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厄斯,新曆747年10月31日中午。
蘇筱雅走後不久,何柳岸才姍姍來遲。
唐幼梅輕描淡寫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何醫生,你說最多一個小時就能過來的。」
何柳岸微微一笑:「唐夫人,實在對不起,我是有事耽誤了。之前為你抽血做例行體檢,剛剛我回到診所後分析了檢查結果,發現你身上有癌細胞的痕跡。」
唐幼梅神色不變,似乎對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實滿不在乎:「哦,原來如此。情況嚴重嗎?」
何柳岸說:「應該是乳腺癌早期,癌變的組織很少,給你注射一劑納米藥物就好了,明天早上癌細胞就能全部被殺死,一點後遺症都不會有。」
「那就好,」唐幼梅點點頭,「何醫生,還是先給我兒子治療吧,癌症這種小病先放放沒關係。」
「沒問題。只是,唐夫人,你的治療需要多加2萬元診金。」
「馬上就轉給你。」唐幼梅揮揮手。2萬元,在她眼中根本不算錢,隨便去做個美容都不止花這麼點。
何柳岸當然信得過唐幼梅的支付能力,也不多說,直接開工。只見他右手的手指在左腕佩戴的手錶上有規律地敲擊了幾下,然後他的手中就多了一隻碩大的手提箱。
蘇永明看得目不轉睛,卻實在沒發現那手提箱是從哪裏變出來的,只能歸咎於「夢裏出現這種毫無邏輯的事情純屬正常」。
何柳岸將手提箱放在地上打開,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各種款式大小不一的針筒、形形色色看起來稀奇古怪的器械。
他從中選出3個中等大小的針筒,挑出三瓶藥劑,然後對蘇永明說:「蘇先生,請到床上躺好。」
蘇永明無所謂地躺下,反正是做夢,就算被解剖也無所謂。
何柳岸手腳麻利地在手提箱裏一陣擺弄,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械被他組裝成了一隻機械手臂。
他用一隻針筒吸入一瓶藥劑,將針筒放置在機械手臂上。
「這是什麼藥啊,何醫生?」唐幼梅不無擔心地問道。
何柳岸彬彬有禮地解釋道:「唐夫人,蘇先生的病情主要是過度沉溺於遊戲世界引起的。首先你得了解,地球文明是一款什麼樣的遊戲。」
「地球文明是一款全擬真遊戲,其背景是我們埃厄斯世界的平行世界地球。這款遊戲中設定的地球世界與我們埃厄斯世界高度相似,只是科技落後於我們許多。」
「人們在進入這款遊戲後,面對高擬真度的環境產生的強烈刺激,會出現種種不適應。但是在一般情況下,我們大腦的自我保護功能會維持着人格的統一,使我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在遊戲中。」
「但是少部分人,比如像蘇先生這樣,大腦的自我保護功能因為種種原因而關閉了或是被破壞了,這種時候他們就會迷失在虛擬的世界裏。大腦甚至會應對刺激而生成虛假的記憶,讓他們覺得遊戲世界才是真實的,一旦離開遊戲世界就會表現出種種不適,包括認知失調、情緒失控、暫時性失憶乃至性格的改變。」
「因此針對蘇先生的病情,我會同時使用三種對症藥物,喚醒蘇先生被壓抑的對真實世界的記憶,提升他大腦細胞的活性,重新開啟他的大腦自我保護功能。」
唐幼梅連連點頭,儘管她的目光暴露出她其實一個字都沒聽懂:「那就有勞你了,何醫生。」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何柳岸右手一划拉,機械臂上便延伸出一面全息投影出來的屏幕。他有條不紊地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機械臂便靈巧地拿起針筒,對準蘇永明的上臂扎了一下。
並沒有絲毫痛楚的感覺,藥劑很快就全部注射進蘇永明的靜脈里。
「這些藥劑主要是用來提升蘇先生的大腦細胞活性,還混合了一些麻醉藥劑。納米機械人將會攜帶藥物準確地找到標靶。」何柳岸向唐幼梅解釋了一句,然後從手提箱裏找出四枚雞蛋大小的金屬圓球。
