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明志領着羅漢院十來人俗家弟子來到戒律院大殿門口時,由青磚石板鋪平整的廣場上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幾乎人人都在討論着寺內修為高深的師兄弟分在哪一組云云。
「大師兄,你正好分在六甲之內的甲午組,下午肯定會輪到你比試的,我們正好可以先看看甲午組內有沒有什麼高手,早作應對。」眼見着貼着榜文的牆周圍全是人,法淨不由建議大家先去看甲午組的榜文。
師兄弟幾人聞言便想先擠進人群查看甲組榜文,卻見一個瘦高僧人正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不住搖頭,聽見法淨的話不由出言道,「幾位師弟不用費力進去看了,釋經院的明普師兄正好是在甲午組。哎,我師弟臨時有事叫我給他看一下甲午組有沒有厲害的師兄弟,現在我都不知怎麼回答他了。」那僧人說着搖搖頭便徑自走了。而聽到這個消息的羅漢院弟子除了少年其餘人臉色皆是一緊。
「怎得大師兄,剛才那位師兄所言,這甲午組的明普師兄非常厲害不成?」阿曠眼見大夥神色不由問道。
「小師弟你才來寺內幾年,每天又跟着首座在後山學藝,對於寺內的諸多人事自是不知。這位明普師兄,若單單說修為,寺內明字輩師兄中勝他的怕也只有一手之數,就連舍字輩的眾位師叔伯怕也有許多人不及他。」法正見阿曠疑惑解釋道。
「既然這位明普師兄如此厲害,怎得今年還要參加,不是說往屆前十勝出的弟子今年不可再參加的。難道這位如此厲害的師兄往年沒來?」少年一聽法正講解更是不明白。
「小師弟聰明過人,可以說猜對了一半。」眾師兄弟即以得知明普師兄也在甲午組便都退了出來,邊走邊說的來到廣場邊。
「哦?」
「說起這位師兄,他參加殿試卻也曲折。他第一次參加殿試我正好剛入菩提寺,記得那時他的修為已是很高深,本寺心經菩提心法和各種神通也是練得非常厲害。他那時正值意氣風發,哪料到卻和同院的明相大師兄分到了一組。明相師兄是釋經院舍名首座大弟子,佛法修為更是在明字輩無人能出其右者,只怕如今更是直追首座他們了,所以明普師兄很快便敗下陣來。」
「想不到寺內有這麼多厲害的師兄。」阿曠一聽法正說那位明相的的修為直追首座不由讚嘆,畢竟大和尚的實力少年還是挺了解的。「那後來呢?」
「後來這位明普師兄更是日夜潛修,過了四年再次參加了殿試,經過那四年明普師兄的實力更是高深,本以為他定可以勝出。怎料道偏偏他的運氣真是差,和戒律院的大師兄明法,就是有一次下山和我們一同去運糧的那個師兄分在一組。」法正說着還給阿曠介紹了一下。
「原來是那位師兄啊。」少年說着回想了一下當初見明法的情景,「那想來那位師兄也是極厲害的了。」
「那是自然,這位明法師兄在明字輩師兄弟中不論修為佛法皆是數一數二,只不過第一次殿試的時候對上了菩提院的明心大師兄。那真是一場苦戰,最後明心大師兄略勝一招才贏了明法大師兄的。所以啊,這第二次的殿試明普師兄雖說實力大漲,但奈何跟明法師兄還是有差距,結果苦鬥一場自知勝出無望便又認輸了。」
「原來如此,那這位明普師兄的運氣卻是不好。」
「問題是這回他和我們大師兄分在一組了,這運氣不好就是我們了。」胖子不由出言道。
「是啊,正猶如因果輪迴,如今這一次卻是應到了明志師兄這。」法正不由的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大家不必難過,我本來也是勝出無望,不過多勝一回,少勝一回罷了。佛門弟子,怎可一直執着勝敗。」明志看幾個師弟情緒低落,安慰道。
「是啊,這次贏不了還有下次,說不定下次明志師兄就成了明普師兄一樣的人物,到時候就該別人難過咯。」
