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卻看到了如此畫面,寧紀的瞳孔中,一個美妙的身影緩緩倒地,腹部就像被刺破的水球一般,鮮血有如水一般不斷的向外流。
寧紀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雙手中握着的武器已經應聲落地,身子僵硬的好比石化一般,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個倒地的身影。
唐小凡也不曾想到,偏偏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他的舊傷作祟,在最關鍵的一把飛刀上出現了十分低級的錯誤,竟然沒能打飛那最後一顆子彈。
認識到這是自己的責任,唐小凡不由分說,直接奔向沛涵的方向。雖然他剛才沒能擊飛子彈,但沛涵倘若被全速的巴雷特命中,那神仙都救不了,幸好失誤雖大,可也大大減少了子彈的飛行速度,所以沛涵或許還有得救。
「叛徒!就該死!射擊,把她打成馬蜂窩!」在寧紀身上吃了大虧的孫家殺手們現在見到沛涵這個叛徒被擊中,一個個都很是解恨。
寧紀對身後那些呼喊聲置若罔聞,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張逐漸蒼白的俏臉,那充斥着迷茫,絕望還有滿足的眼神,仿佛正在不斷刺激着寧紀心裏某個已經非常脆弱的地方。
唐小凡飛速衝到受傷的沛涵身旁,立刻檢查了傷口,子彈雖然減緩了速度,但巴雷特不愧是巴雷特,還是擊穿了沛涵的腹部,鮮血已經染紅了沛涵身下的地面。
「唐……先生……」沛涵看起來就非常虛弱,好像隨時都可能會昏迷過去一樣。而且一旦她真的昏迷過去了,那也許就真的再也醒不來了。
「你不要說話,我想辦法幫你先止血。」唐小凡還是擺着那張面癱的臉孔。
但是,沛涵卻吃力的搖搖頭,好像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治療一樣,或許對她來說,當死亡真的來臨的時候,她需要的不僅僅是治療而已。
「唐先生……能否讓寧紀……來一下呢。」沛涵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擠出一絲微笑,那看似已經非常勉強的微笑,即便是唐小凡,都有些不忍直視的感覺。
唐小凡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黑着一張臉往回走,滿足將死之人的願望,哪怕是唐小凡,也着實想不到任何一個拒絕的理由。
這個時候,寧紀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大腦里就像是一口漿糊已經被攪和在了一起似的,混雜的記憶碎片已經形成了一道記憶風暴,正在摧殘寧紀的理智。
一張張臉孔正在寧紀眼前飛速划過,尤其是其中幾個人的臉孔,不斷刺激着寧紀心中一直被他刻意壓制着的莫名憤怒,好像要打開牢門,將裏面的野獸給放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寧紀身後的那些孫家殺手才突然發覺寧紀的情況非常不對勁,因為無論是多麼厲害的高手,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把背面暴露在這麼多敵人的面前吧。
「兄弟們,幹了他!」一個最先反應過來的殺手,揮起長刀就狠狠的一刀劈在寧紀毫無防備的脊背上,一條血淋淋的大口子頓時出現。
寧紀眉頭一皺,身子不由得踉蹌了幾步,如果這都不疼,那他當真是神仙了。
就在後續的攻擊即將在寧紀的身上着陸的時候,唐小凡殺到了。那雙眼睛,或許只要看過的人都永遠不會忘記,那是一雙充斥着冷漠和殺意的眼神。
所有孫家殺手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那股寒意從腳底直接串上了他們的大腦。
「寧紀,她找你,這裏我幫你擋着。」唐小凡面無表情的說道。
寧紀聞言,身子不由得一震,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在被陰影籠罩着的沛涵,此刻的寧紀,甚至連什麼是痛苦都無法辨認,因為他已經快麻木了。
「就算你是唐小凡,也休想擋住我們這麼多人!大家一起上,幹掉唐小凡就揚名立萬,少主會給我們這輩子都享用不完的財富和權利!」哪怕是殺手,追求的其實也就是這些東西,畢竟殺手也是人。
唐小凡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這幫已經被功利淹沒的人,臉上劃出一道淡淡的冷笑。
「孫家的近衛隊,原來不過是一幫酒囊飯袋而已。」唐小凡輕蔑的語氣再加上他那種似乎蔑視天下的眼神,或許真的可以把一個人活活氣死。
「大家上!」一句話就徹底惹怒了對方,唐小凡若生在古代,想必定然是陣前挑釁的好手。
但挑釁的本事強,也得要配上同等的實力,否則激怒了對方,自己的本事又不濟,不得被大卸八塊不可?
