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禮後,康文笑吟吟地站地一旁,只朝樂思齊眨了眨眼睛。
樂思齊微微頜首,喚過冬兒,耳語幾句。冬兒領了命令,福了福,自去跟內宅管事,她的娘親鄭氏交待。
李朝說了半天話,看看日已到午,興猶未盡道:「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客。」
樂思齊抿了嘴笑,道:「我們不就是開酒樓的?你想吃什麼,跟康大總管說一聲就是了。」
康文也笑道:「公子儘管吩咐小的。」
李朝一怔神之後,哈哈笑起來。最近他着急上火樂思齊跟那個大有來頭的什麼韋公子的緋聞,潛意識裏還真沒有自己是酒樓股東的覺悟。
景福樓,他們四個出錢的和樂思齊一個出力的,各佔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賺到的錢是平分的。照剛才樂思齊所說,雖然第一個月送禮給他老爹縣尊李大人,開銷大了點,但每人得一百兩銀子的分紅還是沒問題的。
照這麼看的話,投入的兩百兩銀子兩個月就賺回來了。李朝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比六月的陽光還燦爛,他大氣的一擺手,道:「還是我請,就在我們酒樓吃,帳我照會。」
康文笑着應「是」,自去安排。很快一桌甲等席面擺了上來。
李朝驚奇地道:「怎麼把席面擺在這裏?外面沒有雅座嗎?」
康文笑着點頭,道:「好教公子得知,沒有提前訂座,都得在外面排隊。公子剛才進來時有沒有看到外面滴水檐下一桌桌打着牌,下着棋的人呢?」
李朝進來時瞄了一眼,也沒怎麼注意,聽康文一說,才知道那些人是在等席面。不由訝異地張大了口。
樂思齊假裝去茅廁,步出東廂房,康文會意,藉口去催上菜,跟了出來,在走廊上悄聲道:「看樣子他們並沒有疑心,對小姐的恩情千恩萬謝呢。」
樂思齊點了點頭,道:「讓陳西先到雅居小築,若是他們把人送來,過來通知我。」
陳西現在管着景福樓的雜務,整天忙得團團轉,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他自得其所,甚是樂意。聽說讓他去接待送來的病人,忙放下手裏的事兒,趕去雅居小築。
廂房早就備好了,鄭氏聽女兒把意思一說,又讓人開了庫房取了兩扇屏風出來,把廂房圍成前後兩個空間,在外頭安了一張小床,被褥一應齊全。
才佈置好,薛伯濤已讓兩個壯漢抬了嚴世深進來。陳西迎了上去,一邊讓人去請樂思齊,一邊讓人把嚴世深抬到準備好的廂房。
薛伯濤被讓到廳堂喝茶,茶盅才端起來,姜核也讓人抬了華奇到了。華家娘子許氏跟在後面抱着被褥,腮上掛着淚,唇邊帶着笑,看起來十分詭異。
陳西照樣讓人安置他們,鄭氏又指派了小丫鬟跟着服侍病人。
許氏把被褥放在外里的小床上,讓小丫鬟帶着去給陳西磕頭:「老爺,奴想留下來伺候夫君,還求老爺恩准。」
說着,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丈夫莫名其妙中了風,可讓她和孩子怎麼活?現在又突然抬到這樣一個陌生地方,她實地放心不下。不管姜核好說歹說,她就是非跟來不可。
陳西雖然不明樂思齊這麼做的深意,但他不敢擅轉,虛扶起許氏,溫言道:「這個我做不了主,等樂老闆回來,我幫你問問。」
許氏跪下磕了個頭拘謹地站在一旁。
樂思齊撇下李朝,很快趕了過來。
一進門,就向薛伯濤和姜核致歉:「聽康大總管一說,我原先想着趕了過來,無奈有了客人,一時走不開,讓兩位久等了。」
薛伯濤和姜核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當即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場面一團和氣。