「臭小子這回說得好。」胖子一拍少年道。
「哪有這麼容易,我寺人才輩出,只怕師兄我很快便退出殿試了。」明志無奈笑笑道。
「大師兄你太謙虛了,我相信你總有一回會勝出的。」阿曠道。
「只怕那時候你師兄我已是一大把白鬍子了。」明志說完這句師兄弟幾人都是一笑。
少年於是又問道,「那那個明普師兄後來呢?」
「後來也就是上屆殿試了,寺里師兄弟本來都以為這一回明普師兄定能勝出。誰知在殿試幾個月前明普師兄和幾個師兄弟奉師命一起下山去了,在歸來的途中發現一夥魔人企圖不詭,於是便出手阻止。誰想魔人狡詐,師兄等人一路糾纏下來倒是阻止了魔人詭計,但這一耽擱,便也錯過了殿試。」
「原來如此。」少年聽到此處終於恍然,想不到那位明普師兄修為高深,參加殿試卻如此坎坷曲折。想到這裏阿曠不禁又問道,「既然那位師兄的修為以是那般厲害,只怕他便是得了第一,想來那釋經院中的經書對他也無大用。如此說來,那位師兄不是白忙一場,還不如尋一處山坡,曬曬太陽,喝點小酒。」
「阿彌陀佛,想不到師弟年齡不大,卻生性灑脫,佛性又高。」法正雙手合十道,「若是人人都能同小師弟你這般想法,那早已天下太平,這凡人界也成了須彌聖地。」
「師兄莫要取笑我了,我只不過是生性懶散,只求能吃飽飯罷了。」阿曠倒是讓法正說得有點訕訕然不好意思了。
「我想,也許明普師兄要參加這屆殿試,只怕也是為了看破本心。」明志看着場內師兄弟來來往往,不時的高呼低嘆,熱鬧非凡,輕輕的講道,「我們出家之人,本因戒那貪嗔痴,放下一切。但人之七情六慾,豈是說出家就能看破放下的。像我等修行之人,若是放不下心中執念,便也只能隨心而行,徐徐圖之,不然成了心魔,只怕修行倒退,難以再前。」師兄弟幾人漸漸從明普師兄的事變成談論佛法,正入了神,忽的廣場東側傳來鐘響,「當,當...」鐘聲低沉悠遠,使得廣場內的眾弟子一下便全是靜了下來。
「阿彌陀佛。」只見以戒律院首座為首的一眾舍字輩高僧已是站在大殿門前,首座捨生和尚低沉道,「再有一刻便是未時,諸位弟子各自做好準備,先退出場外。」眾僧聞言皆是退到廣場邊,或是山上。眼見得廣場已是空出,捨生和尚一揮衣袖,後面閃出兩個抬着大鼎的弟子,待得這兩個弟子把大鼎放到捨生面前的台階之下退到一旁之後,只見得大和尚兩手一揮,鼎內忽的飛出一條紅龍,飛旋在廣場空中。阿曠正疑惑那是何物,卻見捨生大師左手引動,右手畫圓,而後那紅龍便一分為十,化為十個紅圈落在廣場上,每個紅圈皆是圓滿,間隔數丈,好似工匠用規矩精心刻畫一般。此刻少年才看清,原來那些紅圈皆是寺內的蠟油所化,待得現在凝固,成了一個個紅圈。
「好,如今本座已是分出十個擂台,諸位弟子按分組先由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寅、乙丑、乙亥、乙酉、乙未這十組依次把紅圈從右到左,從東到西一一對應每組一個擂台。殿試之時,每圈皆有一名舍字輩長老監試,各組弟子,到各自的監試長老處抽籤決定自己的殿試對手,現在開始抽籤。」捨生和尚說着對一旁的舍字輩師兄弟打了個招呼,於是那十個和尚便走下台階,來到各自的紅圈之中。而後,只見得剛才十組之內的弟子皆是飛快的來到自己所屬的紅圈內,迅速的從長老的缽碗之中拿了一張紙簽。如此,本還算安靜的廣場又是熱鬧了起來。
「師兄,怎麼樣?你抽到的什麼簽?」眼見得明志已是拿來了紙簽,旁邊的羅漢院弟子也是圍了上來。
「寅。」明志打開紙條一看道。
「這麼說,應該是第三場比試了。」法淨道。
「嗯...」
「阿彌陀佛,肅靜!」捨生和尚一聲佛號傳遍全場,「現在抽籤完畢,未時已到,殿試正式開比。比之前本座再重審一回,凡退出紅圈外者,倒地十彈指未能重起者,輸。還有,若是殘害同門,故意對師兄弟下殺手者,本座定當廢其修為逐出寺院。」戒律院首座最後一語猶如平地里一聲炸雷,使得原來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的眾弟子皆是一震。