唐小凡面對這些窮凶極惡的餓狼,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也只有到了他這個水準才能表現的出來。
迎面而來的有刀有子彈,唐小凡的眼神在瞬間突然一變,四把飛刀在瞬間出手,將可以擊中他的子彈全部切成兩半,並且飛刀的運行軌跡也沒有改變,直接連人帶槍一起解決。
只是一個抬手的反擊,便折損了對方四人,要知道這些人可不是金鷹幫里金牌打手那種級別的傢伙,他們是孫家的近衛隊,可是訓練出來保護家族重要人物的。
不過這些對自己的本事相當有自信的傢伙,在唐小凡的飛刀面前,竟然都不如瓜菜。脆的簡直就像是一張紙似的。
但是這種恐懼也沒能擋住孫家近衛隊的腳步,他們依然固執的要衝破唐小凡的防線,畢竟唐小凡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他只有一個人而已。
「一幫廢物,殺你們都浪費我的飛刀。」唐小凡不屑的冷笑了一聲,然後從腰間將那把軟劍三更雨給取了下來。
不斷的語言刺激,唐小凡已經成功將對方刺激成了一幫只想將唐小凡撕成碎片的野獸,哪裏還記得孫宏給他們下的命令,不允許和唐小凡硬碰硬。
這人要的一旦發起神經來,那是誰也擋不住,這就是唐小凡所想要的結果,這一次沒有刑中搗亂,可以進一步削弱孫家的實力。
本來在閩都就是唐門要強於孫家一籌,倘若孫家的實力再有大損失,那閩都這兩大家族的天平,怕是真的要出現大幅度的傾斜了。
唐小凡拿着無堅不摧的三更雨,對付數量二十多倍於自己的敵人,卻是遊刃有餘,對付根本連他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這個時候,寧紀已經走到了沛涵的身前,沛涵的臉色已經蒼白的好像一張白紙,鮮血已經流了太多,眼看就要流血過多而死了。
寧紀看着沛涵,雙手都在顫抖,這樣的畫面,記憶中是如此的似曾相識。是的,當他見到慕容雪的屍體時,那時的畫面和心情,是如此的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他見到的慕容雪已經是一具不可能再說話的屍體,但是沛涵現在卻還有一口氣在,寧紀突然有種逃跑的衝動,因為他不願意再看到有人為他而死,特別是女人。
「寧紀……」沛涵的語氣已經非常的虛弱,弱的幾乎快聽不到了。
「沛涵,不要說話,你的傷……」寧紀低頭看到了沛涵的腹部受了非常嚴重的傷,立刻伸手去堵,但是如果光堵就能療傷的話,那還要醫生幹什麼。
沛涵輕輕抓着寧紀的手,然後淡笑着搖了搖頭,道:「不要了,我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無疑就像是一道驚雷那般砸在寧紀的心口上,心中猛地湧出一道苦澀,眼眶裏頓時就濕潤了起來。
「為什麼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為什麼。」寧紀一隻手堵着沛涵小腹上的傷口,另一隻手死死的握着沛涵的手,生怕她丟了。
沛涵慘笑了一聲,那張慘白的俏臉上,血斑點點,看起來讓人就心酸。
「我怎麼可以一個人走呢,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的,咳咳。」現在對沛涵來說,說話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說着說着血就溢了出來。
寧紀看着心裏狠狠的一揪,眼含熱淚的說道:「夠了,沛涵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就抱你去找醫生,你一定會沒事的。」
沛涵卻搖搖頭,道:「寧紀,你讓我把話說完。」沛涵現在沒辦法一口氣說太多話,這對她的負擔實在再大。
