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盪山峰頂,轟隆作響的瀑布流水不繼日夜的飛瀉奔騰。只是原本空寂無人的瀑布四周,山澗上,崖壁,潭邊,樹木之上皆是或站或坐着各色各樣的男男女女。只見這些人正邪混雜,五花八門,三五小隊,八九成群。有的人正埋首商議,有的卻冥思打坐,還有的飲酒賞景。倒也都相安無事,涇渭分明。若說在平水城中遇到這麼多人還好,但此處深山之中卻也聚集這麼多人,不得不說仙蘭的魅力。許多人許多門派明知每屆仙蘭盛會必定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卻依舊義無反顧的要來掙一掙這天下聞名的仙草。
「師兄,想不到有這麼多人。」阿曠四人飛騰而來,乍一看瀑布周圍來了這麼多人皆是一驚,本想飛到山頂瀑布口的那顆孤松下,卻發現早已被一夥書生打扮的人佔了去。所幸如佛爺所言,這瀑布四周就這山頂人最少,倒也讓他們四人在瀑布口不遠處的涯口找到了個小小的落腳地方。
「這麼多人,到時候仙蘭長出來爭奪起來,不知要死傷多少?」明志看着山頂山下的人怔怔說道,而後又是雙手合十一聲嘆息,「阿彌陀佛!」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家既然都來爭仙蘭,自然也都想明白後果了。師兄你又何必為他們感慨。」阿曠自從上山學藝以來,歷經大戰,數次生死,本就無畏的心態就更是看得開。
「小師弟到時灑脫,若是用心參演佛法定能修成正果。」明志道。
「大師兄說笑了,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廟中吃齋念佛。修成正果此等大事還是由法正、法淨師兄他們去完成吧。」少年搖了搖頭,而後細細掃視四周,「說起來師兄他們都不知在哪?雖說這山下一覽無餘,但望下去人也比螞蟻大不了多少。我們不如四下找找,總比乾等在這有意思。」
「師弟說的不錯,反正現在距離驚蟄還有幾天,我們四處遊走,只要不是搶佔別人的位置應該沒什麼危險。明志四下以為如何?」聽了少年的提議,法悟也是開口向明志提議道。
「也好。」聽了法悟的分析,明志亦認為可行,當下同意道,「不過我們也不要走得太遠,免得落單被隔神山門人襲擊。就從這瀑布頂下落到山底的水潭,如此即便沒有找到同門師兄弟,而又受到危脅,想來仙蘭未開,正道中人也會助我等解圍。」
「大師兄說的在理。」阿曠三人皆是認同。說着,少年便一馬當先,也不御空而行,倚着瀑布旁的懸崖峭壁如同猿猴一般向下攀爬騰挪。另三人一看只得暗嘆小師弟到底是才十六七歲,玩心太重,卻也無奈一一跟上。
四人一路向下,翻跳飛騰間便下落百丈。行進間遇到兩撥人,皆是古怪的看看四人。四人皆是頭次下山,也不知他們是何門何派,倒也不想冒然打擾,便接着自顧跳挪下落。
「阿曠老弟!」
少年正跳落間,忽聽似乎有人在喊自己。但因震耳欲聾的瀑布聲,一下子也沒聽出來是哪裏在喊,於是佇立身形四顧查望,只聽得方才的聲音又是喊來,「阿曠老弟,這裏。」
幸得這回少年是聽清了聲響是從自己的左下方的瀑布叢中傳來,阿曠忙得飛身而近,只見隔着一道白色水簾後,一個黑色身影朦朧間似同自己揮手。
「阿曠老弟,還記得老哥我嗎?」
「楚大哥!」待少年施法穿過水簾後,面前之人黑面方臉,正是平水城遇到過的書生楚悠。阿曠不由驚喜的問道,「楚大哥,你怎麼會藏在這?」說着少年一打量,頭頂一方突兀巨岩分擋住了奔騰而下的瀑布。此處岩壁內凹,在方寸之間形成一個藏身佳所。
「當然也是來一睹這二十年一次的難得盛會。」楚悠笑呵呵道。
「噗,噗,噗」。兩人剛打了個招呼,已是又有三人破水而入,正是法悟三人。只是這山洞實在不大,如今又是進入三人,不免有些擁擠。
「小師弟,得虧我們跟得緊,不然還真以為你眨眼間消失在我們眼皮底下。」明志一闖入水簾後便開口道,眼見少年身旁還站着一位黑臉書生甚為眼熟,不由遲疑道,「你是那天那個酒樓的書生?」
「在下楚悠,師傅好記性。」楚悠拱手微笑答道。
「還真是你,說起來那天還要感謝你挺身而出,給我們師兄弟解圍。」一旁的明義一臉感激道。
「阿彌陀佛,多謝楚施主解救之恩。」明志也持禮道。
「兩位師傅客氣了,若非貴寺戴斗笠的大師出手相助,那日我楚悠自保都難,還何談解圍。」
「行了,大家別客氣來客氣去了,真正救了大家的法悟師兄都沒出聲呢!」少年不耐道。
