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穿着灰褐色布衣,袖擺之間沒有任何花紋繡飾,佝僂着身子,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店小二一下子就把他攔住了,迎客樓來往的非富即貴,那些資產過萬的富商或是品級低下的小官兒,在別的地方都是貴客,可在迎客樓卻連門都進不去。
這個老頭一看就是個平民百姓,看打扮家中資產也不豐厚,如何能進的了迎客樓?店小二正要把他轟出去,就見樓上下來了一個小廝,熱情的將這老頭迎了進去。
店小二很有眼色的假裝自己不過是路過,讓到了一邊,看着兩人的背影心裏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着急上去,否則怕是要得罪貴人了,他剛才看到了,那小廝他見過,他背後的主子連他們老闆都得罪不起。
「小二,過來!」靠門的一桌客人叫喚,店小二趕緊過去,笑嘻嘻的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小二,剛剛進去的老頭是誰?我看他那身打扮夠窮酸的啊,什麼時候迎客樓什麼人都能進了!」
店小二迎來送往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一聽就知道這客人是故意的。不過迎客樓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什麼樣的刁難沒經歷過?
他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客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那老頭沒什麼,關鍵是來接他的那位可不得了!」
「接他的人,我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得了的,不過是個下人而已。」
「就是,小二,你可別哄我們,一個小廝而已,哥幾個還能怕他不成?」同桌的另外一位客人也開腔了。
店小二心裏鄙夷,肯定是外來的鄉巴佬,哪裏知道京城的水深?人家是個下人不錯,可他背後還有個主子呢!看這些人的穿着打扮估計就是個暴發戶,聽說了迎客樓名聲過來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大的代價才混個靠門的位置?
雖然心裏不屑,不過店小二臉上是半點沒有表現出來,還是陪着笑道:「客官,那位可是個公公!」
說完店小二就退到了一邊,不在說話,桌上的客人沉默半天,才擠出一個笑容道:「小二,這菜有些涼了,再重新上一桌來!」
店小二裂開了嘴,大聲唱喏,轉身便往廚房去了,又是一成的銀子到手了!
不提樓下發生的事,老頭被人熱情的接到包廂,包廂的主人將引進來,笑着道:「可算是來了,張老實在難請!」
老頭哼了一聲,語帶嘲諷的道:「再難請不是也讓你們請來了嗎?」
包廂的主人好似沒聽出來一樣道:「恭喜張老,能得貴人看重,日後前程似錦吶!」
「呵,我都半隻腳踏進棺材了,還有什麼前程可講!」
「張老說笑了,您不行,不是還有您的兒子,您兒子還有孫子嘛!」包廂的主人笑得意味深長,「您說是吧?」
老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憤怒,沉聲道:「好啦,我可沒時間在這兒浪費,說吧,你主子安排了什麼考驗給我,沒見過我的本事,他是不會放心的吧!」
包廂的主人似是沒想到老頭如此直接,卡了一下,才又重新擺出笑臉道:「既然您老快人快語,我也不繞彎子,就請您讓我們見識見識神醫的本事!」
說着他拍拍手,就有人帶進來幾人人,另有一人捧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套醫生診脈的用品,做工精良,不似凡品。
那人身子微側,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笑容有些挑釁的味道,老頭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容里皆是自信。
「這神醫還真是夠神的啊!」賈赦在牆邊看了好一會神醫診脈的過程,驚訝的道:「你看,他就扎了幾針那個男的手臂就不疼了!」
「要不然呢,他要是醫術不好,我那好弟弟能費功夫找他?」徒嘉鵬還坐在榻上,氣定神閒的道。
「我說你都不急嗎?這神醫要是將皇上的病治好了,皇上不肯退位,你到手的皇位就沒啦!」賈赦見不得他悠閒地樣子,忍不住刺道。
「你想太多了,我那弟弟想讓父皇病好,可惜啊,還有人不想讓他得償所願吶!」
「咦,什麼意思,有□□啊!和我說說!」賈赦一聽就有了興趣,也不聽隔壁的牆角了,湊過來諂媚的看着徒嘉鵬。
「是有□□不錯,不過現在不會告訴你的!」徒嘉鵬一把推開賈赦湊過來的臉,將他扭到一邊。
「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賈赦還是不死心,信誓旦旦的保證。
「我信你?」徒嘉鵬嗤笑一聲,「就你!出了這個門你就守不住!」
賈赦訕訕的笑了,心知是沒法從徒嘉鵬這兒得到消息了,轉而一想,又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那你能告訴你怎麼知道十六皇子在這兒見那位神醫?」
「事兒是我那甄側妃告訴我的,具體時間是薛家提供的,這迎客樓是薛家的產業!」這事倒不用瞞,徒嘉鵬不在意的解釋給賈赦。
「甄側妃?甄家投向你了?」賈赦半信半疑的道,這甄家不是一向支持十六嗎,什麼時候投向徒嘉鵬了,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甄側妃有孕了!太醫說是男孩兒!」徒嘉鵬挑眉,將手裏的橘子砸在賈赦身上,他有這麼蠢,是真是假分辨不出來?
