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如此說,阿秀便稍稍安心:他既然認出了絹扇和首飾的珠子,也改口說是劫匪,暫時應該性命無虞,剩下的,便可以慢慢問了。於是阿秀回身到椅子上坐下,沐英卻又開口道:「你的同夥哪裏去了?如實招來!」軍士縮縮頭,小心的說道:「與他們平日居無定所,我如今被拿住了,他們豈會等我領了人去抓麼?大人明鑑!」沐英反覆詢問,不見有什麼疑點,只得壓下,落了口供,問過阿秀,準備去回稟朱元璋。
阿秀和沐英出來,在門口坐了先前的車,告訴了駕車的家僕,送沐英到軍中去。路上想了想,問過沐英,得知徐達等人近日都在軍中,於是一同進了軍營,見過朱元璋,回了案子。朱元璋略想了想,也讓沐英再審兩次,如果口供無差,就按照盜搶之罪定罪。阿秀聽了自然放了心。
朱元璋讓阿秀坐下吃茶,自己回到書案旁審閱軍報。過了一會,徐達湯和兩人進來回事情,給阿秀見禮,阿秀要迴避,朱元璋丟下兩人,喊住阿秀,走到她身邊溫和一笑,說道:「坐下吧。大日頭底下好容易來了,多坐會再走。你也許久不來軍中了,如今蕙蘭來軍中探望李將軍的次數,倒都比你多。況且我這裏沒有那麼多避諱,昨日遭了賊,現在你在這裏,我看着你也安心點。」
阿秀笑着點頭:「臣妾遵命,王爺先忙軍務吧,相國和元帥等着呢。」朱元璋應了,阿秀才回身坐下。徐達和湯和報了軍務和軍法改制情況,朱元璋一一聽了,決斷處置完畢,兩人便告辭退下。看着朱元璋又埋頭批閱其他軍報起來,阿秀望望天,已經近午了,開口道:「王爺此時甚忙,時候已經近午了,我去廚下給你做午膳可好?」朱元璋聞聲抬頭一笑:「辛苦夫人了,隨便做點簡單適口的就好。讓軍士帶你去小廚房吧,大廚房太雜亂了些。」阿秀行禮出來,一徑前去廚房。
軍士帶路,阿秀進了廚房,想好了菜式,指使了幾個臉熟的人去各處取材料。想了想,走出門,看見徐達的親兵,一個姓趙的年輕男子走過,就喊住他,讓他通知湯和和徐達一會去王爺帳中吃午飯,料想這樣一說,徐達就應該猜到有事找他,自會過來,也就那那軍士去了。這邊軍士拿來了材料,阿秀就支開了他們,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自己正一樣樣備着食材,果然徐達都來了,正要說話,湯和卻也來了。
想想湯和也不是外人,如今這事情也需要他們一起辦才更方便,便給兩人一個萬福,驚得二人慌忙行禮。徐達率先開口道:「王妃何故如此!有何事需要我們效命的話,我二人定然不辱使命就是了!」湯和也點頭稱是,阿秀便把刺客之事和自己心中所慮都低聲跟兩人說了。不聽則已,一聽兩人面面相覷,臉上滿是驚疑之色。
阿秀也不避忌,恭敬的直言道:「元璋是王爺,更是我夫君,我定然捨命援護,但文正也是我義子,是王爺的膀臂。如今也只是猜測,我不想他二人相互猜忌反目,卻不好顯了行跡去問話。兩位是多年來的王爺親信,也是知道王爺的脾氣的,如今我是焦急難解,才求兩位幫我權衡!洪都一役,文正功不可沒,苦戰近三月力保洪都之地,如此的孩子,應該絕無反叛之心。但那親兵,也是我認得的,如今實在不知如何是好!請兩位指點!」
徐達臉色驟變,驚恐兼具的拿話雙關着問道:「夫人應知天命難違,世事難料,何必攜卷進來,到時費了心神不說,還恐怕於事無補,何苦來哉?人常說天意弄人,誰又能保得償所願呢?」阿秀也抿嘴憂愁的搖搖頭道:「我無意逆天而為,實在是沒有實據啊。真是文正起了反心,府中地形早已熟識,前幾日還曾來過,怎會不知府內地形,又忙忙的露了行跡?我料定應有隱情才是。」
湯和一直不曾言語,思量再三才開口道:「卑職倒是贊同夫人所見,朱都督若有心謀反刺殺王爺,機會多得很,也不會行差踏錯。卑職前思後想,倒覺得這個刺客可疑了些。不如我和相國借了緣故去衙門問問?!」徐達聽了湯和的話,仔細想了想,也附和道:「正是,王妃暫且定定心神,待我二人去尋故問問才是。」
頓了頓,徐達似乎是壯了壯膽子,深問道:「但有一事須得問過王妃。若是沒有謀反,當如何處辦;若真謀反,又當如何?還請王妃示下。」阿秀聽他一問,也愣住了,來回走了幾步,下定決心道:「不管有沒有謀反,那個軍士的嘴巴要封牢。若沒反,自然最好,真的反了,自有國法。如今這事情已經告訴了兩位,只求元帥安然無恙即可,其他的只求問心無愧。」
看看天色,阿秀說道:「不早了,兩位大人意下如何?」徐達和湯和對視了一眼,商量了幾句,湯和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去,遲則生變,還是早些定了好。」阿秀點頭,囑咐速去速回,看着兩人離去,如果前番把素心嫁給文正是在嘗試改變歷史,此事的結果很可能就是改變歷史,但自己說出事情時沒有感覺到那種不受控制的力量,是否證明自己做的事是被默許的?
