生氣確實出乎哈米德的意外,一時愣住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不起,蒙塔少爺,這……」
「誰准你對重黎動手的?」
「我不知道……這位,小少爺……是什麼身份啊!」哈米德也很無辜,在他看來,重黎完全就是自己作死,怪得了誰?如果要比傷情,重黎不好端端的嗎?也沒缺胳膊少腿,反觀自己,不僅沒了一隻耳朵,肚子還被捅了好幾刀,明顯是自己傷得更重好不好!
關鍵是,蒙塔根本就不看這些。
「哈米德,再有下次,當心我把你腦袋擰下來!」蒙塔可不是在開玩笑,要知道,當他看到重黎被人欺辱時,整個人都炸了,理智全無,若不是考慮到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極夜還未過去,自己又是剛剛掌權,手邊可以用的人實在不多,不然他早就親自動手處置哈米德了,哪兒還容得了哈米德這麼大大咧咧地站在自己面前蹦躂?
哈米德被嚇得一身冷汗,他從來不懷疑蒙塔的心狠手辣,如果沒有點手段,一個沒人扶植的私生子,怎麼憑藉一己之力成功在大家族中嶄露頭角,爬到如今的高位。
「蒙塔少爺請放心,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說完這話,哈米德轉身就想開溜。
「站住!」蒙塔忽然叫住了哈米德,微眯着眼,語氣平靜地問道:「你知道重黎是什麼身份嗎?」
哈米德就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說自己知道,就算真知道他也不會說知道,這不明擺着找死嗎?使勁搖頭,哈米德就差沒拍着胸脯保證了:「不知道!這位小少爺也沒說啊!不然都說清楚明白了,也不會發生這麼大的誤會啊!」
一邊回答,一邊略帶尷尬地笑,哈米德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把裝瘋賣傻賭對了沒有!
事實證明,他還真賭對了。
蒙塔很滿意,點了點頭,揮手放行。
就這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嗎?重黎眉頭皺得死緊,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會讓哈米德好過的,見哈米德轉過頭來討好地笑,重黎也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個微笑,然後抬起手,直接在脖頸間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他相信,哈米德一定能看懂,嚇不死哈米德也要膈應膈應他。
哈米德果真沒讓重黎失望,瞬間變了臉色,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跑了。
「重黎……」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蒙塔哭笑不得,他倒是覺得,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得理不饒人,其實他也看出來了,哈米德顯然是被給重黎收拾得不輕,不然也不會這麼氣急敗壞,不管怎麼說,重黎沒吃虧就好。
重黎沒搭理,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蒙塔,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匕首,擦乾淨上面的血跡,放回黃金蟒蛇皮的刀鞘里,然後迴轉過身,表情複雜地面對蒙塔。
說實話,還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不過是一段時間不見,重黎感覺自己都快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蒙塔,我問你,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怎麼這麼問?」不知道重黎這麼問的用意,蒙塔長了個心眼,沒有傻乎乎地直接回答,殊不知,正是這份不經意間的防備傷了重黎的心。
「阿如溫查斯家的繼承人?對不對?」沒由來地感到一陣肝火直冒,重黎聲調都高了八度,可見是真的動怒了。
「重黎……」
「你想解釋嗎?」話雖如此,但是重黎心裏也清楚,還解釋個屁啊解釋!身上已經有了阿如溫查斯家的家徽,八臂仙母蟲,這事兒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了,蒙塔否認了也沒用。
果不其然,蒙塔一言不發,默認了。
重黎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有一種卯足了勁兒,最後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挫敗無力感,他又能怎麼辦呢?蒙塔現在的作為,跟重黎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馳。誰都知道,阿如溫查斯家是地下鬥獸場的□□,重黎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對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深惡痛絕,無論如何,他是一定要摧毀這個罪惡之地的,而現在,蒙塔卻忽然成為了阿如溫查斯家的繼承人,兩人的利益直接衝突,之後蒙塔也必然會阻撓影響重黎的計劃,而重黎在一開始制定計劃的時候,就已經將蒙塔納入了考量範圍之內,他想要藉助蒙塔及其手下先鋒隊的實力,和平解放地下鬥獸場,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那好吧,阿如溫查斯家的繼承人,現在地下鬥獸場歸你管轄?」