「甲子組,抽到子字跟壹字的弟子速來比試。」
「甲戌組,抽到子字跟...」
「乙丑組...」隨着十個紅圈內的監試長老呼喊下,十組弟子也是一一的站到了紅圈之內,殿試終於是開始了。
「師兄,你抽到的是寅,也不知道對手是誰,我們還是先去甲午組旁邊看看。」明義說着一眾羅漢院的僧人皆是圍向甲午組比試的紅圈。
幸得此圈臨邊最靠外面,雖說周圍觀戰的師兄弟眾多,但地方大卻也不顯得如何擁擠。此刻,紅圈之內除了監試長老還站着一高一矮兩個和尚,只見他倆一着黃衣一穿黑袍,顯然黃衣和尚作為明字輩僧人卻是比黑衣法字輩要修行的早。待得監試長老又叮囑了一番比試規矩,便讓兩人各自退開到紅圈邊緣,接着自己退出紅圈道,「開始?」
隨着監試長老的一聲令下,圍觀的一些弟子也對着場內的兩人喊了起來,「師弟努力啊!千萬別輸...」
「師兄必勝...」
此刻,場內的黃衣僧人微微一笑,面色平靜,顯然不是第一次參加殿試。倒是對面的黑衣僧人稍顯慌張,無所適從。
「這位師弟,請出招吧!」黃衣僧人淡淡道,從容平靜。倒是給對面本就有些緊張的少年和尚又增加了不少壓力。只見得少年微吸了口氣調整一番,而後一抱拳道,「師弟得罪了!」說着黑衣少年猛的一步踏出,舉掌便是擊向了對面的黃衣僧人。只見他掌勢兇猛,泛着淡淡金芒,顯然修行努力,元力不弱。
「來得好!」黃衣僧低喝一聲,對這飛來一掌不退不閃,腳下不動,卻也翻手一掌擊去,正好擋住了少年一掌來路。只見兩掌相擊,發出「呯」的一聲響。黃衣僧身形未動,黑衣和尚卻被震得向後退去。
「師兄幹得好!」觀戰的幾個弟子大聲喊道。顯然從剛才的試探來看黃衣僧明顯佔了上風。而此刻被震退的黑衣和尚卻是面色一紅,也不知是羞是怒,「師兄,再接我一掌!」少年說着雙手舉過頭頂而後合十放於胸前,只見他面相莊嚴,手冒金光,雙掌擊出大喝道,「金剛掌!」
眼見這一掌似要無堅不破,比原來那一掌要厲害幾倍,黃衣和尚當下收起小覷之心,卻也不慌不忙。只見他微一錯步,伸手便是一掌迎上。然而黑衣少年這一次掌勢威猛,黃衣僧人被擊的向後退去,但不等少年心中高興,黃衣和尚另一隻手已是抓住了少年一臂,接着黃衣僧錯身一轉步,順勢便把黑衣少年扔了出去。黃衣僧本就站在圈內幾步,如今這一甩,再加上少年自己這勢大力沉的一掌,當下便是讓少年和尚在半空轉了個圈,待他落地站定,發現自己已是站到了圈外。
「承讓了師弟。」黃衣僧站在圈內淡淡一笑雙手合十道。
黑衣和尚臉色沮喪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師弟慚愧。」說着對黃衣僧回了一禮,同幾個師兄弟黯然的推出了場。而黃衣和尚也是在師兄弟的歡呼聲中來到了監試長老身邊,記下了法號等下一輪的殿試。
「好,第一輪比試結束,現在請甲午組抽到乙字簽和貳字簽的兩位弟子速來比試。」監試長老記下了那黃衣僧的法號後喊道。
「下一回就要輪到大師兄了,希望大師兄也像剛剛那位師兄一樣好運,幾招就把對手搞定了。」阿曠道。
「那就借小師弟你的吉言吧。」明志對着少年笑道,「其實剛才那位師弟本事不弱,本可以多堅持些時候,可惜他臨戰經驗太少,顯得急躁慌亂,才這麼快敗下陣來。」
「聽見沒有小師弟,前車之鑑啊,別到時候自己也如剛才那位師弟一般,沒幾招就敗下陣來。」胖子在一旁起鬨道。
「還指不定剛才那個黑衣和尚是師兄你呢?再說,小爺我即便是輸,也是輸在你這死胖子後面,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好你個臭小子,敢取笑你師兄,看我怎麼收拾你。」胖子說着作勢便要打,而站在前面的法淨卻驚道,「別鬧了,快看,這輪出場的是明普師兄!」
