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牆頭等救兵是極其危險的。眼看着腳下的婦人越聚越多,陸扶風不得不站在牆頭朝着四方眺望。
&下,您丟下賢兒先走吧。」方賢驚恐地踢開抓着他的腳的婦人,沖陸扶風疾呼。他知曉憑着綏王的武藝,從這群賤民中脫身並不難,難得是既不傷了他方賢的性命,又不為難下面的賤民。
誰讓處於世家,便多秋後算賬。
&下你,本殿的綏王府怎麼辦?」方賢的話音剛落,便發覺自己又被陸扶風拎着衣領,在房檐上疾走。
&姐,您看,綏王殿下在那裏!」
陸扶風一動,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還不去救?」陸扶雲看着拎着方賢在屋檐上疾走的身影,眉頭皺了皺,她倒是從未想過,方賢也如此擅長招惹事端。
&等聖上與公子過來麼?」崔府的管家崔全看了看自己的小姐,又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護院,不敢輕舉妄動,「公子說過,聖上不喜歡別人搶她風頭,小姐前途光明,莫要耽擱在綏王身上。」
&伯,您覺得聖上更願意欣賞一個唯唯諾諾的書生麼?」不咸不淡地應過崔全,陸扶雲轉眸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侍衛,道,「崔顏,待會兒你負責接應本小姐,只需關照方公子。」
話罷,足尖一點,堪堪朝着人群中央行去。
崔顏見主子動了,也不敢怠慢,隨即拔刀跟在陸扶雲身後,孤軍深入。
&下。」陸扶風拎着方賢的手忽地從身後被人抓住,陸扶風本能地回眸,卻瞧見一張神采奕奕的面容。
&是」陸扶風暗覺眼前的人熟悉,卻始終叫不上名字。
&女名作崔景。」看了眼被崔顏護着去了賤民外圍的方賢,陸扶雲一本正經地在屋檐上衝着陸扶風行了個禮,「問綏王安。」
&陸扶風凝眸打量了片刻崔景,正欲開言,卻發覺崔景身後有一個黑點。
知曉提醒已是晚,陸扶風徑直伸手攬住陸扶雲的腰,連退數步,帶她躲過了一把飛來的鐮刀。
&近不是農忙時節,怎會有這般多的難民?」望了望落到院內的鐮刀,陸扶風護着陸扶雲在綏王府的屋脊上穿梭。
凝視了片刻陸扶風的衣領,陸扶雲面色清冷的與陸扶風言說着賤民的來頭,「許是因為水患……亦或是,勻江一戰傷了陳國的元氣。」
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被扶風攬着跑。
&未發覺懷中的女子的不滿,陸扶風笑盈盈地帶着陸扶雲踩到了綏王府最高點。
&在這裏便安穩了。」
&嗎?」陸扶雲正欲詢問陸扶風可知這些人為何會來綏王府,卻瞥到了官兵身影。官兵既是來了,想必陸扶桑也快到了。念着自己如今是崔家長女的身份,陸扶雲不想橫生枝節,「既是安穩了,勞煩殿下將臣女放下來。」
不卑不亢的語氣讓陸扶風不由多看了懷中女子幾眼。
&本殿抱着不好麼?」陸扶風鬼使神差地眯眼望着崔景,她想起來這個女子是誰了。
&丫,何必回來?」
&聽着扶風喚自己二丫,陸扶雲的眉頭蹙了蹙,『二丫』不過是個隨口胡謅的名字,卻不想這般討扶風歡喜。但此刻卻不是糾結名字的時候。
陸扶雲思忖片刻,迎上陸扶風的視線,「憂君之事,匪敢……」
陸扶雲話未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斥責,「你們在做什麼?」
&姐?」見陸扶桑身着便服站在街中,陸扶風不禁緊了緊攬着陸扶雲的手,挑挑眉,「如您所見。」
&尚書,這便是您家的家教麼?」陸扶桑看了看被陸扶風攬在懷中的女子,橫眉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後的崔尚書,她與崔林原是相約去崔府看他新歸府的長妹,卻不想一入崔府便驚聞有賤民作亂,壞了綏王府的清靜。
&陸扶桑一出聲,跟在她身後的崔尚書霎時白了臉,「臣教女不當……臣……臣知罪……」
&親既是知道錯了,還不速讓阿姐從房檐上下來……」見陸扶桑面色不佳,站在陸扶桑身側的崔林連忙把崔尚書推了推。
&是……」崔林一動,崔尚書立馬一身冷汗,想着那屋檐上站着的正是自家女兒,還犯了聖上的忌諱,連忙轉身朝着陸扶雲立着的房檐跑,「景兒!景兒!快下來!快下來!」
&娘親喚你呢!」看着屋檐下那圓滾滾的身形,陸扶風不禁笑了笑,「你娘親生得圓潤,你倒是生得俊俏。」
