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刀劍錄 第十四章斬蛟

    大青山位於凌山西面，山體綿延數百里，山高水秀，層巒疊嶂，氣象萬千，是個觀光遊玩的好去處。前山景色秀麗，後山更是幽奇。不過深山大澤，多生龍蛇，深林幽谷，大都是虎豹豺狼棲身之所。普通人遊玩後山，往往一去不返，多是被裏面的虎狼妖魔給添了口糧去了。人都有爹媽兄弟，三姑六婆，那些親人喪生在大青山的人悲痛萬分，見人就說這大青山如何險惡。世人都是血肉之軀，意志薄弱的佔十之八九，前車之鑑在哪兒，故游後山的人也就漸漸少了，如此卻是讓那後山生靈繁衍生息，少了許多塵擾。

    「師姐，這裏靈氣好足，青山綠水，好像世外桃源啊。」

    棄玲瓏一進這大青山後山，少年心性釋放，上竄下跳，摘花惹草，就像放歸山林的猴子一樣，好不快活。

    「師弟，莫要跳來跳去，這大青山後山險惡，到處都有陷阱阻礙，妖魔野獸，你可別招惹了它們。」

    棄玲瓏還兀自不信，笑道：「師姐，哪來的妖魔野獸啊，你淨瞎說。莫不是你自己想玩，又怕自己是女孩子家的，不好意思。也是，你都穿着裙子呢，走了空可就不好了。」

    姬無涯聽他胡言亂語，有些惱怒，嗔道：「師弟，不要胡說八道，快下來，若是招了什麼積年大怪，你我都要遭殃。」

    棄玲瓏見她語氣不悅，聯想起她之前說的要和君莫邪做一場，渾身一抖，怕這冷麵師姐真箇氣惱了教訓自己一頓，自己這小身板怕是要遭殃，只好乖乖聽話。他剛邁一步，就感覺腳踝處被什麼咬到了，接着一股巨力扯着他向上飛去。棄玲瓏頓時頭下腳上，天旋地轉，手腳胡抓亂擺，大聲喊道：「師姐救我！」

    姬無涯卻是不動，那拉扯棄玲瓏的東西她早已看清，不過是顆千年古樹上的藤蔓，不會有什麼危險。她惱棄玲瓏口無遮攔，想讓他在上面吊上一會兒，以示小懲。

    棄玲瓏在上面也已看清了襲擊他的不明物體的面目，心中大定，想要拔劍斬了這藤蔓，一劍砍在上面卻發現只是削去了一層皮。再砍了幾劍，也只是多了幾片木屑飛舞，還迷得他睜不開眼。知道自己是沒法對付這千年古藤蔓，棄玲瓏只好再次哀求姬無涯。

    「師姐，是我錯了，我不該圖嘴上的一時爽利，你快放我下來吧。」

    姬無涯也是被這憊懶貨弄得哭笑不得，見小懲目的已成，便欲拔劍砍斷藤蔓。她剛拔出碧水兮光劍，一聲竄天厲嘯自不遠處傳來，接着又是一聲洪亮巨吼，響天徹地，震得山林嗖嗖作響，驚走一地的飛禽走獸。姬無涯臉色一變，趕忙御風升空，來到棄玲瓏的高度。

    二人極目遠眺，只見遠處一空地上有兩頭巨獸正在相互爭鬥。一頭是巨獸是一隻巨猿，利齒獠牙，渾身紅毛似火如焰，額頭上還生有一目；另一頭則是一條通體雪白的惡蛟。兩獸爭鬥，各顯神通，火紅巨猿口中火焰吞吐，一團團火焰化成火球猛砸惡蛟。蛟乃水中靈獸，又怎會怕它，那惡蛟張口一道水柱狂噴，澆滅了那飛來火球，更是噴得巨猿怒吼不已。惡蛟得勢，咆哮一聲，猛地一竄，狠狠地咬在巨猿肩上。巨猿尖叫一聲，身上紅毛根根倒立，雙臂抓住惡蛟身軀，欲活撕了它。惡蛟那肯讓它得逞，一個蛟龍擺尾，甩開了巨猿。這兩獸都是異猛凶獸，爭鬥起來，周圍登時岩石碎裂，樹木摧折。

    「原來是三目火猿和白蛟在這裏搶地盤。」

    「師姐，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棄玲瓏吊得有些氣血逆涌，小臉漲得通紅。

    姬無涯自忖不怯那二獸，也能保護的了棄玲瓏，便放了他下來，二人一起走了過去。

    那三目火猿畢竟是火獸，屬性上的壓制讓它漸漸不敵，須臾就遍體鱗傷，但仍是不退，咆哮再戰。姬無涯在一旁看得奇怪，問道：「異獸之間的爭鬥再平常不過，一般弱勢的一方就會放棄地盤，並不會死斗到底，這頭三目火猿已是不敵，怎麼不逃跑，反而一副拼死模樣。」

    棄玲瓏眼尖，指了指三目火猿的身後，道：「師姐你看，三目火猿在保護它的孩子。」姬無涯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頭小三目火猿躲在三目火猿蜷曲着身子，瑟瑟發抖。

