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一條折凳和站滿鮮血的大腿,寧紀就像一個剛萬人坑裏爬出來的活死人,好不容易走到有人煙的地帶,卻又被當做怪物一樣看待。
不過,無論誰在大馬路上看到個這樣的貨色,都會退避三舍。
這都是港片古惑仔帶來的危害啊。
這年頭,長得奇怪點,打扮奇怪點,別說找對象了,連找輛出租車都是大難題。
在經歷了將近十輛出租車從面前飛馳而過不帶半點猶豫之後,寧紀怒了,不就身上帶點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帶血的就是殺人犯?也可能是殺豬犯呢。
最後,寧紀沒辦法了,只能從錢包里掏出幾張紅色毛爺爺,在空中揮動。
幾分鐘之後,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從古至今的不變真理,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是個鬼,司機看在毛爺爺的份上,也載了。
打個車,花掉五張毛爺爺,這是寧紀活這麼大最奢侈的一會了。
回到家裏,寧紀第一時間翻出急救箱,雖然傷口已經用布條做了緊急處理,可是唐小凡這一刀扎的真夠深的,一點不留情。
撕開布條,鮮血依然噌噌的往外涌,整條褲子幾乎都已經被血給淋透了。
眼前驀地有些暈乎,這是失血過多的前兆,再讓這血繼續流一會,大羅金仙也得跪,況且寧紀哪裏長得像大羅金仙。
雖然寧紀不懂醫術,也沒學過應急處理,不過幸好看的比較多,硬是靠大腦給記下來了,這才好不容易的把血給止住。
這點傷,寧紀寧願在家自己摸索,也不願去醫院,他對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反感,再加上慕容雪的突然遇難,寧紀對醫院的反感,就更加濃了。
躺在沙發上,心裏一片沉重。
慕容雪的靈魂還沒得到安息,兇手就在眼前,可是他卻連半點辦法都沒有,別說是面對唐門,就算一個唐小凡,都足夠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這個仇,怎麼報,很艱巨。
藥性漸漸起效,寧紀慢慢睡了過去。
不得不吐槽一下寧紀變態的身體恢復能力,在小睡一覺之後,大腿上的上居然好的差不多了,血是早就止住了,也不會影響到正常行走。
這恢復能力,簡直是開掛的存在。
因為時間還早,只是下午茶的時間,所以寧紀決定回一趟麗人美品,要辦的,自然是為慕容雪選一塊好地方下葬。
生前不能好好愛她,只能在她死後多做一點,以慰慕容雪的在天之靈。
但在這之前,寧紀必須解決一下代步工具的問題,奧迪基本是毀於一旦了,想修那基本是要有的等了,倒不如重新買一輛,反正現在寧紀也算小有身家。
俗話說要買就買好的,寧紀也不囉嗦,直接出手就全額付款買下一輛賓利耍耍,那些賣車小姐差點就像以身相許了,不過新車上牌照還需要點日子,寧紀也只能再次回到打車擠公交上班的日子裏。
回到麗人美品,整個公司都處在忙碌之中,似乎無論哪一天,麗人美品永遠都是那麼的忙,從上到下都是一個工作狀態。
不過在這個公司里,只有兩個人是例外,其一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寧紀,另外一個,那就是寧紀唯一一個以權謀私安排進來工作的陳風了。
陳風看到寧紀鐵青着一張臉走進大廈,當時都沒好意思上去問問為何在醫院的不告而別。
連企劃部都沒去,徑直走到林薇的董事長辦公室,現在的小劉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傻傻很天真的小劉了,自打和胡夏搞對象,整個人不說變了個人,起碼是變精明,都是胡夏那小子教的太好。
「寧總,您臉色好難看喔,是不是和董事長吵架啦?」小劉笑眯眯的問道。
自從小劉和胡夏在一起之後,這種勘探私隱的形容數不勝數,顯然是有預謀的。
換做平時,寧紀都會和小劉開幾句玩笑,不過今天,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了,還怎麼開?
見到林薇,後者一如既往的在工作,別人董事長都苦於沒有工作,可是這個董事長,卻整天公務纏身,女上司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你來了,快來幫我看看這份合同,你覺得有沒有紕漏。」林薇現在連頭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誰來了,因為整個麗人美品,敢這麼做的,除了寧紀還能有第二個不要命的?
「哦。」寧紀坐下來,接過合同,想認認真真的看一遍,可是無論寧紀怎麼集中精力,腦海中都會浮現出慕容雪的慘狀。
看了一會,寧紀還是放下合同,工作對現在的他來說,的確有些勉強了。
「抱歉,林薇,我現在沒辦法認認真真的工作,我想請一周的假期。」寧紀說道。
林薇微微皺眉,距離去f國不過還有一個月而已了,這個時候寧紀要是出了什麼狀況,對整個麗人美品來說都是重大的打擊。
因為林薇比誰都清楚,寧紀在這次和愛克斯集團合作的項目上,起到多麼重要的作用。
「你怎麼了?」雖然寧紀就算不請假,消失一周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可是偏偏就是寧紀說出口了,才是最奇怪的,除非的確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林薇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敏感的女人,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寧紀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對勁。
寧紀搖搖頭,和林薇說慕容雪的事情,好嗎?
