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商販們的議論,查強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心想莫非老鄭出事了,他面色鐵青地快步來到矮牆邊,他和老鄭出攤位的地方。
只見狹窄逼仄的空地上,歪歪扭扭地躺着兩個小推車,小推車上面的麻辣燙和鐵板燒食材撒了一地,蒼蠅嗡嗡地啄食着這些「美味」。
而在麻辣燙小推車的旁邊,還有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一切,無不說明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打鬥。
查強知道,老鄭老兩口的主要收入,就靠這個鐵板燒攤位,如果不是發生了實在難以忍受的事情,老鄭絕不會跟人動手。
望着地上那攤還沒來得及凝固的鮮血,查強眼中閃着道道殺氣,面若寒霜,回國半年日漸平靜地內心,掀起了血腥的漣漪,「難道非要逼着我殺人嗎?」
「下午你剛被警察帶走,袁胖子的幾個小弟就來砸你的攤位,老鄭上去和他們理論,他們非但不聽,還把老鄭毒打了一頓。」
就在這時,查強背後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在小吃一條街呆了半年,對這裏極其熟悉,不用轉身,查強就知道說這話的是賣章魚小丸子的老方,也就是老鄭口中曾經的兵王。
「老鄭從不招惹是非,如果不是把他逼急了,他絕對不可能還手。」
目光仍舊停留在地上那攤殷紅的鮮血上,查強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色彩,他了解老鄭的個性,一個懦弱卑微富有忍耐力的底層小市民。
老方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張黝黑的臉上寫滿憤怒,「那些小混混咒罵老鄭丟失的女兒妞妞,說妞妞現在肯定被賣到…那種地方…每天被千人騎萬人爬……」
「怪不得……」
聽到老方這話,查強想起在老鄭家相框裏,看到的那個扎着兩個小辮肥嘟嘟的可愛小女孩……
老鄭和陳阿姨曾經有個寶貝女兒,叫妞妞,長得很可愛,是整個小吃一條街的開心果,人見人愛。
可好景不常,就在妞妞十歲的時候,有一天老鄭夫妻上街出攤,獨自在家的妞妞,被早就盯上的人販子拐走了。
自打那之後,老鄭夫妻倆整日以淚洗面,為了尋找妞妞,老鄭曾經去過很多地方,可最終一無所獲,陳阿姨也因為思念妞妞過度,患上了重病,需要長期在家休養。
妞妞也因此成為老鄭兩口子的心病,這件事在當年河西區鬧得很轟動,很多人都知道。
見查強雙手攥拳,目光中閃爍着滔天怒火,老方有些擔憂,「小查,我知道你有兩下子,身手遠在我之上,今天下午你一出手,我就看出來了,你手上見過血。
可那又怎麼樣?
袁胖子他爹袁老大在河西區勢力龐大,光手下養的打手就有好幾百,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服氣,仗着在部隊裏學了點東西,和他較量,可最後怎麼着,還不是被整的服服帖帖,別忘了這年頭,還有警察在背後給流氓撐腰。」
查強聞言,卻是露出一抹森然笑容,「老方,年紀大了熱血可不能冷,這個世界,終究還是靠拳頭和實力說話的,我只知道老鄭的血不能白流。」
「哎……」
老方見查強主意已定,心知勸說不動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告訴他老鄭被打後,被人送回了家。
辭別老方後,查強深深地看了幾眼躺在地上的小推車,然後頭也不回地朝着後面的板房走去。
還沒走到老鄭家門口,查強就聽到一陣爭吵聲。
……
「你年齡也不小,做事怎麼還這麼魯莽,我現在還在吃藥,你身體又有傷,小查現在還在警察局,這日子以後還怎麼過?」
陳阿姨一邊流着眼淚說着話,一邊往老鄭背後塗抹跌打藥。
「哎呦…我說老太婆…你輕點…」
躺在床上的老鄭,疼得呲牙裂嘴,可一提起下午的事,還是一臉氣憤,咬牙切齒地道:「老太婆,你是不知道這些王八蛋有多可惡,他要是打我罵我,我連聲大氣都不帶喘的,可這群畜生…他們罵咱妞妞…哎…我太沒用了……」
聽到「妞妞」這兩個字,陳阿姨頓時渾身一顫,拖着着病體,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頭邊,從被褥下面摸出一個相框,淚眼婆娑地撫摸着,相框中扎着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嚎啕大哭:「妞妞,妞妞,我那苦命的女兒,你要是還在的話,也該有十八歲了……」
「老太婆,我上個月去警察局問了,黃警官說上個月他們抓獲了一批販賣小孩的罪犯,興許能從裏面找到妞妞當年被拐的線索。」
見老伴捧着自己女兒小時候的照片流淚,老鄭眼眶紅紅的,當下寬慰道。
「黃警官,黃警官,又是黃警官,這些年私下裏他收了咱們多少禮,類似的話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回,可咱妞妞還不是沒消息。」
陳阿姨眉頭緊皺,朝着老鄭咆哮,女兒妞妞一直是她心口的痛,外人提不得摸不得。
「哎……」
老鄭將頭深深地埋在枕頭裏,無語淚噎,他又何嘗不知道,希望渺茫,可即便如此,只要一日沒見到女兒…或者她的屍首,他就要尋找下去。
在牆角里蹲站了許久,聽到這,查強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看望老鄭的好時機,他搖搖頭,正準備離開,卻突然踢到牆邊一塊破碎的磚頭,「呼啦」的響聲,在黑夜裏格外刺耳,立即驚動了老鄭和陳阿姨。
「誰?」
老鄭咕嚕爬起來,看着窗外影影綽綽地黑暗處,神情緊張,「…是小查嗎?」
見陳阿姨已經打着手電筒出來了,查強只好硬着頭皮,喊道:「老鄭,陳阿姨,是我。」
「小查,你從警局回來了?」
見來人是查強,陳阿姨頓時喜上眉梢,上前拽着查強的胳膊,左瞅瞅右看看,見沒啥大毛病,才輕吁一口氣,「謝天謝地,都說警查局那地方,進去都要脫身皮,我還想着明天讓你鄭叔去看看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還真是蒼天有眼啊。」
說着,陳阿姨虔誠地閉上眼,向着未知的神明,作揖叩謝。
「不是蒼天有眼,是我拳頭硬。」
查強笑了笑,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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