「哦,原來那天的高僧就是大師你呀。」楚悠看向一直安靜站立的法悟贊道,「那日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想不到大師如此年輕,相貌堂堂。」
「阿彌陀佛,楚施主廖贊了。」法悟單手持禮回道,「貧僧倒是有一事相求。」
「大師且說,力所能及,楚悠定盡力而為。」
「也不是什麼大事,實乃貧僧破戒飲酒有辱師門實在慚愧,還望楚施主莫要向外人提起。」法悟面色尷尬道,「免得師門蒙羞。」
「不錯,不錯,那日酒樓飲酒之事,楚施主可莫要外提。」明義也是連忙道。
「幾位大師放心,我楚悠雖是孔門弟子,卻也不拘於形式。再說我楚悠不善飲酒卻也好酒,實也是放不下這杯中之物,怎麼會外傳,請各位師傅放心。」楚悠聽了法悟明義之言哈哈笑道。
四人幾句客套下倒也熟識了幾分,阿曠指着此地不由問道,「楚大哥,這裏如此隱秘,你是怎麼發現的?」
「你楚大哥我雖喜歡四處遊歷,卻也沒那麼大本事能發現此地。」楚悠笑着向四人解惑道,「此處是來之前一位師門前輩告知我才知曉。剛才我想出去,卻碰巧看到你下來,正好讓老弟你也來看看。」
「原來如此,想來楚大哥的師門前輩定是位高人。」少年說着又問道,「怎麼楚大哥你就獨身一人,沒和師門同道一起?」
「哎,你楚大哥我身為孔門弟子雖沒有你們佛門弟子戒律森嚴,卻也有一堆的規矩。」楚悠嘆口氣道,「說來不怕老弟你笑話,楚大哥我是如你一般既討厭繁文縟節,又屢屢破戒,加之行為言語不被同門接受,因此便沒有師兄弟願於我同行。」楚悠說着又洒然一笑,「不過如此也好,我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真和他們同行還不適應。」
「阿彌陀佛,本以為小師弟看得開,想不到楚施主也是一位心胸豁達之人,實讓人佩服。」明志道。
「師傅客氣。」
「待在這實在太悶,我們還是接着往下走吧各位師兄。」眼見幾人皆是同意,少年又向楚悠道,「楚大哥要不要一起遊玩?」
「你楚大哥一個人慣了,還是你們自己走吧。」楚悠婉拒道,「馬上就是仙蘭盛開的日子了,楚某膽小惜命沒福分,不敢去爭那仙蘭,若你們要去,定要小心。」
「楚大哥放心,那我們就先走了,告辭。」阿曠說着又是當先邁步。
「楚施主告辭。」明志三人也是告別道。
「幾位師傅保重,阿曠老弟若不嫌棄,還可再來此處。」楚悠拱手目送四人穿水而出道。
「一定,一定。」少年隔着滔滔水簾喊道,眼看三位師兄也穿水而出,當下四人便繼續向着山下縱去。沿途倒是又可以看到有不少人懸停在峭壁邊,還有人悠閒自在的坐在山壁上橫生出來的樹枝樹杈上,想來這些人皆是料想今次仙蘭會在這附近盛開的機會大。
咦?他們怎麼也在這。少年正觀察張望,卻見峭壁上幾名道人背負長劍,其中一人白面細眉,正是那晚處處與自己作對的道人。阿曠心下一驚,回首同三位師兄相視,四人默契的不上前與雲浮宗的道人交談,反而速度更快,御空飛向山底。
瀑布潭邊,聲響不息,水汽迷漫。此處人數最多,不少門人門派皆聚集在一起高聲交流,拉幫結勢,計劃着如何奪取仙蘭云云。少年四人初出茅廬,落在人群中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反倒是因為恢復了菩提寺的僧衣,不少人皆是對這執天下首耳的佛門大派弟子熱情的打招呼,忙的四人也一陣回禮,順便打聽到了菩提寺僧眾的駐地。
「弟子拜見師伯(師父),各位師兄。」總算找到眾僧所在之處後,阿曠四人忙向着由舍名率領的一眾僧人行禮。
「嗯。」舍名應了一聲道,「法悟,你舍塵師叔可曾同你們一起回來了?」
「回稟師父,舍塵師叔同清風前輩皆已回來,正和玄女宗的前輩一起尋查陣基。弟子等於此不通,師叔便讓我們先行來此駐守瀑布頂。是弟子想此刻仙蘭未開,不如再四下尋查一番,看看師父您老人家在哪。」
「行了,你們幾人從未下過山,即便尋查一番,又能清楚多少同道。」舍名大師說着又對着明普道,「明普,你帶領羅漢院弟子駐守瀑布口附近上段。」
「弟子領命。」明普道。
「明法,你帶領戒律院弟子駐守瀑布中段。」舍名大師又接着道,「剩下的弟子隨本座駐守下游。若是碰上了雲浮宗和玄女宗的門人記得合併交流。」
「弟子領命。」眾僧道,接着明法、明普便帶着一眾弟子向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