    「師姐，我們去幫幫三目火猿吧。」

    「弱肉強食，這就是大青山的生存法則，貿然出手只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棄玲瓏知道姬無涯說的沒錯，但還是心中不忍。這時白蛟吐出一道白光，是一顆蛟珠，白光熠熠，帶着一股強勁的水流涌動，狠狠地砸在了三目火猿身上。三目火猿不堪重創，悲吼一聲，當即斃命，巨大的身子倒下是還不忘將小三目火猿護在身後。小三目火猿見三目火猿命隕，一時忘了害怕，爬到三目火猿身邊，用細弱的手不斷推着三目火猿，口中「嘰嘰吱吱」地不停叫喚，想要將它喚醒。死者怎能復生，任憑小三目火猿怎麼呼喚，三目火猿永遠不會再像平時一樣起來，揉揉它的頭，和它戲耍玩鬧。

    白蛟兀自在那裏張牙舞爪，宣示勝利，聽到小三目火猿的叫喚聲，一個蛟龍擺尾就欲斬草除根。棄玲瓏忍不可忍，怒喝一聲：「孽畜，敢爾。」縱劍殺了上去，想要救下小三目火猿。

    棄玲瓏去勢如虹，一劍斬在白蛟身上，卻是未傷它分毫，反被白蛟一尾掃飛，登時口吐朱紅，身子在空中打了幾個轉，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師弟！」姬無涯見狀，趕忙跑到棄玲瓏身邊，為他灌注真氣。

    幾道真氣入體，棄玲瓏連吐了幾口血，臉色立馬緩了過來。他也不顧自己傷勢，急道：「師姐，快去救救小三目火猿，它就要被白蛟殺死了。」

    「也罷，合該它命不該絕。」

    姬無涯一是惱怒白蛟險些害了師弟性命，二是責怪自己保護不利，這下出手決不留情。她眉頭一凝，一股肅殺之氣無端自染，手中碧水兮光劍寒光縈繞，翻滾沸騰，寒氣雖不外放，仍使人不寒而慄。

    白蛟不是人，但是它能感受到站在它面前的人類極端危險，讓它想不戰而逃。察覺到自己有這種想法，白蛟怒吼一聲，它不能接受自己有這種懦弱的想法。它是這天地間的異獸，擁有無匹的威能，總有一天它將進化成龍，成為萬獸之長，這樣的它怎麼會害怕區區一個人類？白蛟張口吐出蛟珠，想用雷霆手段滅殺眼前人。

    姬無涯身不動，一劍揮出，冷冽寒氣將那蛟珠瞬間凝凍。本命蛟珠被破，白蛟驚魂失魄，慌忙逃命。可是姬無涯即已揮劍，哪容得它逃遁，逼命一劍轉瞬而至，刺穿了白蛟軀身。白蛟中劍，悲鳴一聲自空中墜落，在塵土中咆哮翻滾，蛟血飛濺而出，灑得到處都是。白蛟翻滾了片刻，漸漸地沒了氣力，連傷口都被寒氣凝結，再灑不出一滴血來，最後打了個鼻響，便沒了聲響。

    小三目火猿連推帶叫了半天，終於知道三目火猿已經永遠地睡了，它心中悲痛，坐倒在地，大顆大顆的淚珠連串地往下落。棄玲瓏看得心中不忍，摸了摸它的頭，安慰道：「你爸爸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罷了，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你也是這天地間的異獸，一定要獨當一面，不要落了你們三目火猿的名頭。」

    小三目火猿似是聽懂了他的話，不再哭泣，一手指着三目火猿，一手拉着棄玲瓏的衣角不住搖擺。

    棄玲瓏不解它的意思，問道：「你要我做什麼呢？」

    「嘰嘰吱吱。」

    「它是要你埋葬了三目火猿。」姬無涯道，「三目火猿的習性里有一樣，當老的三目火猿死後，小的三目火猿要將老的埋葬。只是這頭三目火猿太小了，它沒辦法獨自埋葬這麼大體積的三目火猿，所以要你幫忙。」

    「原來是這樣。」棄玲瓏問道，「你是不是要我幫忙把你爸爸埋了啊？」

    「嘰嘰吱吱。」小三目火猿連連點頭。

    棄玲瓏心中感動，又摸了摸它的頭，道：「好孩子，我幫你把你爸爸埋了。」

    棄玲瓏和姬無涯兩人合力，很快就把三目火猿挖坑埋好，連帶着把白蛟也一併埋了，讓它們做了個鄰居。棄玲瓏還特意做了兩塊牌子，插在它們墓前，道：「你們生前鬥來鬥去，死後怕是寂寞，我讓你們做個鄰居，你們在仙山總不至於無聊。」小三目火猿還在三目火猿的墓前拜了一拜。

    做完這一切，棄玲瓏對小三目火猿問道：「你以後就是一個人了，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啊？」小三目火猿撓頭思索了一番，最後搖了搖頭。

    「那你以後在這山林里生活，可要小心了，我會常來看你的。」

    棄玲瓏有些不放心地囑咐，小三目猿猴點了點頭，接着對着他們連拜了幾拜，才不舍地離開。看着它漸漸沒入山林的身影，棄玲瓏用力地揮揮手，大聲喊道：「再見！」面對這頭充滿靈性的猴子，棄玲瓏從開始的同情可憐，到後來被它與父親之間的父子情深所感動，此時一聲「再見」是他的真情流露。

    「三目火猿極具靈性，你對它有恩，它一定會回報你的。」姬無涯道。

    「我並沒想過要它報答，只是異獸尚知親情，恩情，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我不知，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仍堅持這裏的規則是弱肉強食。那頭小三目火猿要在這裏生存，也必須變得強大，不然最終的下場只有死亡。」

    棄玲瓏望着姬無涯冷若冰霜的臉，心中不禁迷茫：「盡心竭力地幫助同門，回護同門的姬無涯和現在冷漠言語的姬無涯，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