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英嫡看向林文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不過羅英嫡打算演戲演全套,此時聽了只能忍不住咳了一聲,然後用憐憫的神色看向林文衛道:「多謝師弟提醒。不過為兄卻還是想再試試。」
對於羅英嫡的眼神,林文衛看的很清楚。
他這個時候雖然心裏有些七上八下,但是他還是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真相。
所以林文衛叫囂道:「哼,再試又如何,這都半個時辰了,練功石依然是綠色,黃色絲毫未現,難不成在這仙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你還想說自己已經開啟了三處靈竅!當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羅英嫡臉上露出無奈笑意,與那內門師兄點過頭示意一番後,卻是閉上雙目,任林文衛在耳邊聒噪,徑直向練功石不疾不徐地輸入真元。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練功石上的綠色未改,依然如故。
羅英嫡也終於吐出了胸中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雖然不屑丹乾派用這垃圾貨色的練功石來糊弄自己這些派里的普通弟子,但是能借這個機會檢閱一下自身的修為還是很不錯的。
所以羅英嫡沒有直接就把自身的修為全數灌入練功石中,而是保持着自己開啟二處靈竅的強度不疾不徐地行功,這就是練功石為何一直是綠色的原因。
不是羅英嫡沒本事,而是他完全沒必要。
能保持接近一個時辰的二處靈竅修為強度的輸入,這已然足以證明羅英嫡三處靈竅的修為。
此時他收功,那內門師兄則是向他欣慰點頭,隨即從懷裏掏出一枚陽刻着「三」字的令牌——令牌上的「三」字就代表着他有了三處靈竅的修為。
林文衛眼睜睜地看着羅英嫡把令牌接過手,先是呆愣了半晌,隨後卻是大聲叫囔開來:「羅英嫡你怎麼可以接這個牌子!」
「白痴。」羅英嫡難得再理這蠢貨,只是拿着牌子對着已經遠處旁觀了一個時辰的厲紅珊晃了晃,自然引來這女人的一陣歡呼。
羅英嫡臉上也是笑容滿面,因為他示意的方向不僅站着厲紅珊,還站着魏金一群人。他這次難得的招搖了一下,可不僅僅是為了安厲紅珊的心,還是為了噁心魏金一下。
羅英嫡從來都沒把林文衛這個過河的卒子放在眼裏。在他看來,這群人里只有魏金才有些許資格夠他出手懲戒一番!
林文衛見羅英嫡不搭理自己,又轉身去找那內門師兄的麻煩。
只是那內門師兄是何等人物,平日裏是連看也懶得看林文衛這樣的普通弟子一眼的。所以只是對他不屑的斜視了一眼,徑直走了。
林文衛兩邊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終於發瘋似的嚷嚷了起來。一會說羅英嫡買通內門師兄、一會說那內門師兄徇私舞弊,總之他話里的意思就是羅英嫡根本沒資格得那塊寫了三的令牌,一定要把羅英嫡這個派里的禍害繩之以法!
