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講究色、受、想、行、識,五蘊皆空,這位老僧竟然說出同意張慕仙的話,大出張慕仙意料之外。
「施主定然以為老僧在敷衍你!出家人不應着相,若說五蘊皆空,執着於空是不是着相?」老僧眼神清澈,如一口古井,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到他心靈最深處,心思也會反映到古井中。
好厲害的僧人,張慕仙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
老僧邁步行至棋盤石前,隨口說道:「三界之中,勢力龐雜,按流歸宗,可分為神、仙、佛,至於妖族,早已被滾滾洪流衝破,不入主流。」
張慕仙不知老僧底細,卻不能露了怯,就說道:「神歸玉帝,仙歸道祖,佛歸如來,三者並行,三足鼎立,最是穩妥。」
老僧呵呵笑道:「是啊,三足鼎立才能穩妥,若三足去其一,就不再穩妥了。」
張慕仙心中一震,他已肯定,這名老僧必是佛門高人。這位高人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身份,故意在此等他,當面點破他的謀劃。
三界之中佛門、道門、天庭三足鼎立,張慕仙將人界所有的山神土地召回天庭,三足去其一,佛道不得不爭。
此人意欲何為?張慕仙心中沉吟。
老僧靜靜望着張慕仙,又提出一個問題:「施主以為何為神?何為仙?何為佛?」
張慕仙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名老僧來尋他,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就思索道:「不申是為神,靠山是為仙,拂逆是為佛。為神者真靈入封神榜,精神意志不得伸張,雖享長生,終不得逍遙。為仙者,需背靠大山,需有人點化、引路。為佛者,需信仰至尊,不能拂逆其意。」
老僧鼓掌笑道:「好見解。施主,你我對弈一局,可否?」
張慕仙望着巨大的棋盤,見棋盤上光影變化,依稀露出人界的影子,心中翻起滔天波浪。
以人界為棋盤,布子對弈,世間能有幾人?這名老僧既然提出對弈,其必有成為棋手的資格,他的名號呼之欲出。
「請!」張慕仙並未點破老僧的身份。
「晚輩修為淺薄,願執黑先行。」張慕仙前世學過圍棋,卻不精通。今世他神識強大,心算無敵,一瞬間就能看到數百步之外,若是返回地球,能夠橫掃所有棋王、棋聖,面對這個老僧他卻不敢心生大意。
老僧呵呵笑道:「圍棋之道,欺老不欺少。施主正當盛年,貧僧卻垂垂老矣,不若由老僧執先?」
張慕仙堅定搖搖頭,道:「若如此,在下情願放棄。」
老僧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暗道:「張百忍有個好侄子,心思實在是玲瓏剔透。」就伸手道:「施主請!」
張慕仙伸手幻化一枚黑子佔據中央偏南位置,若將棋盤比作人界,張慕仙落子所在位置正是淝水中央,亦是人界氣運中心。
老僧見此,選擇棋盤西北方落子。
河圖出洛水,伏羲演八卦,將人界分為八個方位,老僧落子生門,是除了氣運中心之外最好的位置。
張慕仙落子氣運中心後,又在西南方落一子。圍棋講究金角銀邊草肚皮,老僧本該在東北方落子,他卻又落子西北,一心經營自己的地盤。
張慕仙第三次落子,落在東北方位,三顆棋子雖分散,卻在棋盤上連成一線。
二人落子如飛,短短半個時辰已下數百手。
張慕仙的棋子從西南至東北,連成一條黑龍,老僧則經營西方,銅牆鐵壁勢若猛虎。
再下下去,必然是龍虎爭鋒,慘烈搏殺。
老僧舉子不定,久久未落下。良久後,他在中央腹地下一枚棋子,孤軍深入。
老僧這一手很無理,孤軍深入敵軍腹地,這是一招送死的棋。
面對這樣一招臭棋,張慕仙卻沉思良久,緩緩落子。他不但未將孤軍深入的白棋殺死,反而放開一條生路。
自此後,白棋一路向西,漸漸與猛虎練成一氣,張慕仙則一路護送。二人不像在下棋,反而在相互配合,完成某種任務,天下間再沒有這樣怪的棋路。
當白棋與猛虎相連,老僧望向張慕仙,眼睛清澈若湖水。
張慕仙則陷入沉思。這一局棋,表面上他大佔上風,實則每一步都被牽着鼻子走,每一個棋子看似有無數種選擇,實則只有一種選擇。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施主何必執着?」老僧見張慕仙眉頭緊鎖,勸道。
張慕仙苦笑一聲,直言道:「佛祖,小子德望淺薄,若與你聯合,只怕會吃大虧。」
老僧一陣錯愕,他未料到張慕仙竟然直接點破他的身份,不得不現出容貌,端坐蓮台,聲音威嚴道:「攻守之勢易位,不得不變。」
張慕仙推算片刻,道:「若計劃順利,佛祖何日稱至尊?」
如來口吐檀音道:「若西行順利,三百年後,吾主三界,稱至尊。其後五十年,佛入滅,三界入末法時代。」
張慕仙心中暗自權衡,如來與道門相爭,焦灼於中原。其結果有二,一為鬥爭勝利,則威望大增,登臨至尊之位;二為鬥爭失敗,道門勢力大漲,則如來登至尊之位遙遙無期。
如來沒有把握戰勝道門,就來尋求與自己聯盟。若佛門與天庭聯合起來,能夠通過西行計劃,不斷蠶食道門勢力,擴張影響力,登臨至尊之位。
為此,如來向張慕仙做出許諾,他稱至尊五十年,則入真空劫。
如來入真空劫,三界之中再無一人能夠壓制其他人,亂世才會真正開啟。
如來的示好,令張慕仙有些為難,他不確定三百年後能否威壓三界。
如來望着張慕仙,一雙眼睛清澈已極,渾身不露絲毫氣勢。
張慕仙最終伸出手與如來握在一起,道:「西行之路困難重重,絕非一日之功,佛祖準備選何人為帥,何人為將?」
如來微微一笑,高深莫測道:「此事我與靈官先達成共識,其中細節,我會着人與靈官另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