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跡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立馬派人去喊段秋榕,自己則抱着沈庭知快速趕到荷塘邊。
沈庭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上午了,他一睜開眼睛,腦海中便傳來系統的提示聲: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
不過是睡了一覺,任務竟然莫名其妙地就完成了,這實在讓沈庭知感到意外。
一問系統,沈庭知才知道,原來雲姚已經將那本用作任道仙裝神弄鬼憑據的小書交給了皇帝。
雲跡暗地裏其實一直在搜查任道仙坑蒙拐騙的線索,只是沒有充足的證據,如今有了這本書,加上一些受害者的證詞,終於讓雲廷認清了任道仙這個人。
沈庭知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身上綿軟無力,沈庭知抬了抬手臂,覺得肌肉酸痛得厲害,準備下床,渾身一陣脫力,竟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系統,我睡了多久?」
沈庭知閉着眼睛在意識中問道,這久違的成人的手臂承認成人的腿腳,他雖然最近長得很快,卻也不至於一夜之間變化就這麼大。
系統:「宿主睡了四天,上次宿主不顧身體狀況,過度透支體力對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提前了這具身體枯萎的時間,請宿主好好把握。」
沈庭知倒是沒有感到很意外,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撐不過來,如今還能睜開眼睛已經是大幸。
說來也是幸運,他那日本打算尋機會看一眼那本「天機書」,然後再另行想辦法帶走它,沒想到一本包羅世間萬象,囊括無數玄機的書體積那么小,也無怪乎他找不到,換作是他,只怕也要隨身攜帶了。
沈庭知漫無邊際地想着,一聲「吱呀」的開門聲卻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雲跡。
似乎很久沒有看到他了,不知為何,沈庭知心頭突然浮現出這句話。
雲跡比起初見之時多了幾分憔悴,不知是因為最近忙着處理宮中的事,還是因為擔心沈庭知,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並不是很好。
看到沈庭知的一瞬間,他頓時愣住了,但很快他的眼睛就像是突然被點亮了一般,整個人一下子恢復了生機。
他似乎很意外,但更多的還是驚喜。
再見到雲跡,沈庭知感到久違地親切,他並不掩飾自己的歡喜,咧開嘴朝雲跡笑了笑。
哪成想,雲跡卻忽然變了臉色,轉身跑了出去。
沈庭知一頭霧水,好奇地看着門外,他雙腳落地,翻身下床。
身上還是沒有一絲氣力,但是能夠恢復正常人的體態,沈庭知覺得很是輕鬆。
他在房間裏才走了幾圈,雲跡很快就回來了。
「怎麼不回去躺着?」
雲跡見他站在桌邊,急忙走過去幾步將他扶到床上。
沈庭知沒有拒絕,挑來挑眉道:「你剛才幹嘛去了?」
恢復成人體態以後的沈庭知並非全然是雲跡記憶中的樣子,但面對這樣的沈庭知,雲跡卻更加心動不已,只是看着他,聽他說話,就已經讓他的心忍不住歡呼雀躍。
「我......」雲跡想說沒什麼,卻在他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我吩咐下人去給你準備行李。」
沈庭知沉默着沒有說話,他知道以雲跡的脾性,如果沒有非常緊急的意外,他是絕對不會將自己送走。而當下,他只能想到宮裏的那位。
莫非皇帝還沒有打消修煉「長生之術」的念頭。
雲跡見他不做聲,唯恐他生氣,急忙解釋道:「只是暫時出去避一避,很快我就接你回來。雖然父皇已經處置了任道仙,但他卻以'你並非凡人,不宜留在宮外為由'要將你接入宮中。」
說到這裏,雲跡就氣惱非常,若非自己無能,也不會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周全。
他也不願沈庭知遠離自己的視線,可宮中水深,他若是真進去了,只怕自己會日日不得安眠。
「我不要走。」
「啊?」雲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驚訝地抬頭:「你剛才說什麼?」
沈庭知推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面色端正地看着他:「我說我不走。」
「不行。」雲跡果斷地回絕,發現自己語氣太過生硬,又急忙補救道:「你不知道宮中的情況,那裏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沈庭知想了想道:「那我可以暫時不去皇宮麼?」
他着重強調了'暫時'二字,希望雲跡能讓他留下來。
經歷了這麼多世界,沈庭知不會不明白雲跡對他的感情,也不是沒有動容。其實即便雲跡沒有回憶起過去的一切,眼前的他還是讓沈庭知忍不住心軟。
離開也好,任務也罷。
儘管他並不能確定自己對雲跡是不是愛,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想在此時離開。