「如果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逞強。」林薇寬慰道。
聽到這話,寧紀突然感覺眼眶一熱,不是因為林薇的話有多麼令人感動,而是他又一次想起了慕容雪的種種,那麼的清晰真實。
腦海中,慕容雪的那一個轉身,仿佛魔咒一般烙印在記憶的最深處,每每想起,都會止不住的揪心。
雙手緊緊的攥着褲子,止不住的顫抖,這傷口,需要時間來慢慢撫慰。
「寧紀?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林薇嚇了一跳,平時油嘴滑舌沒個正經的寧紀,現在的精神狀態,差的可以嚇死人。
「林薇,抱抱我。」寧紀走到林薇的身旁,強忍着心頭的劇痛,說道。
林薇有些不明所以的站起來,輕輕摟着寧紀,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不成?
可是下一刻,林薇一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也不敢有了。
因為寧紀一把緊緊的抱着林薇,力道之大,差點讓林薇沒喘過氣來,可是不等林薇問什麼,寧紀的哽咽聲徹底讓林薇震驚了。
「林薇,慕容雪死了,她死了,她因為我死了。」寧紀終於頂不住心頭巨大的壓力,放聲痛哭了起來。
林薇一愣,這個消息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一時間沒辦法接受,愣愣的摟着寧紀,聽着這個大男人哭的像個孩子。
沒有嘲笑,也沒有輕視,在生離死別面前,眼淚只是一個廉價的產物。
寧紀不怕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流淚,他現在只想要一個可以發泄的渠道,好好的發泄胸中的苦悶,慕容雪的笑顏就像美好的噩夢一樣糾纏着他。
良久,寧紀才控制住情緒,呆若木雞的坐在沙發上,雙眼空洞的像個木偶人。
林薇看着都心疼,雖然這個男人是在為另外一個女人流眼淚,可是她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也有些悲傷,隱隱還有些羨慕。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能為心愛的男人付出所有,是最幸福的事情,然而慕容雪,卻連最最珍貴的生命都獻了出來,她還有什麼理由和資格生氣。
「別傷心了,盡人事聽天命,我們改變不了的。」林薇幽幽的嘆了口氣,這是迄今為止,她見過的,最脆弱的寧紀。
母愛,在這一刻從心底迸發了出來。
天命?寧紀從來都不相信這種東西,可是,有些時候,卻又不得不在天命面前屈服,這種不甘,就像一把刀,深深的插進寧紀的心中。
殺人不見血。
「我要給她買一塊好地方安葬,然後給她辦一場葬禮,風風光光的下葬。」寧紀不知道是在和林薇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林薇點點頭,可是她心裏有一點點不明白,難道慕容雪的葬禮不是由慕容家來辦的嗎?不過,現在這種話說出來似乎不太好。
「可憐的雪兒,為了慕容家付出那麼多,到頭來連個族陵都進不了。」寧紀自嘲似的笑了笑,慕容家那種傳統的家族,他還是多少有點了解的。
按照慕容家的規矩,除了嫡系死後可以順理成章的葬在族陵里之外,一部分的旁系或者家僕也可以有機會獲得這個對他們來說至高無上的榮譽。
當然,這只是對他們而言,因為葬在族陵,這就意味着慕容家承認了他們對家族的價值一點都不遜於嫡系。
不過,這要求是十分苛刻的,一是為家族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二是為了堅守慕容家的利益而慘遭殺害,這兩種人才會有機會獲得這樣的榮譽。
可是,慕容雪不可能有,因為在慕容家的眼中,她不過是拉攏盟友的工具,一個廉價的交際花而已,而且還為了寧紀冒犯了嫡系。
所以,慕容雪就算客死他鄉,慕容家都不會有什麼表示,甚至連兇手是誰都不會去管。
這是慕容雪的悲哀,更是慕容家的悲哀,人命比草賤,從出身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一輩子的走向。
就像池塘里的魚,哪怕窮盡一生,都不可能躍進大海,過上自由的生活。
但是,寧紀不可能像慕容家那樣冷血,而且要以妻子的名義,給慕容雪下葬,這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有人不樂意。
「好,我正好有個客戶是做這方面生意的,我打電話給他,選塊好地方給慕容小姐。」林薇一反常態的沒有因為慕容雪而生氣,反而很是熱情。
寧紀都看在眼裏,心裏淌過一絲暖意,這是這些天來,唯一一點點能夠溫暖他的東西。
可是,林薇又何嘗願意做這種事情,只是她不忍心看到寧紀這樣傷心的樣子。
有時候,真愛,往往可以忽略很多東西。
當然,不是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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