樂思齊當着兩人的面,真去看了病人,似模似樣按了按嚴世深和華奇的脈搏,又翻了翻兩人的眼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半邊身子擋住了薛伯濤和姜核的目光,兩人只瞧得見她曲線玲瓏的後背,卻見不到她把脈時的神色。
診治了病人,回到廳堂,冬兒端了水給樂思齊淨了手,捧上潔白的濕毛巾。
薛伯濤一臉的緊張,聲線繃得緊緊的,問:「怎麼樣?」
樂思齊擦了擦手,把毛巾放回冬兒捧的托盤,才道:「能夠治。」
薛伯濤鬆了口氣,連聲道謝:「……樂老闆的大恩大德,老朽沒齒或忘。」
姜核已經等不及了,搶上一步,道:「華奇呢?還有救麼?」
從外表看,華奇的病可比嚴世深重得多。姜核真是急得不行。
樂思齊道:「祖上剛好有治這病的藥方,如果沒有別的病症的話,應該可以的。」
頓時一身輕快的姜核深深向樂思齊鞠了一躬,道:「在下欠樂老闆一個人情,以後當圖報答。」
樂思齊笑着還禮。
重新坐下時,薛伯濤看着美艷如春花般的樂思齊,誠懇地道:「樂老闆,你開業當天……」
樂思齊一雙妙目望着他,靜聽他說話。一直沒有存在感的許氏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樂思齊膝前,抱着樂思齊的腿,哭道:「樂老闆,求求你讓我留下來照顧我家夫君。」
薛伯濤說了一半的話被打斷,再也說不下去了。
樂思齊問明她的身份,喊冬兒:「領華家娘子去用了午飯,再過來伺候華大廚。」
許氏咚咚咚給樂思齊磕頭,樂思齊把她扶了起來,溫言道:「放心吧,你夫君會沒事的。」
許氏嗚咽着又要跪下,樂思齊一把攔住,笑對許氏道:「姐姐比我年長,快別多禮了。」
以許氏的年紀,擱在現在這個時代,做樂思齊的娘也做得了。
姜核也道:「這兩天你也累了,快下去歇着吧。」不願意她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重新坐下後,樂思齊問薛伯濤:「薛老闆剛才要說什麼?」
就這麼一打岔,薛伯濤已抑制住坦白的衝動,撫着鬍鬚道:「老夫代老嚴謝過樂老闆。」
樂思齊笑道:「兩位前輩太客氣了,些些小事,何足掛齒。不知現如今桂花樓和謫星樓的生意有沒有受影響?」
提起生意,兩人都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樂思齊做不解狀,道:「怎麼啦?兩位沒有後備人選麼?」
能請到合適的人當大廚已經不容易,哪裏有後備人員?真正有能力的人怎麼甘心給人當備胎,沒有能力的人,他們又怎麼會花費銀子養着他們。再說,還有一山不容二虎的古訓呢,留了後備,讓掌勺的大廚怎麼想?人若有二心,又怎麼能安心做事呢。
樂思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自言自語道:「這個樣子,生意可怎麼做啊?」
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胸懷。薛伯濤胸口如被大石撞了一下,失聲道:「樂老闆是不知道哇,幾天來桂花樓不得不停業。」
姜核不停地點頭。
這一停業,停的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兩人一想到關門一天,少了多少收益,心就像被刀割了似的,眼眶都紅了。
樂思齊着實安慰他們好一陣,待兩人情緒漸漸平靜,又去探了嚴世深和華奇一次,才告辭離開。
樂思齊送到大門口,看着兩人上了轎,才迴轉。
一進門,馬上去了嚴世深住的廂房。
嚴世深不是風寒嘛,蓋了兩床厚棉被還打擺子打得厲害。屋裏剛燒的火盆,銀霜炭還沒燒透,屋裏飄着一點點炭味。
只是樂思齊剛返身送了廂房門,床上打擺子哆嗦成一團的嚴世深已掀開被子站了起來,冷冷望着向他款款走來的樂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