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入耳的兩個稱呼,蘇紅纏帶着長心朝着陳三行了一個禮,「那便多謝三哥了!」
&既是叫了三哥,那還說什麼謝字!」陳三見蘇紅纏選了『三哥』這個稱呼,也是笑出了一臉褶子。
&呵……」見陳三這般不見外,蘇紅纏隨即笑了笑,「那紅纏便在此處見過三哥了!」
&纏?」
蘇紅纏的笑容還未從面上落下,便看到陳三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纏妹子是雲州城人?」陳三低頭看了看扯着蘇紅纏衣袖的長心,眉頭皺了皺。
&麼了?」發覺陳三的眼神不對,蘇紅纏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可是雲州城發生了什麼事?」
&州城可有和妹子同名的人」陳三抬頭看着蘇紅纏的眼睛。
&蘇紅纏見陳三的眼睛裏一片坦誠,心裏也是糾結了片刻。雲州城定是不會有人與她同名——她入過賤籍。此事連累了師尊賜給她的名字,可……看陳三的反應,雲州城似乎發生過了什麼大事。
&是有的。畢竟紅纏是如此常見的一個賤名……」穩住自己的心神,蘇紅纏佯裝困惑地看了陳三一眼,「三哥若是有話不妨直言,紅纏不是聽不進人言的人。」
&這就說來話長了。」陳三聞蘇紅纏說『紅纏』是個賤名,臉色立即緩了下來,「前陣子,我去鎮西城見官府張榜說雲州城有所歡館被燒了,傳言那歡館的館主生得俊俏才給那歡館引了火光之災……」
&麼?」蘇紅纏被陳三的話驚得心頭一顫,「你是說雲州城有歡館被燒了……那可有人傷亡?」
&亡?何止是傷亡!官府說了,那歡館中沒有一個人逃出來,盡數死在歡館裏頭了……」陳三見蘇紅纏身形不穩,伸手欲扶,卻被長心搶了先。
&哈哈……紅纏妹子,你怎麼還不如你家的小丫頭呢!」陳三滿意地看着扶住蘇紅纏的長心,心道自己今日遇到的婦人果然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縱使是單身帶着女兒去鎮西,卻還是會被這種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給嚇住。
&叔,你別笑娘親!」
長心看着蘇紅纏的臉色,狠狠地瞪了陳三一眼。
&哈哈……你個小丫頭,竟是這般凶!」
陳三口中貶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卻是對長心讚賞有加,他許久未見過這麼厲害的小丫頭了!
&呵……三哥見笑了!」見陳三沒有因為自己的反應起疑心,蘇紅纏暗暗地舒了一口氣。緩緩把長心攬在懷中,蘇紅纏暗示性地望了陳三一眼,「三哥,紅纏今日走了這般久,已是有些累了……」
&那紅纏妹子便快些歇着吧!」
蘇紅纏一開口,陳三立刻意識到自己深夜還在屋內有些不合禮法,立即憨笑着從屋內退了出去。
&便不送了。」
看着陳三打開門走到草房外,蘇紅纏立即拉着長心走到門口,抬手合上門,合上門後,蘇紅纏本能的掃了屋內一周,發覺屋內有一張木桌。沒有猶豫,蘇紅纏快步挪到木桌旁把木桌推到門後抵住。
沒有鎖的屋子她一向不敢住。
&親……」
長心凝視了片刻抵住門的桌子,不贊同地看了蘇紅纏一眼:「若是待會三叔回來……」
&
蘇紅纏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晌,見門外沒有什麼異動才從長心手中接過油燈放在桌上。
&兒先去睡吧!」
用眼神示意長心去那邊被陳三鋪好的床,蘇紅纏翻身坐到桌上,背靠着門。
&親!」
長心見蘇紅纏沒有去睡的意思,迅速的撐到桌上坐到了蘇紅纏的身邊。
&親不睡,長心也不睡!」
&兒別鬧!」
蘇紅纏記得她一路背着長心往這屋子走時心兒睏倦的模樣,心兒明明是想睡的。況且小孩子正是覺多的時候,若是不睡,明日必是打不起精神。
&親!心兒想陪你!」
長心偷偷地往蘇紅纏的懷中縮了縮。
&是在一個屋子麼?」
蘇紅纏微微地環住躲在自己懷中的長心,輕輕地嘆了口氣。
&長心看着燭光中的蘇紅纏,小聲道,「娘親,心兒怕黑!」
&拿這油燈快去睡吧。」蘇紅纏聽到長心不願去睡的原因是怕黑,立即把桌上的油燈遞到長心的手中。
&娘親怎麼辦?」
長心打量了片刻蘇紅纏手中的油燈,眉頭輕輕地蹙了蹙。
&親不怕黑。」
蘇紅纏輕輕地拍了拍了長心的後背。
&心兒怕……」
長心在蘇紅纏的懷中扭了扭。
&是有油燈麼?」蘇紅纏應了長心一聲。
長心卻不怎麼喜歡蘇紅纏的回覆:「若是油燈熄了呢?