「哦!怪不得。不過甄家到底支持了十六皇子這麼多年了,能這麼容易放棄?」賈赦不在意的將橘子拾起來,放到桌子上,又順手抓了把瓜子,準備聽徒嘉鵬解釋。
徒嘉鵬一看他這準備聽說書的架勢就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心裏冒出個壞主意,「我聽說你新得了個唐伯虎的扇面,怎麼着,扇面借我賞玩兩天,這裏頭的故事我就講給你聽!」
賈赦一聽就苦了臉,心裏權衡半天,才忍着心肝兒疼答應了徒嘉鵬的要求,反正徒嘉鵬也不喜歡畫兒,估計就是在他那放兩天,回頭就能拿回來。
沒想到賈赦這麼容易答應,徒嘉鵬愣了愣,才笑了,道:「這麼想聽?」
賈赦點點頭,不看他,免得忍不住瞪他,又要被他尋藉口耍賴皮,不肯再說。
「好吧,那我就說了!要是早幾年甄家老太爺還在,估計甄家是不會支持我的。不過嘛,現在當家的是甄老爺,甄妃的兄弟,你說,是妹妹更願意聽哥哥的話呢還是女兒更願意聽父親的話呢!」
「就這個?甄老太太能願意?甄家能有今天可都靠老太太,老太太不願意的話我不信甄老爺能扭得過她。」
「女兒再重要能比得過兒子?再有一則,你不知道甄妃未出嫁時和她嫂子關係不好,一個是與自己關係不睦的小姑子,一個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女兒,你說甄太太願意替誰吹枕頭風!」
「照你這麼說,甄家沒人支持甄妃了?」
「這話不能這麼說,若是父皇沒下明旨讓位與我,若是甄側妃沒有身孕,甄家肯定是要跟着甄妃一路走到黑的。令有一點,甄老爺代表的僅僅是他那一脈,甄家的勢力可不是賈家那麼齊整。」
聽完徒嘉鵬的話,賈赦再一次慶幸他爹就他一個兒子,沒那麼多勾心鬥角,要不然以他的能耐肯定要被弄的狼狽不堪。
看出賈赦所想,徒嘉鵬遞給他一個你很有自知之明的眼神,不等賈赦發飆他就接着說道:「而且甄妃這麼多年可不是什麼都沒做,她可是借着父皇的手明里暗裏的提拔了不少甄家旁枝,將甄家分化的厲害,要不然甄老爺怎麼回那麼輕易的就肯支持我?」
賈赦一聽也明白了,甄家資源有限,旁枝出頭了,嫡枝就要被壓下去了。怪不得甄老爺不顧兄妹情誼,要是他他也不會盡心盡力的支持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
「這甄妃真的是甄家親生的?哪有這麼做的,她就不怕甄家亂了?」賈赦對甄妃的做法很無語,正常情況下誰會把自己家攪得一團亂啊。不過如果是老太太在這兒,估計會表示他家就有這麼個奇葩,史氏可不就是故意挑撥兄弟二人她好做老太君嗎!
「這你就不知了,別看甄妃在父皇面前柔柔弱弱的,私底下卻是個說一不二的,她怎麼能容忍甄家有第二個聲音?再者說啦,甄妃要想在幾個兄弟中把十六推出去,除非得到甄家全力支持。可她不過一個出嫁女,甄家再怎麼想要從龍之功,也不會把整個家族抵上去的。」
「不過我記得甄家大權還是在嫡枝手裏的,甄妃到底是在宮裏,出手的機會不多。你現在也算是將甄家大權拿到手了,沒了甄家,十六皇子那裏也就不那麼讓人忌憚了!」
「說起來十六弟我是不擔心的,我擔心的是甄妃。你也知道,我母后不得父皇的意,後宮裏沒人看着,誰知道甄妃會做什麼事出來。」後宮沒人一直是他的軟肋,母后是半點指望不上的,別給他添亂就不錯了。
賈赦對此也深有體會,上回除夕淑賢在宮中遇險,皇后查了許久才查出一個小嬪妃,要不是後面皇上出手,他們連幕後黑手是誰都不知道。由此可見身為後宮之主的皇后對後宮的掌控力度之小,前所未有。
皇帝除了上朝、處理政務,大半時間都在後宮,受後宮影響很大,不能再後宮埋下人手,徒嘉鵬日後會很被動。要知道除非是皇帝放權了,否則那怕徒嘉鵬登上帝位,位置也不會穩固。
「我看你不如去扶持幾個年輕嬪妃,我聽說皇上近幾年很偏愛年輕的妃子,她們年紀輕,根基淺,你若是遞出條件,她們應該很樂意吧!」
「這倒也是,甄妃再怎麼受父皇寵愛,到底是以色侍人,色衰愛弛也是常有的。她已經四十多了,保養得再好,哪裏比得上那些年輕妃子鮮活呢!」聽賈赦這麼一說,他倒有個主意,以父皇的性子很難放權,他日後怕是與父皇要有衝突,弄點兒年輕妃子在父皇跟前替他說說話,順便轉移一下父皇的注意力也不錯。
嗯,回頭他登基就先給父皇選個秀,表表孝心,想來父皇是會很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