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總是笑靨如花天真爛漫的女子,他不忍心看見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不忍心看見她變得鬱鬱寡歡,她應該每時每刻都活得無憂無慮,明媚無雙地活着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可是他終於還是鑄成大錯,因為一時的不忍,造就永生的痛苦,鳳九幽的痛苦,他的痛苦,雲千西的痛苦。
其實雲千西的指責並沒有錯,都是因為他,她才會那麼痛苦,他給她希望,最終還是只能令她失望,她的悲痛都是因為自己。
白淵轉身往外走,面對雲千西的指責,他無從反駁,他也沒有資格呆在這裏,正如雲千西所言,或許千年前的鳳九幽根本不願意再跟他有任何牽扯,這個屬於鳳九幽的地方,也不歡迎他的到來。
「你拒絕跟我成婚,是因為你要娶古蓮靈對不對?」雲千西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忽然問,「那日古蓮靈問你,你們的婚約還作不作數,你怎麼回答?」
白淵脊背強硬,夜風呼嘯而過,他雪白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停住腳步,卻並沒有回頭,沙啞的聲音傳到雲千西的耳邊,「我沒有回答。」
雲千西笑了:「好一個沒有回答,你沒有回答,心中總該有決定吧,你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
雲千西心中頓時生出無限氣惱,她飛身躍到白淵面前,仰頭怒視他,「你不知道?那你告訴我,你知道什麼?你不想娶古蓮靈還是你不想拒絕我?」
白淵看着面前這個被怒火燒得滿目緋紅的少女,卻陡然愣住了,他眼裏閃過太多的情緒,複雜得讓雲千西不知道該去抓哪一種。
可是看着看着,雲千西卻逐漸笑了起來,她笑了很久,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凰女殿,她雙手叉腰,笑聲傳出去,她笑得像個瘋子。可是在某一刻,她的笑聲卻戛然而止,就像泄洪的水,突然停止了傾瀉,那麼悲壯且愴然。
她搖着頭朝凰女殿外走,瘦弱的身影在夜風的侵蝕下仿佛能化進夜色里,走着走着她卻又逐漸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語帶嘲諷地說:「可笑啊,可笑,真可笑……」
白淵靜默地杵在原地,凰女殿的花香溫柔地在暗夜裏四散,古老的參天大樹的枝椏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作響,他站在茂盛的枝椏下,筆直挺立的身影仿佛被時間定格了,月光盈盈,他白衣飄飄,卻尤顯孤獨和單薄。
可笑……可笑什麼,沒有人知道。
雲千西回到聖女殿,知香正在那裏等她,見到她回來,知香鬆了口氣,她見雲千西明顯不對勁,立即跑上前去攙扶她,卻被雲千西抬手制止。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我想自己靜靜。」雲千西低聲說。
知香為難地站了會兒,雲千西在院子裏的花台上坐下來,她雙手撐在花台的邊沿上,微微抬頭望着天上的玄月,散開的長髮在風中浮動,她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知多久過去,察覺到知香還站在原地,她輕聲問:「怎麼還不走?」
「我……我就站在聖女身後,保證不吵到聖女。」知香垂下頭小聲說,甚至小心翼翼地放緩了呼吸,「我就在這裏陪着聖女,聖女有什麼需要了,身邊有個人伺候總歸好些。」
「沒想到最後是你陪着我。」雲千西的聲音聽起來飄渺如風。
「我是聖女的人,陪着聖女是應該的。」知香說。
雲千西笑了笑:「知香,你幾歲了?」
「今年就滿十六歲了。」
「十六啊,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紀。」雲千西今夜話好像特別多,「十六歲在二十一世紀還是無憂無慮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還是中學生,享受着國家九年義務制教育和無數親人的疼愛,同時每天沉浸在學海里,面對堆疊如山的書本和試卷,埋頭苦讀。」
知香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心知現在雲千西心情不好,或許她只是想找人說說話,排解心中的苦悶。
「這裏的女子婚嫁都比較早,「雲千西轉而悠悠地說,「知香,你已經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如果你有心儀的男子,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幫你說媒去,你那麼溫柔嫻淑,又懂體貼人心,誰娶了你,是他的福分。」
知香嚇得立刻跪在雲千西面前,她仰頭祈求地望着雲千西,雲千西莫名其妙地問:「你這是幹什麼,趕快起來。」