「是。」重黎這種自覺跟蒙塔劃清界限的態度很讓蒙塔受傷,更讓蒙塔難過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重黎為什麼會這樣?「重黎,爺爺已經開了口,正式承認我是阿如溫查斯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對此,蒙塔是很高興的,有一種自己終於熬出頭的揚眉吐氣之感,他也想讓重黎跟他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試探着開口,沒想到第一句話就踢到了鐵板,對重黎來說,這些瑣事根本就不是重點好嗎?重黎想知道的是,蒙塔掌權之後對地下鬥獸場會採取怎樣的立場和打算。
「蒙塔,我問你,你現在全權負責管理地下鬥獸場的事務?」
蒙塔點頭,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對蒙塔來說,這反而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是自己開始掌握絕對權利的象徵。
蒙塔接管地下鬥獸場,這已經不是秘密了,蒙塔自己親口承認的。當天,考塞爾和蒙塔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大打出手,半點兄弟情誼都不顧了,可見他們阿如溫查斯家族內部權利鬥爭到了何其嚴重的地步,重黎想不明白,蒙塔明明已經混出了自己的路,不用再仰仗什麼家族扶持,又何必多此一舉,跳進去趟這趟渾水呢?說實話,重黎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阿如溫查斯家族,一個小小的巡查隊都搞不定,互相妥協,搞出一個史無前例的雙隊長,互相監督,互相掣肘,什麼鬼?這時候就應該壯士斷腕,態度強硬地推一個人出來主持大局,什麼雙隊長,這不是埋下了一顆□□嗎?蒙塔也是蠢!在旁坐山觀虎鬥也就行了,有考塞爾和考克布兩兄弟你爭我奪,他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就好了,何必橫插一腳,分擔這兩兄弟的攻擊火力呢?畢竟,人家兩兄弟才是同父同母,從小一起長大的,有蒙塔這個外來者的威脅,指不定一個想不通就秘密聯合結盟了,一致對外,到時候,蒙塔雙拳難敵四手,很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還是重黎看不起內城的貴族們如此作踐人命:「你知道內城的貴族們在地下鬥獸場豢養各種凶獸嗎?」
蒙塔略帶尷尬地笑,怎麼可能不知道?就算一開始不知道,正式接管地下鬥獸場之後也該知道了,甚至某些不該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他們在地下鬥獸場裏養了成千上萬的銀腹人面蜘蛛,藉由血腥的生死比斗來刺激它們吐絲,從而製作金縷衣嗎?」
「重黎!」
很多事,還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夠隨意指摘、妄議的。
重黎算是看清楚蒙塔的態度了:「蒙塔,你就不覺得氣憤嗎?內城那些所謂的貴族們,瞞着白城子的居民,偷偷設了地下鬥獸場,豢養銀腹人面蜘蛛,就只是為了收集蜘蛛絲製作漂亮的金縷衣?什麼鬼!先鋒隊的隊員們拼死拼活把凶獸們擋在白城子之外,結果他們卻干出這種事兒,簡直臭不要臉!」
「地下鬥獸場已經存在好些年了,這些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說這話時,蒙塔自己都感覺到底氣不足。
「你忘了之前在各個營地里引起恐慌的七鰓鰻了嗎?」重黎忘不了營地上那些婦女兒童驚慌恐懼的眼神,號稱絕對安全的白城子內竟然會有凶獸出沒,之前誰又能料想得到?「各中隊花了大力氣解決這些橫空出世,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凶獸,腦袋都大了,結果罪魁禍首根本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蒙塔,地下鬥獸場的事如果傳出去,你讓日日夜夜護衛城牆,跟各種凶獸們抗爭到底的先鋒隊隊員們怎麼想?你怎麼跟你手下的隊員們交代?」
「他們不會知道的這些的!」
「你準備瞞着他們嗎?那地下鬥獸場你準備怎麼解決,就這麼放任自流,任其發展嗎?」重黎驚呆了,蒙塔竟讓還想維持地下鬥獸場的運轉,這鬼地方不是應該儘早清理乾淨,然後將地下鬥獸場的奴隸們和平解放,帶領他們重見天日,融入地上住民們正常的生活當中嗎?
「地下鬥獸場有自己的規矩,我也不方便干涉!」
藉口!都是藉口!
「去他娘的!」重黎都忍不住爆粗口了,如果蒙塔一直都是這個態度,那他們之間根本沒辦法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