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這些日子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先帝的屍身消失了。另一件是鸞鳳殿的德太妃成了癱瘓!
你沒有聽錯。
德太妃宮裏前一夜還好好的,第二天卻召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稷王爺守在床邊跟個煞神似的,得到的結果卻一模一樣。
太妃娘娘受風寒侵襲,寒意侵蝕了大腦,從今以後不能走不能動,口歪眼斜臉話也不能說了。
鸞鳳殿的宮人們一個個覺得天都塌了。
他們為什麼要來侍奉德太妃?還不是因為德太妃身份貴重,三皇子軍功赫赫,鸞鳳殿的下人出去外面能挺直了腰板說話?
可德太妃成了癱瘓,她們出去不被那些其他宮的人嘲笑死!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看稷王爺這煞神一樣的表情,能手下留情賞他們一條命活就是祖上積德了!
雲稷臉陰的似烏雲壓城,雖說他對德太妃的感情不深,但再怎麼樣這也是他的生母!剛來京都的第二天就出了這種事,不是拿着他的臉往地上踩嗎?看着烏壓壓跪了一地的宮人,他心生厭惡正要發話,床上的德太妃卻有了動靜。
德太妃意識還沒有徹底混亂,臉歪眼斜的躺在床上,費力的攥住窗邊的帳子,不停的抖着手,喉嚨里發出嗚嗚的悶響,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只能奮力往外扯着胳膊。
雲稷走到她身邊,彎腰想聽她說什麼,卻聽不清楚,不禁皺起了眉頭。
跪在一邊的穎兒卻眼底一亮。
剛才太妃娘娘指的不是西面嗎?西面是皇宮的西苑,住着那位凌太妃。娘娘一直和那凌太妃有嫌隙,莫不是這個病跟凌太妃有關?
想到這兒,壯着膽子道:「王爺,奴婢應該知道太妃的意思。」
「你?」
雲稷扭頭,眯眼望着她,眼神似刀似劍,全是壓迫。
穎兒被他的氣勢嚇的一抖,卻不願退縮,這是她在稷王爺面前露臉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咬牙道:「太妃娘娘素來跟凌太妃有愁怨,說不定這次全是因為凌太妃……」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一柄長劍已經抵在了她的胸口。
「你覺得本王會信嗎?」
雲稷神色冰冷,看穎兒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手上一用力,眼看就要遞出去長劍,身後的德太妃卻喘起粗氣,一次比一次急促。
德太妃也聽到了穎兒的話,一邊控制不住的掉淚,一邊歪着嘴點頭,口水順着她的下巴流到被子上,不大會兒就濡濕了一片,和昔日高貴嫻雅的德太妃一比,簡直像兩種生物。
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雲稷的臉色陰晴不定,想起昨天凌若在祭壇上的一舉一動後,臉如黑炭,也不再遲疑,立馬抽回長劍,對駭得跪不穩的穎兒道:「照顧好你們家娘娘。」
接着,摔門而去。
凌若今天心情很好。
冷月軒上下也喜氣洋洋的。
一大清早,窗外就飛來幾隻喜鵲落在桃花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小允子緊接着又奔過來報喜。
「娘娘!鸞鳳殿今天一早召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據說是德太妃昨晚受寒中風,今早起來癱瘓了!」
「有這事?」凌若笑得眯起眼睛,又從梳妝盒裏抽了一隻簪子,插到自己的鬢邊。
「小允子,你去咱們庫房裏挑點好東西送過去,也算是聊表心意。」
小允子看凌若氣定神閒的樣子,便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自家主子下的手,心裏又得意又驕傲,急忙應下。
不聲不響弄殘一位位高權重的太妃,試問這宮裏除了自家娘娘還有誰能做到。
小允子出去沒多大會兒,雲稷便提着劍踏進了冷月軒,滿身殺氣。
凌若直奔重點。
「你是為了德太妃來的?」
雲稷怒視着她,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眼底全是凌冽的殺機,「真的是你?」
凌若挑眉,輕叱一聲,「我說不是我,你難道會信?」
語罷,毫不在意雲稷長劍上凜凜寒光,從旁邊案几上端出一杯梨花茶,小口慢飲,神色輕鬆而悠閒。
她這幅態度徹底激怒了雲稷。
長劍飛出,瞬間斬斷她耳邊幾縷髮絲,繞了幾圈後,落在她的脖頸處,似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滿含殺機。
這雲稷是真想殺了她。
凌若看着頸邊的長劍,眼底一暗。
她摸了摸自己袖口裏塞得幾瓶毒藥,思忖哪種用到雲稷身上合適,最後選了一個木質的瓶子。
那裏面裝的是軟筋散。
沒有她的解藥,中毒之人會筋骨堵塞血流不暢三個月,簡單的說,就是把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三個月。
凌若眯起眼睛,這段時間,足夠她準備齊全逃出皇宮了。
只是,這雲稷的反應力極為變態,她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如果拿出藥粉,估計還沒接觸到他,就被他發現了。
而且這軟筋散必須入口。
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凌若心裏一狠,再次端起了茶杯,把那軟筋散合了一點茶水揉成團,接着喝茶的功夫,藏到了舌頭下面。
再抬頭,眼底全是楚楚的柔情,滿含情意地望着雲稷,喃喃道:「稷哥哥。」
若兒。
雲稷渾身一僵,思維也凝固了。
這個眼神,如此熟悉。當初的若兒每次都是這樣看他,一聲又一聲的稷哥哥叫着,把他的心都叫軟了。
是若兒回來了嗎?
手中的長劍不由自主的墜下,他踉蹌了幾步,似是找到了自己曾經摯愛的珍寶,幾步奔到凌若的面前,端住她的臉。
什麼質問,什麼憤怒都拋在腦後,喃喃道:「若兒,你回來了?」
凌若胳膊上起了一圈的雞皮疙瘩。
眼裏卻留下兩行清淚,嗚咽地輕聲道:「稷哥哥。」
三分柔情七分依戀,是個男人都守不住自己的心。
雲稷眼底一下子就花了,顫抖地伸出雙手,攀上凌若的臉頰,帶着厚繭的掌心灼熱而粗糙,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凌若的側臉。
你就不能輕點嗎!皮都快破了!
凌若在心裏抱怨着,急忙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雲稷覆蓋在自己臉側的兩個手掌,輕盈盈又不動聲色的往外掰。
鬆開點……
雲稷反手握住她的雙手,攏在自己的掌心,唇瓣眼看就要碰到凌若的額頭。
凌若卻猛地揪出了自己的雙手。
雲稷愣了,眼底閃過一絲清明。
下一秒,凌若攀上雲稷的臉,雙手扶着他的臉頰,撩了撩他的髮絲,在後者不可置信地眼神當中,朝後者的嘴唇撲過去。
心底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沒事,不就是兩輩子的初吻嗎,這傢伙長這麼好看,她也不吃虧。
一寸,半寸,馬上就要挨近了。
雲稷卻突然出聲,「若兒?」
「噓!」
凌若瞪他一眼,示意他別出聲,再次把嘴巴伸過去,眼底像是住了星子,奕奕發亮。
雲稷被她那一瞪,徹底清醒了。
這不是他的若兒。
他的若兒從來不會主動,也從來不會這麼直接,更不會對他表露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
還是那個妖女。
她竟然敢冒充若兒來狐媚自己!
心底的怒氣像泄了閘,眼看就要奔出來,卻在看到凌若眼神的瞬間,一下子止住了。
靈魂里隱隱升起了一絲期待。
其實。如果。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