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刀劍錄 第二十八章神變之境

    夜半，月兒偏西，星斗漫天，露水浮地，一片涼意。

    棄玲瓏躺在床上，渾身酸痛的動跟手指都費勁。白天與雲樓那一戰，最後的極招相撞極為兇險，雲樓那招「水影無華」在平淡無華的一劍之下隱藏的是如大海潮汐般洶湧無盡的內勁，若不是他體內筋脈被芬陀利華給護住了，恐怕是要和雲樓一樣吐血昏死，最後不分勝負。但即使有芬陀利華護體，他仍是落了個筋脈損傷，肌肉撕裂的傷。

    「還好還好，總算是給柳師姐出了這口氣，只是不知後續比賽的情況如何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道人影輕輕地飄了進來。棄玲瓏扭頭一看，來人正是姬無涯。

    「師姐。」棄玲瓏先叫了一聲。

    「嗯。」姬無涯應了一聲，接着從懷中取出一隻青瓷小瓶，到了一顆褐色藥丸，道：「這是專門治內傷的藥，你服下吧，配合你的芬陀利華之體，運功療養一晚上，傷應該就可以好了。」

    棄玲瓏想抬手去接，可是手臂剛一動就覺得鑽心的疼，根本抬不起來。姬無涯見狀，倒也不說話，直接將藥丸塞到了棄玲瓏嘴裏。棄玲瓏咽下藥丸，略帶歉意地道：「真是麻煩師姐了。」

    「不用。」姬無涯望着棄玲瓏湖水般的眼睛，心中一陣悸動，似乎整個人都要被那深不見底的湖水給吸引了過去。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姬無涯連忙把頭撇了過去，不去看棄玲瓏。

    棄玲瓏見自家師姐今天的行為有些古怪，也想不出是何緣由，也不知這時應該說些什麼，空氣一時間安靜的可怕。

    過了片刻，姬無涯起身道：「我先走了。」走到門口卻又停下，「這次的八脈會武我拿了第一，你是第四。明日掌門就要召見我們，你若是身體無礙明日辰時便去凌霄殿吧。」說罷，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

    棄玲瓏有些無語，這姬師姐雖然是座冰山，但是近來已經是熱絡了許多，怎麼今天又變老樣子了，而且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罷了，不去想她了，女人麼，每月總有這麼幾天。」

    棄玲瓏在屋裏百思不得其解，兀自運轉內力修復傷勢去了，卻不知姬無涯在屋外更是心緒澎湃。

    姬無涯出了門並未直接回她自己的房間，而是在院中望着月亮出神。自從棄玲瓏來瞭望舒峰之後，自己似乎變了，不再像以前心無旁騖，波瀾不驚，似乎多了些喜怒哀樂，尤其是對棄玲瓏。之前看着棄玲瓏與柳嫣然嬉笑打鬧的親昵樣子，自己似乎有些生氣，有些酸。而這次棄玲瓏受了這麼重的傷，自己更是緊張萬分，偏偏到了面前卻說不出一句關心的話來，心中只有莫名的悸動。這種種跡象，莫非自己對這剛來不到半年的小師弟動了情？

    凌山不是佛門，並不禁男女之事。只是姬無涯自認早已許身於劍，承載着師父的期冀，希望將來有朝一日能夠練就無人攀登的凌山劍法心訣第十層，登頂劍道之巔，什麼兒女私情，那是從來沒有想過的。所以，那一瞬的念頭閃過，着實亂了姬無涯的心神，一時間無所適從。

    這一夜，怕是無法入眠了。

    棄玲瓏不知姬無涯在屋外為情糾結，此時他正專心運功療傷。姬無涯的藥確實效用不凡，入體後迅速散到了四肢百骸，快速地修補受損的身軀，不過更不凡的是棄玲瓏的芬陀利華之體。芬陀利華之體除了能夠修補傷體之外，還能反哺功體。棄玲瓏只覺得自己越運功，反哺回來的功力就越強大，丹田內的金色小劍越轉越快，快的形成了一股金色氣流，最終連棄玲瓏的神識也吸引了進去。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棄玲瓏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漆黑和一棵泛着微光的巨大槐樹。

    「這是什麼情況？」棄玲瓏摁了摁太陽穴，細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發生的情況：一開始，自己躺在床上運功療傷，然後因為芬陀利華之體對功體的反哺使得丹田內的金色小劍形成了一道氣流，再然後自己就被吸到了這裏。事情就是這樣，只是這到底是哪裏？

