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索羅斯站起身來,走向辦工桌背後的吧枱,哆嗦着摸出一瓶酒來,說道:「我得考慮一下,先讓我喝一杯白蘭地!」說完倒出小半杯酒,一飲而盡。
他的動作很快,快到一旁的德魯肯米勒都沒來得及制止。德魯肯米勒看得很清楚,索羅斯拿出來的絕不是什麼白蘭地,而是伏特加,兩者在口感上有着不小的差別,但自己的老闆竟然沒有察覺出來,由此可見自己的老闆心境真的是亂了。
順着德魯肯米勒的目光看過來,索羅斯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拿的是伏特加,他有些尷尬地搖了搖手上的杯子,自嘲地說道:「這真是一個讓人意外的結果,我們該怎麼做?」
一向很有主見和分寸的索羅斯,此時竟然徵求起德魯肯米勒的意見來了,這種情況極為罕見,雖然兩人之間的交流很是頻繁,但是在根本性和原則性的問題上,大多還是由索羅斯拍板。
雖然感到頗為意外,不過此時的德魯肯米勒也很是為難,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方面是對背叛者的懲罰,背後則是一個看上去不怎麼靠譜的消息在做支撐,問題在於,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麼量子基金一方面可以逃離那個鬼地方,又可以最大限度地懲罰背叛者。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對這些東西置之不理,繼續進攻香港。則也蘊含着一定的風險。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香港政府已經掌握了對方大致的策略,再加上曾經放出風來。極有可能對市場進行干預,所以不排除動用美元儲備的可能。
最為重要的是,現在知道了盟友曾經有背叛的歷史,索羅斯無論如何都不敢將後背再交給他們,雖然大家有着共同的敵人,但這樣對於自己一方來說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對於第一個關於「俄羅斯國債」而言,如果消息純粹是虛構出來的。那麼以目前量子基金的頭寸而言,一旦這些國債能夠正常支付的話。到時候所賺的就是數十億美元之多。而屬實的話,損失也能達到數十億美元甚至是更多。
對於第二條繼續進攻香港而言,潛在的損失可能會少點,收益可能會多點。但是風險卻明顯地比前者大很多。
兩者的利弊都很明顯,所帶來的後果也截然不同,所以即便精明如索羅斯,一時間也難以下抉擇。
「對了,最近政府方面有什麼動靜?」苦思了半天,德魯肯米勒的腦袋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一個關鍵點,即美國政府的態度,「最近華盛頓方面有沒有新的指示傳下來。不管是什麼方面的,俄羅斯或者香港,甚至是韓國的也可以。」
關於什麼的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政府的態度,在這個時候態度尤為重要。
按照鍾石的說法,這些資本就是政府的獵犬,在需要的時候可能會利用一下,不需要的時候就拋之腦後,甚至是暗中坑上一把。雖然德魯肯米勒很不以為然。但此時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先查明政府的態度再說。
按照道理來說。在國際遊資和對沖基金折戟香港之後,政府在公開場合雖然不適合表態,但只要給這些資本一個交代,甚至是一個口頭安慰也好。雖然在進攻的過程中,他們不惜讓眾多的經濟界大腕甚至是格林斯潘本人親自上陣,輪番為他們吶喊助威,但在對沖基金一敗塗地之後,這些聲音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不管怎麼樣,負責謀劃這次行動的政府方面要員至少要告訴他們這些大佬,政府對他們此次行動的真實態度,或者是未來的部署等等。
「沒有,什麼消息都沒有!」索羅斯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很顯然德魯肯米勒的問話擊中了問題的要害,的確,目前解開所有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政府的態度,不過此時他仍然對政府還抱有信心,強自辯解道,「這些都是剛剛發生的事情,政府方面應該還沒來得及評估情況,相信他們會在合適的時候給我們一個說法的。」
「不!不!不!」德魯肯米勒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點都不同意索羅斯的說法,在連續說了三個「不」之後,他直指問題的中心,「我說的不是香港的事情,而是俄羅斯,17日俄羅斯當局宣佈貨幣小幅貶值,政府方面應該和他們有所接觸,畢竟如果俄羅斯真的動亂起來,那些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對誰都是個致命的威脅。半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來了!」
「你的意思是……」索羅斯倏然而驚,噌的一下子從吧枱上站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他們真的拋棄了我們?」