知香卻不起,她抓着雲千西的衣裙,可憐兮兮道:「聖女,是不是知香哪裏做得不好,聖女不滿意,所以想藉口將知香趕走?知香哪裏有錯聖女儘管懲罰知香,知香定不敢再犯。」
雲千西哭笑不得,她將知香扶起來,無奈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問你有沒有心上人而已,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總比跟着我強。」
「不,跟着聖女就是知香最好的歸處,知香想一輩子都伺候聖女,永不嫁人。」
「真傻。」雲千西嘆口氣,「我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相守,我身邊的人若是可以,我也能稍稍有所欣慰了,哪有人願意總伺候人的?」
「知香願意,知香只求聖女別趕我走。」
「放心吧,我不會趕你走的。」雲千西單手舉起來,對着月光,輕柔而笑,「我保證。」
知香流着淚不停地點頭,雲千西好笑道:「去睡吧,我也累了。」
雲千西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小白正晃着小腳丫子坐在她的床邊上,小白偏頭睨視她:「你真能睡,鳳九生跑到這裏哇哇大叫了三次,你都沒醒。」
雲千西打着哈欠翻了個身,聲音悶悶地從被褥里傳出來,「你不讓他進來打擾到我,我當然不會被他吵醒了。」
「還沒有睡夠?」小白說,「昨日古蓮靈的接風洗塵宴上全鳳凰族的貴族只缺你,現在金聖宮的人都知道你任性而為,和古蓮靈有過節,你也算臭名遠播了。」
「無所謂。」雲千西揮揮手,毫無在意地說,又倏然想到什麼,回頭,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殷切地開口:「還有誰參加了古蓮靈的接風宴?有龍族的人出現嗎?」
小白:「……沒有。」
雲千西「哦」了聲,貌似有些許失望,望着頭頂的床罩好半天沒有回過神,小白伸過小胳膊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頂,輕聲道:「雲千西,你值得更好的。」
雲千西癟嘴,可憐地望着他道:「昨晚我和白淵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小白點頭,黑葡萄般的眼睛裏透着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成熟,「自古情愛最是令人痛苦,你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這不是買賣物品,一件東西我喜歡的時候我千方百計地想要將它據為己有,如果得不到,我頂多只是遺憾,不會傷心。但是情愛不同,我見到了那個人,我心知他的好,我對他產生了感情,我想要得到他,如果得不到,我會心痛。」雲千西笑容苦澀,「倘若想抽身就能抽身,那也不能稱之為情愛了。」
雲千西不禁自笑,她竟然在跟小白談情愛,看來她是被白淵刺激得魔怔了,雲千西從床上坐起來穿鞋,說道:「我要去練功了,不能再睡了,時間不等人。」
小白隱入幽冥戒指里。
最近雲千西修煉都在小白當日將她從凰女殿帶到的地方,這個地方四周均是參天大樹,沒有金聖宮的建築,人煙稀少,空氣清新,鳥語花香,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雲千西如今已經位及五品靈尊,但是距離靈聖這個目標還差很遠,她必須儘快達到自己的目標,到時候千均之際她才能有更大的勝算,她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然而,今日雲千西剛走出聖女殿就遇到來圍堵她的鳳九生,雲千西如今是煩不勝煩,見誰都不順眼,特別是跟古蓮靈有瓜葛的人,她更不想見。
鳳九生氣得七竅生煙,他擋在雲千西的面前,不准她離開,雲千西一巴掌朝他的臉揮過去,鳳九生嚇得立即去躲,他左手叉腰,右手憤然地指着雲千西道:「好你個雲千西,過河拆橋,你竟然這麼對本少主!」
雲千西再次揚手揮過去,端端對着鳳九生的臉,但是鳳九生躲得快,雲千西兩次都沒有掌摑成功,她冷聲道:「要麼拿條件來換消息,要麼滾出本姑娘的視線,沒空搭理你。」
「粗俗!」鳳九生對雲千西的言辭表示鄙視,雲千西繞過他就走,鳳九生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你這是要去哪裏?就算我不願意跟你交換條件,你也不用這麼冷淡地對我吧?」
「我要去修煉,你也要跟上來嗎?」雲千西頭也不回地說。
「我也去啊!」鳳九生打算不要臉到底。
然而,雲千西的腳步卻倏然頓住,她回頭望着鳳九生,漂亮的鳳眼彎成縫隙,盛滿精光,這目光看得鳳九生心中發毛,他聽雲千西問道:「你是否知道鳳凰族有關封印靈訣的卷宗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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