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隊伍卻還在官道之上,前後沒有村鎮,只能停歇在路上。
其實這樣也好,在有人的地方停留,長修和柳嬋極容易暴露。
這個季節十分溫暖,即便黑夜也沒一點冷意,再燃上一堆篝火,更不會感覺到冷了。
吃了些東西,柳嬋便身子一歪靠在了長修的身上,面前是跳躍的火苗,烘烤的她的臉有些熱乎乎的。
黑夜無邊,稀疏的星子墜在天上,驀一時閃光,像是一顆顆眼睛。
「黑天了,僅僅十二個時辰,我就從那籠子裏逃出來了。昨晚我還像屁股着火一樣,誰想到今晚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柳嬋長嘆着,頗為感慨。
長修沒有言語,只是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揉捏。
「要是不逃出來,我今晚的境況會更慘,今晚可是褚極的洞房花燭夜啊。」想到這事兒,柳嬋的脊背就竄起雞皮疙瘩。
「是他的洞房花燭,與你沒有什麼關係。」她說起這事兒,長修也不愛聽。
「可是,名義上,他的確在和『柳嬋』洞房花燭啊。」說起來就是這樣的,他娶的是柳嬋,太子妃也是柳嬋。
垂眸看向她,火光中,長修的眸子平靜如水。
仰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柳嬋就笑了,「這都生氣,你以後也別叫大師了,叫氣筒算了,總是生氣。我就那麼一說,柳嬋,名字而已。要是我願意,我可以改名啊,我叫長修怎麼樣?」
「名字的確是個代號,並不代表什麼。」只是,花精是他一手造出來的,那就是另外一個柳嬋。這世上只有他能看出她是假的來,在其他人的眼中,那就是柳嬋。
「所以,我無所謂,哪怕我叫張三李四也無所謂。」捏着他的手,柳嬋沒想那麼多,被人佔用了名字,複製了身體容貌,又如何?
「難聽。」長修卻不禁皺眉,張三李四?這又算什麼名字。
「我就那麼一說,你總是當真。我說什麼你都當真,現在怎麼這麼好騙呢?」仰臉兒看着他,柳嬋的眸子也發亮,可以和天上的星子媲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長修想了想,大概是這個原因。
瞪眼,柳嬋伸手摸進他腰間,掐。
薄唇微抿,看她瞪眼,長修似乎高興了些。
無言,現在瞪眼也沒什麼效用,因為她瞪眼生氣他就開心。
「長夜漫漫,遠方的華麗籠子裏正在洞房花燭,咱們在這荒郊野地的,不如說說其他的事兒?」看着他,柳嬋一字一句道。
「說。」沒有過多言語,提起那什麼洞房花燭,他的心情就不禁受到一絲影響。
「花精是如何擁有了人的身體?」目前,柳嬋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她不認為很容易,半年的時間,長修一直都在做這事兒。
「自然不容易,但是又絕非不可能。」長修的視線似乎停在篝火上,但是又好像沒看那火。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說嘛。」柳嬋看着他,還是想知道。她不認為長修以前就會這些東西,必定是在這半年之中才找到的法子。
「需要人,生辰八字特別的人。各借用他們一年的壽命,取心血,方可成。」長修給予解釋,但又解釋的幾分朦朧。
聽着,柳嬋緩緩皺眉,「多少個人?」
「四百餘。」看着她,長修面上無變化。
「你付出了什麼代價?」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哪裏有時間去找這麼多人,長公主派人尋找的。但那都是她的子民,所以我答應她,給她一個繼承人,免於她百年之後大梁無人。」這兩件事是有關聯的。
忍不住撇嘴,柳嬋復又搖搖頭,「你厲害,這法子我是想不到,乾脆日後這巫醫你來做好了。」
