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連心蠱?」黎光書面色微變,慍怒從眼底一閃而逝。
喬昭看在眼裏,心念一動。
瞧二叔的樣子,竟不像太震驚的樣子,是太沉得住氣還是另有隱情?
「祖母,這母子連心蠱,母蠱在母親體內,子蠱在子女體內,這樣一來,母親的情緒變化便能影響子女的身體狀況。」
鄧老夫人面罩寒霜,一字一頓道:「也就是說,浩哥兒一來到青松堂就病了,是因為母子連心蠱的原因?」
喬昭頷首。
鄧老夫人一拍桌子:「怪不得冰娘一來浩哥兒就能好轉,一離開就病情反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紅松,給我把冰娘弄醒!」
能在鄧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俱是心思靈慧之人,紅松對鄧老夫人一個「弄」字立刻心領神會,走過去一個耳光下去,冰娘猛然睜開了眼睛。
紅松略一欠身:「冰姨娘,婢子得罪了。」
這個邪門的姨娘可把老夫人給氣着了,只可惜她力氣小,打得太輕了。
黎光書欲言又止。
鄧老夫人雙眼如刀落在冰娘身上。
冰娘默默跪下,面上猶帶着疑惑。
「冰娘,我們親眼瞧着從你指腹中爬出了母子連心蠱,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母子連心蠱?」冰娘怔怔念着這幾個字。
鄧老夫人冷笑:「怎麼,現在你還要否認不成?你好歹毒的心思,為了不讓我養着浩哥兒,竟對自己的孩子都能下蠱!」
「不是這樣的,您誤會了——」
「誤會?這麼多人親眼瞧見的事還是誤會?」鄧老夫人已懶得與冰娘多說,看向黎光書,「老二,我們府上全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不敢把這樣的妖女留下。我做主把她打發了,你可有意見?」
「我——」
冰娘猛然磕了一個頭:「老爺,您知道的,賤妾不是這樣狠心的人。這母子連心蠱是浩哥兒出生後就下了,這種事在嶺南本就盛行啊……」
黎光書忙解釋道:「娘,嶺南生活條件惡劣,小兒難以養大,確實盛行對初生的小兒下此蠱。」
「這是什麼道理?」鄧老夫人聽着,只覺荒唐無比。
「因為一旦下了母子連心蠱,母親對小兒的情緒與身體變化就很敏感,這樣一來,哪怕小兒不會說話,當娘的也能及時察覺孩子是否不舒服。這母子連心蠱等孩子長到五歲便自動死亡了,不會對孩子造成半點影響。」
「你倒是清楚。」
黎光書垂眸:「兒子畢竟在嶺南呆了多年。」
「這麼說來,冰娘不僅沒有錯,還是為了浩哥兒好了?」
黎光書沒吭聲,卻也算是默認了鄧老夫人的話。
鄧老夫人掄起拐杖給了黎光書一下,冷笑道:「既然如此,冰娘為何不早點說?如果不是三姑娘發現浩哥兒並非生病,而是中了蠱,她是想打着我的臉把浩哥兒抱回去,還是賴在我這青松堂不走了?」
黎光書忍着疼沒有躲避:「娘,冰娘不是擔心您接受不了嘛,怕嚇着您——」
鄧老夫人冷笑打斷了黎光書的話:「謝謝你們替我操這麼多心了,只可惜老婆子不是嚇大的。不過有一點你們料對了,我不管冰娘是出於好心還是歹意,我無法接受一個會玩蠱蟲的人留在黎家,鬧得家無寧日。」
「老夫人,您誤會了,賤婢並不懂蠱,母子連心蠱是花錢請別人給下的——」
鄧老夫人不耐煩抬抬眼皮:「你說不懂我就信啊?」
見老太太堅持要把冰娘趕出去,黎光書頭大如斗:「娘,冰娘畢竟是浩哥兒的生母,且是千里迢迢從嶺南隨兒子過來的。您趕她走,不是逼死她嗎?」
「逼死她?我看是你不捨得吧?」鄧老夫人氣不過,舉起拐杖又給了小兒子一下,「她不是勞什子縣丞之女嗎,又不是無家可歸,我也不是那等狠心的要把她賣到見不得人的地方去,我用自己的私房錢當盤纏送她回嶺南!」
黎光書撲通一聲跪下來,求道:「娘,您就讓冰娘留下來吧,以後讓她留在錦容苑的西跨院裏不許出門,還不行嗎?」
看着執迷不悟的兒子,鄧老夫人心涼了一半,冷冷道:「要麼你答應把她送走,要麼我今天就去都察院喝茶,問問那些御史們,寵妾滅妻、不孝親娘,他們還管不管了?」
「娘!」黎光書瞠目結舌。
這真的是親娘嗎?為了這麼點事竟要毀兒子前程?
放眼整個京城,偏疼小妾的男人多如繁星,沒聽說哪個親娘因為這個把兒子給告了啊。
就在這時,女子輕柔的聲音響起:「老爺,您送賤妾走吧。只是看在浩哥兒的份上不要把賤妾扔在京城,您就派幾個人送賤妾回嶺南吧。賤妾早就說過,那裏才是我的家……」
「冰娘——」
冰娘重重磕了一個頭,久久沒有起身:「老爺別再說了,因為賤妾讓您成了不孝之人,那賤妾死不足惜,求您答應吧。」
黎光書沉默許久,嘆道:「好,我答應你。」
鄧老夫人心中鬆了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她當然不願意壞了兒子前程。只是冰娘這個女人,無論有什麼天花亂墜的理由,她就認定一個念頭:留不得!
「娘,您別生氣了,兒子願意把冰娘送走。只是眼下就快過年了,天寒地凍,等一開春兒子就送她走,行嗎?」
鄧老夫人沉默,從黎光書眼中看出懇求與堅決來。
「娘,就讓冰娘與浩哥兒在同一個宅子裏過最後一個年吧。我保證不讓冰娘踏出錦容苑的院門一步。」
鄧老夫人長嘆一聲:「好。記着你說的話,一開春立刻把人送走。」
「多謝娘。」黎光書鬆了一口氣。
鄧老夫人繃着臉掃了冰娘一眼:「還有,冰娘屋子裏不許放任何從嶺南帶回來的物件,誰知道會不會還帶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叮囑完,鄧老夫人擺擺手示意眾人都散了,抱着手爐只覺心神俱疲。
走出青松堂的院門,劉氏叫住了喬昭,鄭重道:「三姑娘,二嬸向你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