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辰和紀清澤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乞丐和小二的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也不知道蔣如星突如其來發什麼神經。在蔣如星從酒樓小二身邊經過的時候,高軒辰餘光看見有個同樣戴着草帽的男人在酒樓閃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追了出去。
莫名被晾下了的酒樓小二和乞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想不起來應該從哪裏開始吵起。
店內有人驚道:「剛才那女的是不是……」
蔣如星已經跑得沒影了,紀清澤和高軒辰只好順着蔣如星離開的方向追。
過了好一會兒,就看見前面的路上蔣如星自己垂頭喪氣地走回來了。
高軒辰問道:「你剛才看見誰了?」
蔣如星抬起頭,滿臉的茫然,目光呆滯。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夢囈般道:「我剛才好像……看見謝師了。」
&麼?!」高軒辰和紀清澤同時受驚。
很顯然,蔣如星沒有追到那個人,她應該也沒有看清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謝黎。
高軒辰沉吟片刻,問道:「你追他,他逃?」就算蔣如星沒有看清楚,但被人一追就跑,那人也很可疑。
蔣如星依舊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看見他背影閃了下,進巷子了,然後我追過去就已經不見了。他那是在逃嗎?我不確定……可他為什麼要逃呢?」
高軒辰嘖了一聲,嘴欠道:「搞半天你什麼都沒看清楚啊,那你看清是人是鬼了沒有?說不定你這是大白天見鬼了!」
蔣如星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因為他把謝黎說成鬼而發怒。她只是極其忐忑不安地,小心翼翼地問道:「謝師……還活着吧?我們能找到他的對不對?」
高軒辰愣住。蔣如星此時此刻的神情簡直可以用卑微來形容,讓人不忍心再潑她冷水。可是他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過了一會兒,蔣如星自嘲道:「我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諾嘛。算了,走吧。」
高軒辰確實不敢說什麼讓蔣如星空歡喜的話,到頭來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是這句話卻不知道戳中了紀清澤哪一點。
三人沉默地往回走着,紀清澤突然低聲自言自語:「做不到就不要承諾?」
高軒辰詫異地側頭瞟了他一樣,正對上紀清澤譏諷的眼神。
&無論做過什麼,只要沒有把話說出口,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高軒辰:「……」
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天喝醉酒或者夢遊,不小心幹了什麼想干卻沒幹過的事。紀清澤這個語氣怎麼聽起來那麼像被他糟蹋過的小白菜?
蔣如星這個愣頭青不明所以,問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事情當沒有發生過?」
高軒辰趕緊把這個話題截住了:「唉,剛點的飯也沒吃上。算了,別折騰了,咱們直接去沈家蹭飯吧?」
蔣如星摸了摸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深覺有理:「也好,走吧!」
兩人用目光徵詢紀清澤的意見,紀清澤微微鼓着腮,一副已經被氣飽了的樣子,反正是沒反對。
於是三人就往沈家走。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沈家和紀家同在蘇州,又同時劍客的門派,雖然一直以來關係相處得還算和諧,可倘若離得太近了難免要發生矛盾。因此沈家在蘇州的西郊,紀家在蘇州的東郊,一西一東拱衛蘇州城。
三人行至西郊,還沒到沈家大門口,遠遠地看見前面圍了一圈人不知道在幹什麼。
有熱鬧沒有不湊的道理,高軒辰連忙跑過去,隱隱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好像是屍體。他踮起腳尖往裏看,只見人群的最中間跪着一個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邊上卷着一摞草蓆,臭味正是從草蓆裏面散發出來的。
那白衣女子哭哭啼啼道:「小女子願賣身為奴,只求好心人能為小女子安葬亡父。」
高軒辰心道:噢,果然是賣身葬父!不過為什麼這年頭全都是賣身葬父的,怎麼沒有賣身葬母的?葬祖父的?葬祖母的?是當爹的都比較短命嗎?