&天也該亮了。」蘇紅纏接了長心一句。其實她心中清楚,待到油燈熄滅的時候,心兒也該睡着了。
&親怎麼知道?」長心不怎麼相信蘇紅纏的話。
&麼這般多話?」
長心質疑的眼神讓蘇紅纏有些躲閃不及。
&為娘親騙人!」長心耍賴般得在蘇紅纏懷中哭鬧起來。
&心兒莫哭,娘親陪你過去便是!」
利索地從桌面上起身,蘇紅纏一手攬着長心,一手握着油燈,慢慢地朝着牆角走。
&樣便不怕了吧?」
與長心同被而眠,蘇紅纏把長心擋在牆角,視線直勾勾地盯着被桌子堵住的門。
&長心伸手攥緊被沿,閉緊眼睛。
&什麼?」瞧着長心閉緊眼睛的模樣,蘇紅纏不禁笑出聲,「有娘親陪着都怕,若是娘親日後不在了……」
&親怎麼會不在了呢?」聽到蘇紅纏說自己不在了,禪長心立馬朝着蘇紅纏的身側靠了靠,「長心不過是怕牆上的影子……」
&影子有什麼好怕的?」蘇紅纏拉了拉被腳,睡茅草的感覺似乎沒有她想像的那般糟。
&長心遲疑了片刻,還是朝着頭上看了一眼,而後又迅速的閉上了眼睛,「娘親……只是看上去比較嚇人……娘親若是不信,抬頭看看就能看到了……」
&蘇紅纏見長心又閉上了眼睛,已一時也有些緊張。
而此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纏妹子!紅纏妹子!」
陳三的聲音讓蘇紅纏整個人都繃緊了。
&哥,何事?」
蘇紅纏穩住自己的心緒,佯裝睏倦地衝着門口道了一聲,「紅纏已是歇下了……」
&三哥剛剛睡覺時忽然想到這草房的門沒鎖,便發覺自己疏忽了。妹子一個婦人不比三哥糙慣了……三哥跑過來只是提醒妹子一聲,門沒鎖。心安起見,妹子該把那屋裏的桌子推到門口抵住……」
&麻煩三哥了……」蘇紅纏慢慢地起身,弄出些茅草摩擦的聲響,「三哥且回去睡吧,紅纏會打理好門鎖的。」
&陳三聽到蘇紅纏應聲後,又不放心的補了句,「紅纏妹子若是想防身,房樑上懸了十幾把菜刀,妹子隨意選一把便是。」
話罷,陳三滿意地離開了自家的草房朝着打鐵的棚子走。
而蘇紅纏聽到陳三越來越小的腳步聲,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剛剛差點就對陳三出手了。她從陳三說春風館所有人被燒死之後便覺得心聲不寧。她似乎陷入到了一個陰謀之中。
若是春風館還在,那她便是有名有姓的賤民,可以任意進城池。但若是春風館中所有的人都被燒死了,那她是誰?她又無文牒在身,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若她說自己是蘇紅纏,那她是如何從火中逃生的,她為何在官府張榜後那麼多日子都未曾出現過?是不是她自己放的火……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蘇紅纏的頭有些大。可她必須去找師尊……縱然她不知道師尊在哪裏,但她卻能確定,師尊一定不在陳莊。她需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心兒也需要。
可這又談何容易呢?
蘇紅纏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房梁,視線卻再也離不開了。
天!怎會有陳三這種人!
凝視着房樑上懸掛着的閃着寒光的尖刀,蘇紅纏暗覺頭皮發麻。她忽地明白為何心兒躺在床上卻不敢睡了。她究竟是遇到了怎樣一個奇怪的人吶……
蘇紅纏喟嘆一聲,俯身把長心攬到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入眠。
&兒,睡吧……」
……
清晨總比人想像的來得快。
&親……娘親……」長心比蘇紅纏先從睡夢中醒來。
不知自己何時睡着的,蘇紅纏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長心一眼:「心兒?」
&亮了!」
長心雀躍的聲音讓蘇紅纏的唇邊掛起了一抹淺笑,也引着她睜眼打量了一圈陳三的草房。
一打量,蘇紅纏便發覺陳三口中的草房,其實是他自謙的說話。自己昨夜住的,怎麼看都是磚房。可她昨日在村頭看到的草房哪裏去了?
忍下心頭的疑惑,蘇紅纏細細地觀察着昨夜她住的地方——大大的窗戶正在她與長心的身側。而窗邊有一個沉了許多灰的木櫃,櫃旁是一口大水缸,水缸旁是一個灶台,灶台旁邊便是她昨夜推過去堵門的桌子……
凝視了片刻自己身側的窗子,蘇紅纏暗笑自己昨夜小題大做——那窗戶也沒窗栓不是?
&呵呵……」低頭輕笑片刻,蘇紅纏摸了摸長心的頭頂,想透了一個師尊早些年與她說過的道理:門鎖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師尊誠不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