「你做不到很正常,其實我也做不到,只是幸好遇到了貴人。」長修似乎也感嘆,若不是遇到了貴人,他肯定會用其他較極端的法子。那時說不定,會引起大梁和大燕兩國的爭端。
「誰?」貴人?不知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一位已故的前輩,他心愿未了,不願離開,一直遊蕩在世間。」捏着她的手,長修低聲的給予回答。
「你是答應幫他完成心愿了?你應該答應了不少鬼吧,這段時間那些小喇叭滿天飛,每次去宮裏找我的都不是同一個,你到底答應了多少鬼?答應他們的事兒趕緊辦,否則他們得總纏着你。」柳嬋點點頭,明白長修如何得知為花精做身體的,只要不是用什麼陰毒的法子,她就放心了。
「這些事情得回大梁再辦,這是大燕,不好行事。」如此回答,就說明長修的確是答應了許多鬼,所以才會指使他們去幫忙做事。
「是啊,回到大梁,那就是小王爺的天下了。」他現在徹底還俗,而且又接受了小王爺這個身份,整個大梁都是他們姐弟的。這麼一想,這也算隻手遮天了。
「大梁風景多絕色,許多地方都沒看過,咱們可以一一去看。」那時就說帶她去看,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是啊,到時咱們就四處買房子,那樣在哪兒都有落腳地了。」思及此,柳嬋不禁幾分興奮,她喜歡買房子。
「是個好主意,只是眼下大梁不少的驅邪人都想見見你,你怕是不能如以前那般輕鬆了。」長修抬起手臂將她攬在懷裏,篝火沒那麼旺了,他擔心她會冷。
「見我?」柳嬋微詫,為什麼?
「當時斗無暗生,尹大少與呂晉公子找來了不少朋友,還有寂言大師也偷偷的尋了他的朋友幫忙。他們一同追蹤無暗生,在將你解救出來之後便回去了。康小姐將你以前做出來的東西送給了他們一些,這些東西他們自然沒見過,十分驚奇,由此,就更想見見你了。」長修給予解釋,儘管有些麻煩,但是當時他們幫忙也是事實。
「原來如此。好呀,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康娜是我徒弟,為了我這一門發揚光大,我也得露面招搖一番啊。」大家都是驅邪人,又千里迢迢的去幫忙,她肯定會感謝的。
「你這一門?打算自創一門了?」長修不禁笑,想自創一門可不容易。道門,佛門,除卻這兩門外,其他的閒散人士哪有敢自創門派的。
「瞧不起我?那我改家傳總行吧。」柳嬋哼了哼,聽他那語氣不開心。
「隨你。」長修不再嘲笑她,任她折騰。
一夜過去,再次上路,速度還是那般快,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離開大燕。
而且柳嬋瞧着長修的樣子,好像心情很好似得,誰知道他又遇到了什麼好事兒。
「有好事兒就說給我聽聽,讓我也樂樂?」腿搭在他腿上,柳嬋一邊晃着,一邊挑眉看着他。
一隻手搭在她腿上輕輕地揉捏,長修看向她,淺褐色的眸子果然氤氳着笑意。
看着他的笑,柳嬋微微眯起眼睛,「你這笑、、、有點奸邪。說,誰倒霉了?」
「聽說昨日大婚的太子殿下與他的太子妃很順利的度過了洞房花燭。」他眼睛裏的笑依舊還是那樣,而且通過他說的話就讓人瞭然了,他到底在笑什麼。
微愣,柳嬋隨後咽了咽口水,「原來如此,人家洞房成功瞧把你高興的。」順利成功,柳嬋也不禁長嘆口氣,想必花精很開心,她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而且日後她定然會保護褚極,助他一切順順利利,如此想想當真是般配。
「替太子殿下高興而已。」長修語氣淡淡,但是瞧他眼睛裏的笑,任是誰也不信他的話。
柳嬋看了他一眼,很想撇嘴,他說的話連鬼都糊弄不了。
日夜趕路,而且從未在城鎮裏露面過,隊伍很快的便抵達了大燕邊關。
長修要去淨土寺,他還有另外的計劃要執行,柳嬋自是信任他。他準備了半年,所有的計劃定是經過多重考慮的。