他的叫嚷很快有了結果,不一會就又有幾位內門師兄從報名處走了出來。
林文衛見了大喜,頓時迎了上去,然後哇啦哇啦的說了一通,其中自然是不免加油添醋了一通,甚至還說他昨夜曾無意中撞見羅英嫡與先前那位師兄私下相見。
對於他的添油加醋羅英嫡根本是懶得反駁,只是對這位後來的師兄商無笑道:「不想又要勞煩師兄,英嫡當真是死罪。」
商無笑則是哈哈大笑道:「師弟修為精進如此迅速,當真是讓為兄好生羨慕。想我當初初入仙緣路,也花了一月有餘才有了三處靈竅的修為,當時還暗自得意。只是如今見了師弟速度,才知道天外有天,當真是慚愧啊。」
「不過我可還記得師弟當日可是許了一頓酒的,莫非是忘記了?」
羅英嫡聽了連忙又是一陣抱歉,只說考完第二輪後再請他痛飲一番。
林文衛此時卻是看傻了眼。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兩個人都和羅英嫡這個死對頭認識,然後他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只是他心裏頭的最後堅持讓他仍然抱有報仇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不明白羅英嫡為什麼會認識這麼多內門師兄,他只是看出來和羅英嫡說話的這人是這幾人中為首的,所以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身後。
可惜他所看的地方除了厲紅珊外已經空空如也,魏金等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林文衛心裏最後的堅持終於崩塌,意識也陷入了一片模糊。
「去請執法弟子來,將這蠢貨壓下去關上半個月好好反省。我丹乾派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資質出眾的師弟,怎能讓這等齷蹉之徒隨意誣陷。若是在牢裏也閉不上嘴巴瞎嚷嚷,就申報將他趕下山去!」
羅英嫡這個時候看見這位商師兄的做派也是忍不住暗暗咂舌,但對於林文衛受到的處罰卻沒有半點的不忍。
林文衛這等小人不好生整治一番,只怕他以後在山上的日子就得天天被人聒噪了。故此,借這位商師兄的手讓他受一番懲治正合他的意。
不過如今有了這位師兄引路,羅英嫡報名就方便了許多。
實則有了那塊證明修為的牌子後,他報名一事就再無阻礙。不過有了師兄領路,自然不用再去排隊,因此早早地就辦完了。
與師兄告別,羅英嫡接到等候多時的厲紅珊,施施然地就往山上走。
見兩人不時回院子,厲紅珊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自然是去看今次要對付的靈獸。」羅英嫡為厲紅珊解惑道。
第二輪大考與外門弟子參加的第一輪大考有一個很大的不同。
外門弟子報考時就要接受抽籤,然後在得知目標後可以有一晚上的準備。
例如抽到赤尾鯊的,那就得準備水靠等物事。
可第二輪大考卻是不行,報考弟子在考前才會抽選自己要面對的靈獸,根本是備無可備!
不過此事也不是絕對!
不過一次派內弟子晉升的大考而已,丹乾派終究不會如此不近人情,因此報考弟子可以先行去靈獸苑參觀一番。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不過還未到地方,兩人就遇上了從靈獸苑出來的魏金一行人。
隨着林文衛的失敗被壓,羅英嫡與魏金之間就沒了緩解的可能。故此兩人見面後雖然沒有口舌之爭,但是對視時的那份緊張感卻是充滿在所有人的心裏。
除了羅英嫡!
羅英嫡雖然打算要借這第二次大考的時機好生懲戒魏金一番,讓他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但是他卻沒有把他當做對手,而是一個踏腳石。
有人會把一塊踏腳石當做自己的對手麼?!
「剛才我瞧見魏金看你的眼神差點沒被嚇死,我還以為他會直接拔劍要跟你切磋呢。」厲紅珊待魏金等人走遠了才敢說話,而且還有些驚魂未定模樣:「看他眼裏充盈的神光,果然不愧是有五處靈竅修為的人。」
「不是五處,是六處。」羅英嫡卻是隨口應道。
他在藏經樓里遍覽群書,其中自有教人看他人修為的秘術。只不過那是一位前輩以長輩的身份述說自己如何檢驗弟子修為進度,不想卻被他活學活用了。
不過這方式也就是對着如他這般初入仙途的人有用,似那種懂得隱藏自身修為的,根本半點用處沒有。
厲紅珊卻是「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只是被羅英嫡拿眼一掃,又連忙蔫了下去。
「想當年你厲紅珊也是外門弟子裏的一位風雲人物,怎的如今這般小心翼翼的,便是見了一個五處靈竅的修為也這般大驚小怪的。有這功夫,你不如回去多靜修一會!」羅英嫡說的苦口婆心。
他的確是不明白厲紅珊的變化。
明明原本一個很強勢的女人,為什麼會變成一個整天小兒女姿態的小女子,當真是奇也怪哉!
