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看她神色便知她所想,她道:「那就儘快報家裏人知曉吧。」
雲千西重重地點了下頭。
竹樓里茶香裊裊,嚴錚低頭抿了口他新煮的茶,茶水入口,沁人心脾,隱約含着點薄荷清香。旁邊的桌案上放着紙筆,雪白的宣紙上,幾個剛勁有力的字呈於其上。
其中,雲清的名字排在最上頭,以下依次是任景、石浩天、段文瑞,最後一個名字,乃是莫沉。
嚴錚的目光落在莫沉的名字上,良久,直到外面有聲音傳來。
鬼影恭敬地抱拳道:「嚴皇,屬下無能,查不到莫沉的來歷。」
嚴錚搖頭微笑:「他有意掩藏身份,你自然查不到。」
鬼影不敢接話,嚴錚吩咐後他恭順地退了出去。
嚴錚拿起桌案上的毛筆,而後輕輕將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劃掉,筆尖稍頓片刻,他又下筆,寫下一個名字。
是夜,陰雲籠罩,雲千西從房間裏出來,關上門,轉身朝九宵塔而去。
她的目的地:九宵塔第九層。
她沒有忘記曾經答應過小白和赤金的事,上九宵塔第九層對他們來說尤為重要,她不敢耽擱,更何況,她如今突破在即,進入第九層做最後的衝刺對她來說也是絕對必要之事。
然而,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中難安,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這樣的感覺令雲千西頗感煩躁,她壓下心中雜念,以極快的速度上得第九層。
濃郁的靈氣瞬間將她淹沒,雲千西心中微喜,這裏果然是不凡之地。
左手無名指上的幽冥戒指閃過數道光芒,轉瞬,一人兩獸便已出現在她的面前。
赤金便是昏黃之時回到幽冥戒指里,這一年裏它一直呆在北冥學院等着他們出來,索性皇天不負他的苦心,終於還是等到。
九宵塔外陰雲越盛,黑炎龍和赤金對視一眼,看向白衣勝雪的小白。
黑炎龍道:「公子,可以開始了。」
小白極淡地「嗯」了一聲,然後他朝雲千西招手,雲千西笑容滿面的在他面前蹲下來,她捋了捋小白毛絨絨的墨色捲髮,笑嘻嘻道:「公子有何吩咐啊?」
小白軟軟的手掌觸上雲千西額頭,那樣的動作好似在看她是否生病感冒般,他漆黑的眼瞳里是雲千西看不懂的情緒。
雲千西狐疑地叫他的名字:「小白?」
「你該睡一覺。」小白面無表情地說。
雲千西目光驟然變得凜冽,然而這眼神轉瞬即逝,白光夾雜着巨大的靈力從雲千西的眉宇間進入她的大腦,她無從反抗,眨眼便閉上了眼睛,軟軟地倒在地上。
赤金有些不忍,黑炎龍問道:「公子,您要瞞着她?」
小白聲音漠然得沒有喜怒:「知道太多,對她沒有好處。你們記住,以後再見,不准在她面前顯露真身,也不准讓她知道,我便是曾經她口中的小白。」
赤金無奈垂下頭,黑炎龍道:「屬下領命。」
這夜,北冥學院,三條異獸從九宵塔第九層而出,已沖天之勢躍入雷電之密集區,繼而,北冥學院上空被陰雲雷電覆蓋。
嚴錚睡得正沉,突然一聲長嘯傳至耳邊,他陡然從睡夢中驚醒,還未踏出竹樓,外面已是鼎沸的喧譁之聲。
無數人望着那聲音傳來的上空,卻什麼也不得見,良久之後,雷電停歇,陰雲散去,北冥學院上空又恢復了最初的沉寂。
空氣波動,雲清在竹樓現身,一對柳眉微微擰起,問那個從來都溫潤如玉的男子:「你可知道怎麼回事?剛剛那聲音是否是黑炎龍發出來的?」
嚴錚見她來自然高興,笑笑着搖頭:「不像。」
雲清眉頭皺得越發深:「那你說是何物?」
「不是黑炎龍,倒像是龍吟。」
龍吟?怎麼可能?