人群中有一個年輕男人,掏了幾錠銀子出來,彎腰放到那白衣女子面前:「唉,可憐的。一會兒我請人來幫你把父親葬了,這錢你先收下。」
高軒辰看了眼那好心人,心道:嘖嘖嘖,這傢伙一年沒見倒是沒怎麼變,還是這麼憐香惜玉。
那女子收了銀錢,立刻道:「謝謝恩公,從此以後小美就是恩公的人了!以後必定當牛做馬伺候恩公!」
&用不用。」那年輕人連連擺手,「你這麼漂亮的姑娘,我怎麼捨得讓你伺候!還是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那女子卻不依不饒,撲上前抱住年輕男人的腿不讓他走:「恩公,小美孤身一人,已沒有活路了,只求恩公收下小美當奴婢,賞小美一口飯吃。」
年輕人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片刻後,回頭跟自己的隨從說:「溫叔,要不然……」
高軒辰咳嗽了一聲,撥開人群走了進去。
蔣如星和紀清澤跟進去,和那年輕人打上照面,各個露出驚訝的神色。
&琦!」
沈飛琦見了蔣如星,頓時眼睛亮得可怕,嘴角快要咧到二根:>
紀清澤突然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沒讓他把蔣如星的名字叫出口。
沈飛琦看看紀清澤,看看蔣如星,又看看高軒辰。他這點機靈勁還是有的,紀清澤戴着草帽,很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來。於是他收回了稱呼,眉開眼笑道:「你們怎麼來了?天吶,我太高興了!」
這白衣女子還抱着沈飛琦的大腿不放,高軒辰彎下腰,把沈飛琦給他的銀子撿起來,塞回沈飛琦懷裏。
那白衣女子震驚又困惑地瞪了他一眼。
隨後,高軒辰從自己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丟回那白衣女子面前:「姑娘長得不錯啊。你爹我幫你埋,你賣身給我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那白衣女子也是一臉詫異,沒想到這種事情還能有人截胡的。她不去收那銀子,抱着沈飛琦的腿不肯放。
沈飛琦立刻道:「不行不行!溫叔,還是你回府叫點人來把小美姑娘的父親埋了吧。」他還把高軒辰當做魔教教主,如果一個清白女子落到魔教手裏,絕沒有什麼好下場。
高軒辰道:「別呀,你賣身給沈家當奴婢有什麼好?我家裏不比沈家窮,我長得也比沈飛琦英俊,我也不要你當奴婢,待遇難道不比跟着他好?」
紀清澤低着頭撥弄劍穗。
蔣如星對高軒辰怒目而視,斥道:「幹什麼你!」
沈飛琦一看冰美人不高興了,再不猶豫,立刻拉起白衣女子,把她推到溫叔懷裏:「溫叔,快點把小美姑娘帶回去讓她好好休息。小美姑娘你放心,你爹交給我了!」
那溫叔生怕晚一步就讓高軒辰把白衣女子生吞活剝了,二話不說,跟陣風似的帶着人跑了。
高軒辰:「……」
他用一種深深懷疑的目光看着沈飛琦和蔣如星,很想把他們兩個人的腦瓜子敲開,看看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蘇州城那麼大,人來人往的,這女的哪裏不去,非要跑到沈家門口來賣身葬父,沈飛琦又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這擺明了就是衝着沈家來的。
他本來只是想攪合了這件事,卻不想因為他說話向來沒個正行,再加上他那特殊的身份,換了誰都覺得他居心不良,反而讓沈飛琦急着英雄救美,促成了這件事。
身遭看熱鬧的人還紛紛鼓掌叫好,以為自己目睹了一出沈家少主力戰惡霸的好戲。
沈飛琦洋洋得意地衝着高軒辰丟去一個挑釁的眼神,立刻又換上滿臉殷勤的笑容抓起蔣如星的手:「你們怎麼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紀清澤低聲道:「回去再說。」
沈飛琦恍然大悟,依舊捨不得鬆開蔣如星的手,帶着他們回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