    思索無果，棄玲瓏只得走近那棵巨大槐樹，去一探究竟。

    這棵槐樹不僅巨大，還枝葉繁茂，從枝幹到葉子都泛着微微的白光，十一條最粗壯的枝幹上掛着十一顆黑色的圓球，不知是何物。

    棄玲瓏在樹下轉了幾圈，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念頭一轉，索性就爬到樹上去看看，哪知手剛一觸到樹幹，空中「嗡」的一聲巨響，嚇得他一哆嗦，趕緊把手收了回來，再抬頭一看，只見其中一顆黑球亮起了金光，球中一個大字閃閃發光。

    「神！」。

    「何人擅闖神變之境？」伴隨着身上的白光有規律的震動，槐樹竟是說話了。

    棄玲瓏有些懵，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又是如此的怪異。

    「何人擅闖神變之境？」見無人應答，槐樹又問了一次，聲音愈加莊嚴肅穆。

    「是是，在下凌山劍宗棄玲瓏。」棄玲瓏回過神來趕緊回答。

    「凌山門人，來到神變之境可是要取這神字訣。」

    神，神字訣！這樹上的金球難道就是道噫十一絕中的「神字訣」？這樹上共有十一個球，難道其它十個是其它的十絕？

    棄玲瓏此時激動不已，這可是遠古大能槐王留下的絕世功典，據冷清絕說，凌山上下也只有姬無涯練成了天字訣，自己現在就要拿到這「神字訣」了嗎？

    「是，是！」聲音中帶着些顫抖，棄玲瓏激動地回到道。

    「取神字訣者，生死盡握爾手。」

    啊，啊？什麼叫生死盡握我手？什麼意思？

    棄玲瓏還沒來得及明白槐樹話中的意思，就見金球上刷下一道金色光幕罩住了他的周身。頓時，一道道意識和情緒灌入棄玲瓏腦中。喜悅、憤怒、哀怨、失落等等各種情緒充斥着腦海，一幕幕清晰的畫面在腦中交錯閃現。

    「啊!啊!啊!」

    棄玲瓏抱着頭在地上來回翻滾，大腦疼痛欲裂。一段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情緒灌入腦識的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過的，這比肉體的痛苦更加令人折磨，交織的景象使人迷失自我。

    不知過了多久，金色光幕漸漸息了，棄玲瓏緩緩靠在槐樹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腦袋還是疼痛欲裂，好在終於是撐過去了，要是再晚一會，怕是真的要喝那一碗孟婆湯了。

    「嗡！」又是一聲巨響，整個空間震動了起來。

    「奶奶的，什麼情況。」棄玲瓏此時已無力再動了，偏偏不知道又要出什麼么蛾子了，這遠古大能的東西還真不是那麼好拿的。

    「神毀。」

    伴隨着大槐樹這一聲，整個空間竟是支離破碎，崩塌了。棄玲瓏最後的意識看到那顆裏面有「神」字的金球落進了自己的身體，之後便是一片的黑暗。

    翌日清晨，棄玲瓏從床榻上醒來，推開房門，四肢舒展，深吸口氣，只覺一股清香沁脾，無比舒坦。昨晚的經歷實在是匪夷所思，又兇險無比，好在還是挺了過來。現在他身上的傷已經痊癒，功體也大有精進，連凌山劍法心訣都不知在何時突破到了第五層，可謂收穫巨大。只是那神字訣卻不知如何了，是到手了還是沒有。

    忽然，棄玲瓏腦中剎時閃過兩段畫面，第一個是昨晚被強行灌入腦中的記憶，這些記憶有僅是些碎片，而且有些模糊，不過大致的情況很清楚，講的是一個人的一生，從出生到被人背叛而流亡到大荒，最終死去。記憶中充滿着不甘和憤怒，這人恐怕就是那個創造了道噫十一絕的大能，槐王。

    根據記憶，這槐王竟然是那棵巨大槐樹所孕育出來的。這棵槐樹也不是大荒之物，乃是天外的一個境界所孕育出的天地靈物。槐王一生縱橫，統御了一方境界，四方朝拜，榮享至尊，最後卻是被人欺騙背叛，被打出了他們所在的境界，來到了大荒。在大荒遊蕩的幾年間，槐王的傷體愈加破敗，最終在留下一生絕學「道噫十一絕」之後，溘然長辭。