「咳咳,我從沒想到會和你……咳,但你身上卻有種讓我無法抗拒的魅力,就算讓我背叛太子,我也在所不惜。」沛涵每說一句話,嘴角都會有血冒出來。
寧紀已經無法再繼續聽下去了,心就像是被人抓在手裏一般,每跳動一下,那種疼痛都蔓延到了每一個反應神經元上。
「只是,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聽過,你說,愛我。」沛涵的眼中浮起一陣水霧,就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鮮花。
「你能,說給我聽嗎?」沛涵看着寧紀,眼中充滿了期待和淡淡的哀怨。
寧紀猛地將沛涵擁入懷中,這具正在逐漸冰冷下去的身體,讓寧紀無法控制心中痛苦的情緒。
「我愛你,沛涵,我愛你。」寧紀問心無愧的說出了這三個字。一個為了他可以將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女人,還有什麼理由不對她說這句話。
「謝謝你。」沛涵輕輕摟着寧紀,臉上浮起一絲幸福滿足的笑容。
但是,沒有過太久,沛涵那雙讓人驚心動魄的眼睛已經慢慢合了起來,那雙輕輕摟着寧紀的手,也無力垂了下去。
「沛涵,你不要睡,你不要睡啊!」寧紀心裏大驚,只是沛涵就像真的睡着了一般,無論寧紀再怎麼呼喚,都喊不醒她。
同樣的畫面,又一次出現在了寧紀的面前,她又一次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女人,為了他付出了最寶貴的東西。
「啊!」寧紀猛地仰天長嘯,心中一直捆着的暴怒情緒一下子就暴動了起來。
吼聲傳到唐小凡的耳中,唐小凡猛地一驚,這種吼聲他可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像極了那天晚上和孫家慕容家決戰時的詭異吼聲,只是沒有那時那麼的可怕。
「我勸你們快滾,否則神也救不了你們了。」唐小凡後退到了一邊,面無表情的提醒道。
唐小凡莫名其妙的話讓所有孫家殺手都不明所以,但是寧紀這一吼,也把他們給吼清醒了,想起了孫宏的命令。
「各位,不要和唐小凡纏鬥,我們的目標是那個姓羅的。」孫家殺手已經把矛頭重新對向了寧紀。
這一次,唐小凡沒有阻攔,因為他知道,寧紀又要發飆了,這要發起飆來,就算是他都不一定擋得住。
孫家殺手見唐小凡決定袖手旁觀了,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都一股腦的沖向了寧紀。
寧紀將沛涵又放到了地上,身體裏那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正在肆意的橫行,寧紀有種身體即將爆炸的感覺,好像吐一口氣都會點燃似的。
一幫人已經衝到了寧紀的身前不遠的地方,槍聲頓時響起,幾發子彈全部命中寧紀。
但是,這一次卻有意外的情況出現,子彈只是打破了寧紀的皮膚,可是這麼近的距離,手槍竟然沒能打進寧紀的身體裏,子彈打破肌膚之後就停了下來。
一干孫家近衛隊都看傻眼了,從來沒見過有這麼詭異的畫面,開槍的人都尋思着是不是手槍出了什麼問題,一個個都在檢查武器。
可是這個時候,寧紀已經慢慢站了起來,剛才脊背上的傷口,竟然在以一個非常變態的速度恢復着,幾道淺顯的傷口已經癒合了。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所有孫家近衛隊臉色大變,就像見了鬼似的了。
天空中,不知道何時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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