關於俄羅斯的局勢,華爾街很早就在關注了,在這裏流傳着一種普遍的認知,即「核大國怎麼會違約」。雖然俄羅斯經濟不景氣,國內稅收等並不足以支持債務的兌現,而且還因為救助條款和imf鬧僵了,但是華爾街的精英們仍然認為,近期快到期的俄羅斯國債不會違約。
他們所依仗的,就是認為一旦俄羅斯局勢動亂,他們龐大的核武庫也會遭受牽連,而西方國家包括美國在內,絕對不會容忍這種行為的發生。
事實上,由這種推論所驅使出來的投資策略,其真正的對手是imf,或者說是imf的最大股東美國政府。貪婪的資本,最終吞噬到了自己的主子頭上。
而此時的美國政府,可不認為如果救助俄羅斯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好處,這個國家不像東南亞國家那樣好控制。也絕不可能成為盟友,所以只需要幫助他們控制好武器庫,那麼其他的事情都不會是問題。
可以說。這一次資本的賭注惹惱了美國政府,讓他們意識到,如果不給這些貪婪的資本一個教訓的話,不讓他們在權力的掌控之下的話,天曉得他們會幹出些什麼事情來。
這些都是鍾石自己分析出來的,當然,他沒有對德魯肯米勒等人說過。
克林頓政府的特使早就在莫斯科和他們的要員包括總統在內舉行了數次秘密會晤。甚至在某些關鍵問題上已經達成了協議。而來自西歐的要員也是頻繁地出沒於俄羅斯各個要害部門,這些勢力早就在醞釀着什麼。但這些都是屬於高度絕密的東西。因此即便是動用全世界資本的力量,也查不出什麼來,因為這些東西原本就是針對他們的。
雖然口中是這麼說的,但是索羅斯此時已經是汗如雨下。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自己,或者說是自己所代表的階層,可能真的被美國政府所拋棄了。
看到索羅斯這副情形,德魯肯米勒哪裏還不明白,當下就着急了,大聲勸說道:「老闆,是時候下定決策了!」
雖然並沒有鍾石那般的邏輯推理能力,但索羅斯卻有着極其敏銳的直覺。這種直覺曾經幫助他渡過數次難關。此時這種直覺所帶來的不安感越發強烈,讓他坐立不安,在緊縮眉頭半天之後。他這才猛然一拍桌子,說道:「斯坦利,將科爾先生、。」
「什麼?」德魯肯米勒驚訝得下巴差點都要掉下來,不過下一刻,他就恍然醒悟,「老闆。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
「不錯!」已經下定了決心,索羅斯的眼中就再也沒有優柔寡斷。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和剛強,「如果鍾先生所說的是真的話,那麼很有可能合眾國已經和俄羅斯聯邦達成了某些協議,而這些東西則會很快地實施,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儘快地從那裏撤離。」
「至於香港方面,只要我們騰出手來,什麼時候都能再次發動進攻,不是嗎?斯坦利,至少從時間上,我是這麼考慮的。至於那些曾經背叛過我們的人,這一次就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德魯肯米勒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後就大步地走出了索羅斯的辦公室。
……
朱利安羅伯遜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瀏覽起一天的新聞,關注那些投資頭寸的情況。在老虎基金的倉位當中,美國本土的股票市場是第一大重倉,隨後的是俄羅斯國債市場的頭寸,再之後才是香港股票市場的頭寸,然後就是一些其他的諸如貴金屬、美國國債等頭寸,另外還有少量的現金持有在手上。總體來說,投資的倉位在90%以上。
因為老虎基金就是靠着選股精準而聲名鵲起的,所以對於美國股票市場,朱利安羅伯遜從來都是當做投資的第一選擇。這一次從香港市場上敗退之後,雖然對全年的收益影響不是很大,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團隊又需要在美國股票市場上多多努力一番,才能夠讓投資者滿意。
「什麼,這是他們的郵件?」
當內部通訊軟件傳來清脆的提醒聲時,朱利安羅伯遜習慣性地打開電腦,發現躺在郵件里的是兩份分析報告,內容是關於俄羅斯國債市場以及政局變動,內容比華爾街普遍流傳的更為翔實和有說服力,而最後的簽名更是亮瞎了他的雙眼:,。
雖然這些人都早已經下台,但是朱利安羅伯遜很清楚這些人的能量,以及他們在台上時候的表現,因此當細細地研讀完這兩位前任大佬的政治分析報告之後,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任誰都看得出來,如果是按照這兩位的邏輯,美國和他的盟友們是絕對不會放棄俄羅斯的,所以隨後而來的一份量子基金內部投資策略建議就是,,將資金轉移到俄羅斯國債市場上。
雖然使用了這種手段,但朱利安羅伯遜並不是每次都按照量子基金郵件當中的內容去操作,因為他也有龐大的研究團隊,一點都不比量子基金的團隊遜色。在市場上幾次狙擊量子基金獲利之後,他的膽子漸漸地大了起來,雖然香港方面傳來消息,自己的竊聽系統被一掃而光,但是他深信,。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是對方針對自己設下的一個局,一個讓他悔恨不已的陷阱。
「看樣子是該挪出一部分資金,繼續增加俄羅斯國債的頭寸了!」摸着光滑的下巴,老虎喃喃自語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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