「寂言大師當時也幫忙了,替我向他說一聲謝謝,他和柳承昭年輕時是朋友,只是人品相差太多了。」黑夜無邊,連月亮都沒有,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馬車一角掛着一盞燈籠,馬車裏光線昏暗,但好歹能看清對方。
上半身傾到長修的身上,柳嬋仰臉兒看着他,過近的距離使得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垂眸看着她,昏暗的燈光里,他淺褐色的眸子顏色也幾分幽深。
「柳承昭年輕時的確很有抱負,從底層爬到現在的位置,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柳承昭的人品的確不怎麼樣,但是他年輕時的確很不凡。
撇嘴,柳嬋才不想說柳承昭的好話。
「時間差不多了,我先上山,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我便回去,與你會和。到時我們去往大梁最東,那裏最安全。」因為距離大燕最遠。
「好。」嘆口氣,那就只能先分開半個月了。
薄唇微彎,長修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放手吧。」
眯起眼睛看着他那樣子,尤其此時光線昏暗,怎麼看都是誘人。
身子用力竄起來,準確的吻上他的唇,雙臂纏緊他的頸項,唇舌雙重攻擊他。
擁住她,長修靠着車壁任她為所欲為,呼吸逐漸紊亂,雙臂也愈發用力。
兩手從他脖頸上撤下來,柳嬋直奔他胸口而去,扯開他的衣襟,雙手便鑽進了他的衣服里。
撫上他的胸膛,除卻消瘦又結實的手感,依舊溫度很高,就像發燒了那般。
「你還這麼熱啊?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身體不舒服?」鬆開糾纏的唇舌,柳嬋抵着他,眸子上一片水色,神智卻恢復了些。
眸色深暗,恍若遮天蔽日的烏雲,只要一點點風,就會將一切淹沒。
「沒有不舒服,淨土寺有藥房,我會煮藥喝的。」手在她的後腰游移,長修一邊低聲道。
「好,瞧你瘦的,希望半個月之後你能長一些肉。」說着,她終將手從他衣服里拿出來,幾分戀戀不捨。
拍了拍她的腰,長修起身,「儘快離開大燕,你只有離開大燕,我才放心。」這大燕的土地,他極其特別的不喜歡。
「好。」手抓着他的衣服,隨着他起身,她的手也下滑,隔着布料一點點的往下移,最後徹底落了下來。
最後看了她一眼,長修便下車了,黑夜漫漫,他卻好似能看得見一切,眨眼間融入黑夜之中。
隊伍啟程,這裏距離大梁只是幾步之遙,很快的,就進入了大梁的境內。
隨着進入大梁,柳嬋這心也徹底放下來了,終於離開大燕了,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涉足那片土地了。
倚靠着車壁,她不禁開始想念長修,有他在,她就能躺在他身上了,舒坦無比。
可是眼下,她就只能靠着硬邦邦的車壁了。
閉上眼睛,她打算睡一覺,說不定待得她睜眼了,就能進入軍營了。
然而,她也只是剛剛閉上眼睛而已,馬車卻猛地停了下來。
身子一晃,柳嬋立即睜開眼睛,剛想詢問怎麼回事兒,車門卻從外打開,一個身影跳進來,身輕如燕。
看着來人,柳嬋高高的挑起眉尾,「朱猙?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沒死就好,到底是共患難過的,看見你沒死我很安心。」
在馬車一側坐下,朱猙已經完全恢復了,冷冰冰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他看着柳嬋,隨後將手裏一個包裹扔到馬車上,裏面包着很多長條形的東西,砸在車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音。
「什麼意思?」柳嬋看了一眼,不解。
「給你的。」朱猙回答,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