他眼中分明閃爍期待,澄澈的眸子讓雲跡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澀,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卻又別無他法。
他面色黯淡地搖了搖頭,竟無法出口。
放手捨不得,留下又無法保護你。這一刻,雲跡恨透了自己。
沈庭住看着他頹廢低落的樣子,心中也有些刺痛。
「那我就去宮中待着,你經常來看我好不好?」
他這話說的極為乖巧,雲跡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就見他歪着腦袋看着自己,一副等待回答的模樣。
他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答應,可是理智阻止了他。
「不行,皇宮太危險了。」雲跡堅決地說道,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在他眼裏,沈庭知還只是個孩子,這與他的體形無關。
沈庭知握住他的雙手,專注地看着他說道:「可是這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啊。」
他將手心翻轉過來,在雲跡面前攤開手掌。只見從掌心到手臂,一條條青綠色的紋路綿延而上,宛如荷葉上清晰分明的脈絡。
雲跡一把抓住沈庭知的手腕,他看着手臂上那駭人的紋路,出口的話語竟有幾分顫抖。
「這是.......是怎麼一回事?」
他這樣問着,心中卻極其害怕聽到答案,或者說,他害怕他已有的猜測得到證實。
「就是綻放的花提前到了凋謝的時候唄。」
沈庭知天真地說道,他試着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手腕被雲跡抓得死緊,他完全無法掙開。
沈庭知泄氣了,只能任由他抓着。
雲跡緩緩低頭,將臉埋在他手中,兩人的體溫相接,他的心中卻一片冰涼。
或許是因為身份的特別,或許是因為那些美好卻又不幸的記憶,一開始他就覺得不安,常常憂心自己無法留下眼前這個人。
然而這樣的預感並沒有讓一切變得容易接受,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子擊中了他,讓他無法思考的東西心頭又湧起巨大的悲涼。
「不行,一定有辦法的。」雲跡突然抬起頭來,起身就要向外跑去:「我去找任道仙,肯定還來得及。」
「喂,你瘋了嗎?!」沈庭知一把拽住他,簡直想要將他罵醒:「那個人是個騙子啊!」
雲跡一下子愣住了,他想到了什麼,忽然轉身在房間裏瘋狂地翻找起來,他翻出一本紙張泛黃的書本。
那本書十分袖珍,基本只有他手掌的三分之二大小,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地如同螞蟻擠在上面,尋常人幾乎無法看清。
而雲跡卻鐵了心要從中找出什麼一般,一點點地細細查看上面的東西。
沈庭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本,對雲跡怒目而視:「你冷靜點!」
一個本來淡定強大的人為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甚至寄希望於自己曾經嗤之以鼻的東西,沈庭知鼻尖酸澀,一句指責也說不出口。
他扔掉手中的東西,一把抱住僵硬在原地的男人,把臉埋在他的肩頭。
「你說不去皇宮那就不去了,你別這樣。」
雲跡蹭了蹭他的側臉,猶不死心地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御醫呢?」
沈庭知並不想回答,也沒有抬頭:「我不要看大夫。」
他的聲音因為不透氣顯得悶悶的,又因為壓低了嗓音而顯得柔弱,聽起來倒像是撒嬌。
他與雲跡相處並不久,但有些事情這般做來,竟分外地自然。
雲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聽着耳邊呢喃的話語,只覺得胸中快要喘不過氣來。
如果說,如果說,如今這樣美好的時光卻偏要拿這人的命來換,他寧可不要。
但半晌,他終究只能回應一個字。
「好。」
窗外陽光明媚,樹枝在微風中搖曳生姿,凝聚在室內濕熱的空氣卻並不沉悶,炎炎夏日已走進尾聲。
也不知雲跡是怎麼應付皇帝的,沈庭知竟也沒有被送入宮中,而是留在了雲跡府上。
而雲跡自己,更是推去所有的事情,只是安心地陪伴沈庭知。後者雖然並不太贊成,卻並沒有說什麼。
任道仙被處以死刑那是必然的,好在皇帝雖然糊塗,這件事卻沒有累及他人。
自從知道雲跡與另外的世界有聯繫之後,沈庭知總想通過這個世界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因此行刑那日,沈庭知本想去刑場看一看,卻被雲跡阻止了。
左右他對觀摩殺人也沒有什麼興趣,沈庭知便也沒有堅持。
更為重要的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身體日漸虛弱。就如同一個垂垂老矣的年邁之人,身體的精力和氣息常常十分匱乏。
沈庭知問過系統,但後者表示他離開的具體時間要看他的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