&自是與娘親不同。」陸扶雲縱使背對着崔尚書,也能想出她那氣喘吁吁的模樣。畢竟她識得崔景之時,崔景也是一副憨態。
&的骨頭像本殿的皇姐。」陸扶風眯眼看了看崔景,又瞧了瞧在下面跑着的崔尚書,「不像下面那個婦人。」
&陸扶風的隨口之言,讓陸扶雲心頭憂喜參半,喜的是扶風這次似乎有認出她的苗頭,憂的是此時着實不是說破的時機,「殿下莫不是會摸骨之術?」
&會。」但她的原系統中有類似x-ray的轉換程序,如果需要的話,她也可以看看骨頭。
見陸扶風陷入了沉思,陸扶雲隨即湊近陸扶風的耳朵,半真半假道,「世人言,姚府長女與二皇女面容相近,不知景與姚府長女那個長得更像二皇女?」
&與伶雲麼?」陸扶風從陸扶雲的視線里看出戲謔,知曉她不過是在為難自己,卻還是認真的想了片刻。
&不像。」陸扶風在腦中將三人的面容比對了半天,給了一個答覆,「但輪廓似乎極為相似。」
&麼是輪廓?」陸扶雲聞聲挑挑眉,她倒是沒想過陸扶風會給出這樣的答覆,「殿下剛剛不是說,景像二皇女麼?」
&如何知是二皇女?」陸扶風不明為何懷中的女子忽然變得如此在意她的長相,「像不像二皇女很重要麼?」
&要。」陸扶雲刻意壓低了聲音。
&什麼?」陸扶風皺皺眉。她不願意相信她的分析儀已經失效到看不出低端生命體發生病變。
&為景發覺景和二殿下得了一樣的病。」陸扶雲淡淡地掃了陸扶風一眼。
&接收到陸扶雲生無可戀的信息,陸扶風臉上浮出了幾分笑意,「昨日本殿救你之時,發覺你除了腰上的劍傷,並無它疾。」
&下不是不會醫術麼?」陸扶雲佯裝不解。
&不會。」陸扶風認真的點了點頭。把脈,甄別草藥,認穴,她一竅不通。星年不需要醫術,一切病原都是靠機械智能掃描完成。
&呵呵。」陸扶雲看着陸扶風認真的模樣,低笑出聲,「那看在殿下不會醫術的份兒上,景便告訴殿下景得了何病。」
&陸扶風有些好奇有什麼病是分析儀掃描不出來的。
&患病久矣,名曰相思。」陸扶雲伸手挽住陸扶風的脖頸,做出一副要跌落的樣子。而陸扶風也自然的順着陸扶雲的動作,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看着分析儀上提示姿勢分析結果為『公主抱』,陸扶風皺皺眉,她明明讓分析儀分析的是『相思』。
&下,景慕君久已。您還未明白景的意思麼?」見陸扶風皺了眉,陸扶雲手上的力道便大了幾分,她一點也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口氣壞掉兩人的聲名。上次偽伶雲時,因伶雲本有姻親,便替她娶兩個夫郎,此次偽崔景,說什麼,陸扶雲也願再做那種蠢事。好在崔景常年不在陳都,並無什麼相好。
&陸扶風聽崔景言喜歡她,眼前頓時閃過了陸扶雲的臉,那張臉的表情與崔景的表情如出一轍。莫不是古人訴情都是一張面孔?
陸扶風看着分析儀上提供的『婉拒詞條』,一字一頓道,「謝謝。你是個好人。」
「……」『好人』一入陸扶雲耳,她的雙眸頓時有了寒光,雖然扶風未多言,她卻知她又被扶風拒絕了。不過這種程度的拒絕……真是雕蟲小技。
陸扶雲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佯裝未聽懂陸扶風的意思,徑直低語道,「所以殿下願意和景……」
&陸扶風看着屋檐下越來越近的人,眸色冷了幾分,「本殿有仰慕的人了。她在下面。」
&陸扶雲勉強着回頭,卻看到月如已站到了自己身後。
&子還是莫要打趣了。聖上已是在一旁看了許久。」
見陸扶風抱着陸扶雲,月如的眸子裏也閃過寒光。跟着主子這般久,她知曉主子說的是已經入了土的姚伶雲。可她卻不打算說破。
&我們便可以下去了。」陸扶風看了看急着趕過來的月如,笑得自然。
&等……屋檐下人多口雜……」月如見陸扶風抬腳便要往下跳,忍不住阻止道,「主子,您不妨把崔小姐先放下來。」
&陸扶風舉目瞧了瞧被官兵押解的流民,又瞧了瞧站在屋檐下的陸扶桑,低頭沖陸扶雲道,「你能跳下去嗎?」
&陸扶雲順着陸扶風的視線,朝外探了探頭,待發覺陸扶桑正立在屋檐下後,立即從陸扶風的懷中退出來,低聲道,「不能。」
&陸扶風聽到陸扶雲道了不能,不疑有他,隨即拉住陸扶雲的手,朝着屋檐下一躍,「小心些。不要鬆開本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