「什麼?」
「哪裏?」少年和胖子皆是一驚,此刻圈外已圍滿了人,躋身朝圈內看去,只見圈內此刻正站着兩個黃衣僧人。從周圍的驚呼聲和目光尋去,阿曠輕易的便是知道,左邊的這位,應該就是明普師兄了。只見他微黃的膚色,眼睛不大,鼻樑也不高,但站在那自有一股威勢。而此時右面的黃衣僧人卻是一臉無奈,顯然也料到了結局。
「第二輪比試開始。」監試長老看看明普宣佈道,他也沒想到這麼早就輪到明普了。
「師弟,出招吧。讓師兄我看看這幾年你又有多少進步。」明普平靜的講道,原來兩人卻同是釋經院弟子。
「哎!本還想今年殿試多過幾輪的,誰想到第一輪就碰到了師兄你。也罷,就請師兄手下留情,多多指點我一二。」這位同院師弟說到這裏也已釋然,對着明普行了單手禮後,便是一掌朝明普打去。明普揮手便是接住,而這也在黃衣師弟意料之中。只見他腳下一滑,已是抬手一掌打向明普後背,卻又是被後者彎腰避過。黃衣師弟也不氣餒,雙手一划便又是擊向明普。而明普此刻也已是轉過身來,抬手格擋,只聽「啵」的一聲,兩人各自後退幾步。
「師弟,三招已過,雖說你的菩提掌法練得不錯,但若再不拿出真本事來師兄我可是要先出招了。」
「既然師兄這麼說,師弟我就不客氣了,師兄看招!」說着那黃衣師弟揮手便是摘下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掛珠朝着明普拋去,口中喝道,「伏魔掛珠,鎖!」隨着他一聲令下,雙手揮動,只見那串掛珠金光四射當頭罩向明普。
明普當下也不託大,飛快後退兩步,同時雙手連捏手訣,一掌便擊向向自己罩來的掛珠。只見掌珠相交,元力相激四盪,一股勁風使得四周觀戰的弟子不由都後退一步,眾僧皆是驚呼一聲厲害。眼見得黃衣和尚那串掛珠已是被明普一掌擊向半空,連帶着僧人自己也是晃了兩晃身體,待他剛平息體內涌動激盪的元力,明普已來到他的眼前,奔騰的一掌元力洶湧,金光耀眼直逼黃衣僧人胸口。黃衣僧人雖驚不亂,右腳猛的踏出一步力跺地面,左掌同時擊出,也是佛光瀰漫,同時他右手不停,劍指衝着半空的掛珠連連舞動,只見掛珠「咻」的便是朝着明普後背襲去。然而明普修為高超,又是先發出掌,對此等前後夾擊毫不在意。只見兩人兩掌相抵,「呯」的一聲,黃衣和尚但覺自己渾身一震,手骨欲裂,一股兇猛元力已是透掌而來,人便「噌噌」往後退去。而明普一震震退黃衣僧後一個轉身又是一掌擊去,那串佛珠的力量本就不能跟明普的掌力相比,何況此刻已沒有了主人的控制,當即又被擊飛出去。只見明普腳尖一點,身形一動便是拿到了那串佛珠,「師弟,就到這裏吧!」明普輕輕道。
「明普師兄果然厲害!」周圍觀看的僧人不由驚呼。
羅漢院的一眾弟子也是面色凝重,心中擔憂。明普這幾下出手剛猛果決,快若電閃,大師兄對上他只怕一點勝算也沒有。
「幾位師弟,我本就不是明普師兄的對手,你們又何必替我擔憂。」似是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明志回頭安慰道。
場內,黃衣師弟眼看着自己的寶貝掛珠也是被明普控制,本事也是無力抗衡,無奈的笑道,「想不到師兄你的修為是越來越厲害了,師弟本以為借着寶珠之力還能在師兄手下多走幾招,卻是我一廂情願了。」說着黃衣僧人對着明普行了一禮。
「阿彌陀佛,」明普回禮道,「師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只不過今次殿試碰到的是我罷了,就如同前幾次我遇到大師兄一樣,也許下次殿試你便就同我這次殿試一般。」說着,明普便向監試長老處登記完畢,就和那個落敗的黃衣師弟還有一眾觀戰的釋經院弟子退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