嚴錚看着眼前清冷無雙的少女,慢慢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
雲清眼眸睜得極大,或許是他的話令她太不可思議,以至於她一時之間竟然忘記她應該掙脫,她聽嚴錚問道:「清兒,這片大陸出現了連靈皇后期都無法對付的超級強者,你怕嗎?」
自古滄溟大陸最強便是靈皇,可是魔域森林之行和黑炎龍的強大實力讓他知道靈皇絕對不是滄溟大陸的最強者,他以為他位及靈皇后期便可護得心愛之人。
卻,錯了。
他的手不像一般男子那般粗糲,握着她的手時溫度暖暖地傳了過來,雲清竟發現她竟然有些不想掙脫,思及此,她驀地抽回手,清冷地反問:「我為何要怕?」
嚴錚微笑:「不怕便好,你只需記住,無論何時,我都會護你周全。」
滄溟大陸接二連三出現那些他抵抗不了的強者,這絕非是好的徵兆,恐怕以後要更加小心了。
莫沉望着北冥學院上空那片黑沉壓抑的陰雲,眉頭緊緊地擰起來,他剛剛又感受到了來自魔域宮殿那般恐怖的實力,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何止嚴錚,便是他,也心頭難安。
雲千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全身劇烈地抽痛着,她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九宵塔第九層空無一物,她倒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抽筋剝皮般地痛。
「小白?」雲千西叫了一聲,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赤金?」她撐着坐起來一點,卻還是沒有回應,她再叫黑炎龍,同樣沒有回應。
空曠的第九層像一座孤墳,她的聲音遠遠傳開,回音一遍遍響在耳側,空寂得可怕。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的身體會如此痛?她猛地想到她與小白的約定,她助他登上第九層,他為她破開體內兩道封印,難道是封印被破的緣故?
雲千西不確定起來。為什么小白不見了,為什他要將她擊暈,為什麼赤金和黑炎龍也雙雙消失,連招呼都不打,就那麼無聲無息地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雲千西心中有千千萬萬個疑問,每一個疑問都得不到答案,她撐着烈鋒劍搖搖晃晃地從地面上站起來,閉上眼睛窺視體內的情況,果真如她所料般,第四層和第五層封印已解,而她身體如今如此不適,應該就是她體內的封印被強行衝破的原因。
封印若自行破除,她必不會如此辛苦,不過是藉助外力,才會這般難受。
雲千西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恐怕如今也只有這枚戒指才能證明小白存在過,他進階了,卻悶不吭聲地遠遠離去,雲千西不是悲秋傷懷的人,此刻卻忍不住惆悵。
「千西,原來你真的在這裏。」熟悉的聲音傳來,雲千西回過頭去,雲清極快地躍至她的面前,見她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不禁皺眉道:「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雲千西頭重腳輕,她腦袋擱在雲清的肩上,有氣無力地說:「不是什麼大傷,無礙的,修養幾日便能恢復過來。」
雲清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再多問,她扶着雲千西到坐墊上坐下,提醒她道:「今日北冥學院上空有異獸出現,具體是什麼無從得知,但想必定是高於靈皇的強者,你平時要小心些。」
雲千西蒼白地笑笑:「我知道,你不必擔心我。」
雲清探了探她的脈息,確定的確如她所說並沒有什麼大礙才放心,「最近縷見怪事,這滄溟大陸,恐怕要生風雲了。你要潛心修煉,越強大,才越能自保。」
雲千西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她一邊為自己療傷一邊分出心來和雲清說話,想到雲清定然知曉自己瞞了她許多事,她說道:「姐,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慮,但你要相信我,很多事連我都是一知半解,所以我也給不出什麼解釋。總之你知曉我不會害你就好。」
雲清無奈地笑笑:「我們是姐妹,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害我,放心,我對你不能開口的那些事並無興趣,你想說可說與我聽,不想說我也不會好奇地追問。」
雲清性子清冷,不喜言辭,雲千西自然知道她的性情,聽她這麼說,當下也放下心來,她不善於與人交心,但今後她會慢慢嘗試相信身邊的人。
雲千西如今在北冥學院已有自己的院落,她在九宵塔閉關三日,好容易養好身上之傷,剛踏出九宵塔時就聽到旁人有關三院大比名額的議論之聲,且一路走過去,耳邊不僅沒有半刻消停,那些新舊學員目光更是頻頻落在她的身上,帶着小心翼翼的打量和審度
而其中討論得最激烈的便是莫沉被除名之事。
「雲千西……」身後有人叫她,雲千西轉身,見是祁澈。
一年不見,祁澈長高了些,臉上還是洋溢着燦爛的笑,隱約含着幾分吊兒郎當的味道,雲千西見到他心情尚好,問:「你也剛從九宵塔出來?」
祁澈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對啊,我最近很用功,不過我天賦到底不及你們三人,如今才上得九宵塔第七層,哪像你們,已經可以在第九層來去自如了。」
雲千西見識到了那些超級強者,如今倒稍稍懂得做人要謙遜,祁澈如此說她倒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了,想來一貫狂傲的人突然要謙遜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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