    第二個畫面只有三個字，「神之嵐」。

    「神之嵐？莫非這就是神字訣的招式？」想到此處，棄玲瓏不禁有些興奮，看來昨晚的苦沒有白受，真正的乾貨要來了！

    只是只有招式的名稱，這招「神之嵐」到底該怎麼運使呢？棄玲瓏一時也不得要領，只好像往常一樣運功。剛一運勁，棄玲瓏周身便風雷大作，身上雷電躥行。這股雷電之力自然是熟悉的，但是在這股雷電之力只在周身遊走，身外還有一股陌生的風力掃蕩，吹得房間一片狼藉。

    棄玲瓏趕緊收了內力，略一思索，喜出望外，看來剛才那一股風便是神字訣的功法了。

    仔細感受了功體的變化，棄玲瓏驚嘆道：「這神字訣不愧是槐王的絕學，果然了得。這招『神之嵐』若是大成威力恐怕還在『都天神雷引』之上，不白白佔了個神字。」

    棄玲瓏欲再試『神之嵐』，微微抬手，這一次控制了力道，手掌中漸漸形成了一股颶風，呼呼作響。颶風在手掌中猶如溫順的貓，任由棄玲瓏擺弄。看到自己這麼快掌握了神字訣，棄玲瓏正自得意，剛想自我吹噓一番，那颶風便不受控制地炸了，沒錯，真的炸了。暴風再次掃蕩了神之間，這一次連門窗都給吹飛了。

    棄玲瓏頂着一頭凌亂如雞窩的頭髮，傻傻地發笑。這下可慘了，動靜這麼大，吵到了姬師姐，怕是少不了一頓訓的。

    做好了受訓的準備，棄玲瓏坐等右等，卻始終不見姬無涯從屋裏出來。

    「不應該呀，這麼大的動靜，姬師姐不應該聽不到。」

    棄玲瓏敲了敲天之間的門，卻沒有一點反應，又喊了幾聲，還是沒有響聲。

    「師姐昨天說的是辰時到凌霄殿，現在離辰時還有一個時辰，她怎麼就不在屋裏了，平時她也是這個時候剛起啊，莫不是一早就去了凌霄殿。」

    姬無涯不在，棄玲瓏也失了再練功的欲望，整了整凌亂的房間，便慢悠悠地往凌霄殿去了。

    棄玲瓏一路晃到凌霄殿，驚訝地發現荊世軻和荼羅嚴熾都在殿上，而下方站着的果然是姬無涯，旁邊還有一個劍靈秀。

    荊世軻見棄玲瓏到了，便停下了與荼羅嚴熾的談話，道：「既然玲瓏也到了，我們就提前開始吧。照海那小子肯定還在睡覺，隨香，你去把他叫來。」那個叫隨香的童子應了一聲便去叫林照海了。過了片刻，林照海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了，看他一臉的憊懶模樣怕是剛從被窩裏被隨香拉起來，連頭髮都沒紮好，衣服也是穿得亂七八糟。

    「不是說辰時才開會的嘛，怎麼這麼早就叫我起來了。」林照海一邊整理衣冠，一邊抱怨道。

    「怎麼就不能叫你起來了。」荊世軻板着臉道。

    林照海見是自家師父說話了，立馬閉了嘴，乖乖地走到一邊，低頭默默地整理衣冠，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噗嗤」棄玲瓏看着林照海這倒霉樣子真是好笑，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林照海飄來一道白眼。

    「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荊世軻道，「首先恭喜你們成為這一屆八脈會武的四強，本來前四名是有獎品的，不過現在有些更緊要的事情，所以獎勵的事情就只能先延後了。」

    「掌門，不知有何要事。」姬無涯問道。

    「據聖航天城的人來信，北域的囚天山脈外出現了魔族出現的跡象。」荼羅嚴熾道。

    「魔族，這怎麼可能。魔族不是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被松陽祖師封印在了囚天山脈了嗎，怎麼會有魔族的人出來，難道封印被破了？」劍靈秀道。

    「沒錯，按理魔族之人是無法出現在囚天山脈以外的，只是畢竟過了一千三百多年，封印若是不再牢靠了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這次聖航天城邀請了符器門、五行門、慧法寺以及我們凌山劍宗等幾個宗門一道去囚天山脈探查究竟。恰逢八脈會武決出我們凌山年輕一代的四位翹楚，我想就派你們四個去囚天山脈，若是魔族真破封而出也好及早做好應對。」荊世軻道。

    魔族可能再出！

    這個可能將會禍亂整個大荒，當下四人便領了掌門旨意，各自回去準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