如果不是兩人有過一次同行的善緣在,他才懶得借這個機會敲打這個女人。
厲紅珊聽了先是一愣,似乎是想到當初尚是外門弟子時的風光模樣,便是臉色也是有幾分驕傲浮現。只是旋即又變得消沉下來,卻像是失了所有的精氣神一樣。
「你不懂?你怎麼會不懂呢!」
厲紅珊最先說話還是小聲小氣的,可卻是越說越大聲,甚至不顧路上無數人人來人往,徑直大喊道:「你當日沒有開啟靈竅時,還不是和我現在一樣不敢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是,你現在是厲害了,短短時間就有了三處靈竅的修為,可你想過我沒有?」
厲紅珊說到這裏氣息又逐漸轉小,轉而漸漸有哭聲響起。未幾,厲紅珊卻是乾脆撲進了羅英嫡的懷裏抽噎,便是羅英嫡想阻止都沒機會。
「我在山上十年了,連一處靈竅都沒開出來,就算是仙緣大考還是靠你出的主意!你以為我很想這樣麼,難道我不想跟以前一樣把人呼來喝去麼?可是我沒辦法啊。」
厲紅珊又哭了幾聲,這才繼續道:「我在山上十年早就看明白了,這修仙界就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你修為高、本領強,才能有說話的權力,像我這樣靈竅都開不出來的的除非早早找一個靠山,否則遲早也是被人生吞活吃的份。」
羅英嫡很想問一句「難道我就是你找的靠山?」,但是厲紅珊這一番把修仙界赤裸裸的剖析在他面前的話,卻是把他直接驚的說不出話了。
其實這一番話當初幾人去獵殺山鷹時厲紅珊就說過,只是羅英嫡當時的心思全放在了山鷹上,所以根本沒往心裏去。
只是如今聽來,羅英嫡雖然不願意承認,可心裏卻是已然承認了七八分。
想到當初自己若非遇上師尊,只怕到今日早就成了丹乾山後山的一具無人知曉的骸骨;若非有藏經樓這個最大的秘密,只怕他連山鷹都沒勇氣去面對,更遑論今日腳踩林文衛,甚至可以不把魏金放在眼裏的風光!
「好在我有師尊庇佑,更有藏經樓這等秘寶護身……」羅英嫡暗自感慨一句後,也沒了心思再在靈獸苑多做停留,不過是匆匆看了一眼靈獸苑裡各種靈獸的品相種類,就匆匆趕回了自家院落。
只是在回院的路上,羅英嫡看似隨意的轉頭四顧,卻把丹乾山各個側峰上修建的宅院紛紛收入眼中。
那些能夠在丹乾山靈脈支脈上修建宅院、獨佔一條支脈的自然不是普通人,這是丹乾山身份最高貴的師門長輩才有的待遇,稍次一些的也是他們的親傳弟子才有資格!
在之前的十年裏,他曾無數次的看見過這些宅院,當時心裏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但是近日,羅英嫡的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有了這一次談話作為基礎,對於厲紅珊要搬來同住一所院落的想法,羅英嫡乾脆選擇了默認。不過在做過每日晚間的功課後,羅英嫡沒有在浪費任何時間,直接就進入了識海之中,然後用比之前更大的熱情重新閱讀起藏經樓里的各式典籍來。
這一晚臨出識海前,羅英嫡忍不住問到:「老人家,不知這些書我能帶出去看麼?」
「帶出去自然是可以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羅英嫡,對於這個新主人的變化他看在了眼裏,但是卻沒有點破,只是如同往常一樣的有問必答:「只是這些典籍看似是真的,實則不過是我這藏經樓歷代主人的經驗、記憶所化,根本不是識體。即便少君想要帶出去,也需要尋着一些載物才行。」
「老人家說的莫非是仙家常用的玉簡!」羅英嫡想了半晌後恍然大悟,這才與老人告別。
用厲紅珊打來的泉水梳洗過後,羅英嫡看了一眼正在給自己打掃房間的厲紅珊。
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了昨日略帶些歇斯底里的模樣,反而是一臉平靜,就像是認命了一樣。
羅英嫡剛要走出房門,最終還是在臨出房門時轉過身來,用最誠摯的聲音道:「昨日你說你把我當成了你的靠山,我沒應下,也不敢應下。不過,現在我應下了。」
聽見這句話,厲紅珊心裏的委屈頓時如同潰堤之河,洶湧的波濤讓她徹底忘記了矜持,只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睛裏只剩下羅英嫡大步出門的身影。
「靠山而已,無非是看誰比誰硬!」羅英嫡走在前往大校場的山路上,眼睛中只剩下無邊的堅毅和自信:「如今我有藏經樓做靠山,就不信你們的靠山還能比它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