蘇永明只覺得眼皮開始打架,何柳岸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何柳岸手一揮,四枚金屬圓球就倏地飛到床上,形成一個長方形排列懸停在半空。他在屏幕上點擊了幾下,屏幕上便出現了蘇永明身體的透視圖,密密麻麻的熒光點正在蘇永明體內運動着。
瞥了一眼陷入熟睡的蘇永明,何柳岸對唐幼梅說:「唐夫人,接下來的手術還需要近3個小時,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去做點別的事情。」
唐幼梅有些局促不安:「我不能留在這裏嗎?」
「最好能有一個絕對安靜的手術環境。」
唐幼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好吧,我就在外面。何醫生,我兒子就拜託你了,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叫我。」
「好,請放心。」
唐幼梅離開後,何柳岸繼續忙碌起來,有條不紊地在屏幕上對納米機械人下達指令,在蘇永明的大腦里進行着一場細緻入微的無創手術。
3個小時後,何柳岸走出蘇永明的臥室,輕輕地將門關上。他的神情顯得極其疲憊,皮膚上殘存着沒有擦去的汗漬。
唐幼梅正心神不寧地坐在門口的一張小椅子裏喝茶,聽到動靜,便將緊張的目光投向何柳岸。
何柳岸深吸一口氣,疲憊地笑道:「幸不辱命。」
站在唐幼梅身後的黎珊珊綻放出一個單純明媚的笑容,唐幼梅將茶杯重重地拋開,想要大笑又怕驚擾了蘇永明,只能捂着嘴喜極而泣。從地上立刻浮現出一個柔軟的墊子將茶杯接住,避免了這隻古董瓷杯四分五裂的命運。
「他醒了沒有?」
何柳岸想了想,說:「蘇先生還需要休息一個小時左右,應該會在晚飯前醒來。醒來後,他的記憶將逐漸恢復,你們最好能多聊點以前的事情,帶他去他熟悉的地方逛一逛,促進他的恢復。」
唐幼梅小聲說:「太感謝你了,何醫生。我已經向你的賬戶轉了10萬元,多出來的部分就當是謝禮吧!」
何柳岸假意推辭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了。「唐夫人,你的手術什麼時候做?」
「過幾天吧,何醫生你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就先告辭了,如果蘇先生的情況有什麼反覆,請立刻通知我。」
「好的,慢走,我讓珊珊送你出去。」
目送黎珊珊和何柳岸出去後,唐幼梅移步到蘇永明臥室門前,輕輕推開門,遠遠地看着兒子熟睡的臉,一時出神。她心裏還有揮之不去的擔憂,如果手術沒有何醫生想的那麼順利,如果兒子的病沒法好起來,這個家要怎麼過下去呢?
這時黎珊珊快步走來,小聲匯報:「老爺回來了,懸浮快艇已經降落在前坪。」
唐幼梅柳眉倒豎,氣勢洶洶地走向客廳,正好迎面撞見丈夫蘇蘊新。她奪過丈夫的公文包丟在地上,厲聲喝道:「你還知道回來!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兒子,有沒有這個家!」
蘇蘊新個子不高,身材瘦削。他戴着金絲眼鏡,一身儒雅的氣質,像一個大學教授多過一個成功的企業家。
在這個家裏,當家作主的向來是唐幼梅。蘇蘊新底氣不足,看着老婆的臉色小心地回道:「當然有啊,親愛的,我時時刻刻掛念你們。」
唐幼梅將滿腔擔憂全部化為怒火傾瀉在丈夫身上,冷笑道:「那怎麼沒見你早點回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如果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算賺幾百幾千億又有什麼用?誰來幫你花?」
蘇筱雅從旁邊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舉手:「我,我來幫爸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