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食堂隔壁是職工食堂,擺着四五張方桌,一桌四根長木凳是鄉下最老的那種,郝麗娜印象中,藍婆婆家早都改用椅子了,鄉下常去的只有藍婆婆家,所以不時拿來比較。
「職工食堂不賣早餐,是你們四川老鄉承包的,應該更合你口味。」路過門口,俞工介紹。
「小姜是本地的嗎?」
「是福建霞浦的,在那邊吃的,偶爾有客戶看定的馬車,其他基本本地人,按他們要求做的,我還能對付,你可能不習慣。」
「我不挑食,肚子餓了什麼都能將就。」
「去參觀參觀車間吧。」
「好。」郝麗娜當然想去了解,正琢磨怎麼跟俞工說,他先提出來,正中下懷。
沿着房檐下的小路右轉,來到正對廠門的染色車間,不大的地盤,兩邊並排各擺放七八排高溫染色機,郝麗娜對這些機器不陌生,光線很暗很壓抑,不由抬頭,空間好低,比起他們曾經的工廠天差地別,往裏走,並排四台定型機,比染色車間敞亮,再過去,機器出來的布跟着打卷包裝,有汽車等着出庫,暫時不出的,就拉到他們住的宿舍一樓堆放。
「環境很差,嚴格說作為工廠,各項指標都不合格。」
「晝夜生產,一天生產多少噸布?」郝麗娜不置可否,感興趣的問。
「平均30多噸。」
「30多。」郝麗娜太驚訝了,他們原來那麼大的車間,24小時生產不到20噸。
「一噸賺兩千,一天賺六萬,一個月一百八十萬,一年賺兩千萬,除去停電等自然因素,保守估計賺一千五百萬以上。」
郝麗娜驚得目瞪口呆,一個不起眼可以說根本看不上的作坊式的工廠,竟然賺她認為天文數字的錢。
「不可思議吧?」
「太不可思議。」
「上去吧。」俞工手指閣樓。
郝麗娜走在懸空的樓梯上,感到要踩空似的,幸好樓不高,推門進去,左邊靠牆兩張辦公桌,右邊工藝室,一排架子上擺滿工藝色卡,窗口朝染色車間,周紹柏坐在工作枱前,埋頭對工人剪取的顏色,對上的出缸,顏色差的做調整,有個助手幫他找樣本做記錄,忙的不可開交的樣子。
「這是周董的辦公桌,他要跟我在一起,不過他難得來一回。」俞工示意郝麗娜坐他對面周董的位置,「很簡陋,是不是?」
郝麗娜坐下來,淡淡笑笑,注意到桌上的電話。
「我剛來的時候,心裏很不平衡,我一個大學生國家幹部,給一群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民打工,可人家有經濟效益,能付你心儀的工資,骨氣傲氣解決不了經濟問題,錢雖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郝麗娜點頭認同。
「不走出來還認不清現實,出來就想明白了。」
「你很辛苦,工作時間長,責任重大,晚上還要起來處理事情。」
「確實如你所說,不怕你笑話,我是個工作狂,在這裏有機會發揮我所學的知識,有我表現的空間,在國營單位閒得無聊,而且論資排輩,鋒芒畢露受排擠,找不到存在的價值。」俞工打斷郝麗娜說。
「人際關係相當複雜,機構臃腫,勾心鬥角的,說話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尤其人難管。」
「體製造成的,這裏只要不遵守規章制度,我馬上可以開除,用人機制靈活,這就是國營企業為什麼破產的原因之一。」
「即使破產下崗了,像我們廠里的人,本來要一起出來的,聽說上12個小時,都打了退堂鼓。」
「還端着工人老大哥的面子,照此下去,不改變觀念,落在肯吃苦的農民老二哥後面。」
「沒到山窮水盡,誰都邁不出步,人都是逼出來的。」郝麗娜有感而發。
「對的,沒有什麼老師比得上飯老師,人要吃飯,總得想辦法。」
俞工想關心郝麗娜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打工,話到嘴邊又覺不妥,改口說:「跟你能說到一起,真是難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