阿秀想了半天突然回了神,想起還要做午膳,連忙加快動作做了起來,過了快半個時辰,才做好了八菜一湯,喊了幾個軍士來,裝進食盒,提去前面。朱元璋還在批着公文,阿秀稍稍定心,好在沒有察覺,不然自己的性子說不出謊話就麻煩了許多。把飯食拿出來擺在桌上,又低聲囑咐了人去喊沐英朱標和李傑來,才輕聲對朱元璋道:「王爺,歇歇吧。」
朱元璋抬頭,一笑,放下筆,站起來舒展了下筋骨,走到桌旁。看着阿秀捶打胳膊,朱元璋微微一皺眉,抬手給阿秀揉捏起來,嚇得她一躲,又伸手拉她回來繼續揉捏道:「我只說要簡單的做些吃食,怎麼弄了這麼多?」阿秀感激的笑道:「王爺不是說了難得我來一次麼?何況今日吃飯的多,我便多做了幾個。又不累的,只是許久不做這麼多,有點酸而已。」
&啊,總是這麼坦蕩蕩的對人好,半點私心偷懶的意思都沒有,難怪這麼多年越來越消瘦呢。你也不去瞧瞧那些富太太們,家裏但凡有點富庶的,哪個不是圓潤富態的?單單只有我朱元璋王府里的正妃是這般的消瘦。」朱元璋搖頭無奈道。阿秀按下朱元璋給自己按摩的手,直視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王爺的心,阿秀怎會不懂,阿秀的心,王爺也是懂的,我只是心疼家人,前半生只有義父和你,後半生自然有的忙,可我樂在其中。」
把阿秀輕輕摟在懷中:「什麼樂在其中,我只知你如今事事勞神。年前為我受下箭傷時,大夫就說傷了元氣,要好生將養。那時開始,見你臉色就是一日比一日蒼白,若不是你死力堅持,我連這平日的吃食都不要你做的,何苦要我心疼?」朱元璋說完,阿秀望着他的臉出了神:這溫柔嗔怪的語氣,竟是這麼的溫存體貼,雖然有點霸道,可是一點都不像外人看見的那樣雷厲風行,像是未來的新好男人呢。心裏美滋滋的。
兩人正在甜蜜,門口想起腳步聲,阿秀猛的彈開身子,臉紅心跳的低頭撿拾碗筷盞匙。標兒率先跑進來,給朱元璋請了安,一頭扎進阿秀懷裏:「王娘,標兒今天學了射箭呢!」說完鼻子聞了聞,「好香!娘做的菜?」偷眼看看朱元璋,又看看阿秀,阿秀笑着點點頭,用身子擋了朱標,朱標就執起筷子,偷偷夾了塊糖醋裏脊塞進嘴巴。沐英和李傑隨後進來,和朱元璋見禮,幾人都不曾發現母子這裏的小動作。
朱標跑了一天,肚子餓的咕嚕嚕的,又有阿秀擋着,嚼了嚼吞下去,不過癮,索性又夾了一塊進嘴,卻不巧聽見朱元璋喊他,嘴巴漲的滿,也不好回話,只好捂了嘴走到朱元璋身邊。朱元璋看了一皺眉,知道這是偷吃了,看看阿秀,又看着朱標,剛想責罵,阿秀卻走過來把朱標掩在身後,微微一笑道:「王爺有話等下再問,標兒第一次來軍中,跟着英兒跑了半日,剛把水端起來喝進一口,王爺喊他,他就匆忙出來,嗆到了豈不可憐?還是稍後再問吧。」說着暗暗擺手,朱元璋會意,知道阿秀疼孩子,有外人在,阿秀也遮掩了孩子的失禮,也就不好深究。
朱標聽見阿秀為自己遮掩,父親也不曾追究,知道這是解了圍,連忙的吞咽了,拿出袖中的帕子擦擦嘴巴,恭恭敬敬的走到一旁站好。
外面又走進兩人,阿秀抬眼去看,原來是徐達和湯和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