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裏,李休一直為李承乾那天說的那些話而苦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七娘嫁給李承乾的,可是卻又不忍當面拒絕,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矛盾的想法。
然而出乎李休意外的是,最近這幾天李承乾雖然天天來理財監,但卻再也沒有提與七娘有關的事,這讓李休也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甚至自己安慰自己:李承乾可能已經看出自己不同意,所以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過李休顯然還是太樂觀了,就在這天旬日,李休不用去理財監,於是就趁着這天打算給孩子們講課時,卻沒想到李承乾竟然也來了,而且還利用休息的間隙,刻意找七娘閒聊,七娘也根本沒多想,畢竟她一直拿李承乾當弟弟來看,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弟弟」竟然想娶她。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李承乾只要有空,就會來李休府上,哪怕李休不在也沒關係,反正他主要是來找七娘,慢慢的李休也看明白了,估計是那天自己說過,要讓七娘自己決定夫婿的人選,李承乾也記下了這句話,所以才經常來找七娘,藉此來增進感情。
看穿了李承乾的想法,但李休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畢竟他也不可能不讓李承乾來,而且七娘這個傻丫頭似乎也沒有任何察覺,李休也不好提醒,這讓他只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這天下午,李休早早的處理完理財監的事,正準備提前回家,因為他今天又得到下人的稟報,李承乾又去家裏找七娘了,說起來這段時間李承乾動不動就去家裏,李休也十分的擔心,所以特意吩咐下人叮着他。
不過就在李休乘着馬車出了理財監,正準備要出皇城的城門時,卻忽然被人攔住了馬車,緊接着一個清朗的聲音高聲道:「駙馬留步!」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李休也不由得一愣,隨後打開車門驚訝的看着外面的長孫無忌道:「無忌兄怎麼會在這裏?」
站在車前的正是長孫無忌,只見對方這時淡然一笑上前道:「我今天去城外辦事,這才剛回來,卻沒想到剛巧在這裏遇到駙馬的馬車,所以就貿然的攔下馬車,還望駙馬不要怪罪才是啊!」
「無忌兄客氣了,你這是要去宮中見陛下嗎?」李休看到長孫無忌背後的確停着一輛馬車,而在他手中還提着一個長條形的木盒,也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麼?
「我倒是不急着去見陛下,不過說起今天我去辦的事情,也和駙馬有關,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喝上杯,然後好好的聊一聊如何?」只見長孫無忌這時忽然笑着開口道。
聽到長孫無忌的話,李休也感覺有些好奇,而且對方竟然主動請他喝酒聊天,這可有些不太尋常,所以他當下也立刻答應下來,然後請對方上了馬車,二人來到東市的征南樓,也就是拍賣行對面的那座大酒樓。
自從第一次的拍賣會成功舉行後,接下來又舉行了幾次拍賣會,雖然聲勢不如第一次那麼浩大,但卻也吸引了不少的人參加,而且這種新型的交易模式也在慢慢的得到商人的認可,甚至一些商人已經開始模仿拍賣的形式做生意,這也使得拍賣行的名氣也徹底的打響了,不少外地來的商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親自參加一次拍賣來開開眼界。
隨着拍賣行的興盛,征南樓的生意自然也越來越興盛,不過這麼好的生意自然引人眼紅,而且光是它一家也接待不了那麼多的客人,所以現在征南樓旁邊已經有人開始建造一座規模不亞於征南樓的酒樓,估計等到明年就可以開業了。
征南樓的主體是一座木製的大酒樓,不過後面還有一座精緻的園林,裏面設有一些零星的雅間,可以讓客人談一些私密事,畢竟來這裏吃飯的要麼是商人要麼是官員,他們談論的很多東西都不希望有其它人聽到,於是就有了這樣的雅間。
李休兩人來到征南樓後,長孫無忌主動提出要了一個雅間,然後兩人來到後面的園林,選了一個位於小湖上的雅間,其實就是一個小亭,因為四面環水,只有一條長廊相通,只要讓侍衛守在長廊的入口,就不怕被人偷聽,倒是一個十分安全的談話場所。
「無忌兄,不知你要說什麼事情,竟然選了這麼一個地方?」李休當下打量了一下亭子周圍的水面,這才開口笑道。
「呵呵,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請駙馬看一下這幅畫!」只見長孫無忌這時淡然一笑,然後將一直拿在手中的那個長條形木盒放在了李休面前。
「畫?」李休聽到這裏也不由得更感奇怪,當下伸手將這個盒子打開,果然看到裏面放着一卷畫軸,伸手拿出來緩緩的打開,結果當看到畫上的內容時,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見畫上畫着一幅十分熟悉的景象,高大巍峨的明德門下,一隊帶着枷鎖的僧人正在士卒的看押下緩緩前行,而周圍則是一群又一群對僧人頂禮膜拜的信徒,正是當初李休親眼所見,明概那些和尚被押送出長安,送往草原的景象。
當然這幅畫並不是完全寫實,畫上有些地方做了改動,比如畫上的僧人都是徒步而行,但真實的情況卻是坐在馬車上,雖然馬車十分簡陋,但也算是朝廷對他們的照顧了,當然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擔心那些年老的僧人撐不到草原,畢竟大唐還指望着他們去禍害草原上的胡人,自然不能輕易的讓他們死在路上。
不過畫上最大的改動並不是少了馬車,而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多了一些顯眼的人物,這些人物十分高大,比一般人要高出數倍,這也是隋唐時期畫作的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地位越高,人物在畫作上就會畫的越加高大,比如後世的一些唐朝壁畫中,貴族就會畫的十分高大,而僕人與侍女卻可能不到貴族的一半大。
畫作上那些高大的人物一看就知道是貴族,這些貴族也分為兩部分,其中一部分站於城牆之上,為首的一人身形清瘦,目光冰冷的盯着從城門而出的僧人,看他的神情相貌,儼然是主掌僧道錄司的魏徵,而在魏徵旁邊還有一個面帶冷笑,目光殘忍的老者,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最恨佛門的傅奕。
魏徵和傅奕身後還站着一批人,身形相貌也各有特點,有幾個李休也看着眼熟,估計也是僧道錄司中的官員。
另外一部分貴族則位於城牆下,說是一部分也不確切,其實就只有一個,只見這個人坐在一輛豪華的馬車之中,車門打開只露出上半身,同樣是面帶冷笑的看着這些出城的僧人,看相貌竟然正是李休自己,事實上這部分十分寫實,那天李休的確是坐在馬車之中看着這些僧人離開。
「這是誰畫的,他怎麼知道我那天也在城門外?」李休看到畫上的自己時,當下也不由得沉下臉問道,城門上的魏徵等人肯定是虛構的,但是畫上有自己卻屬於真實情況,也就說明畫畫的人肯定在那天見到了自己,這讓他也不由得心生警覺,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跟蹤自己?
「駙馬不用擔心,這幅畫是蕭相親自畫的,那天明概這幫和尚出城時,他去了城外相送,偶然間見到駙馬,不過駙馬卻沒有看到他!」只見長孫無忌這時開口笑道。
「蕭瑀畫的?」李休聽到長孫無忌的話也不由得驚訝的道,一來他沒想到蕭瑀有這麼精湛的畫技,二來也沒想到蕭瑀竟然在那天見到了自己,難怪會把自己畫進去。
「呵呵,蕭瑀的畫雖然不如閻立本那麼有名,但也相當的不錯,而且他尤其擅長畫人物,只不過他的畫作很少流傳出來,因此才聲名不顯,不過這幅畫最重要的不是畫的如何,而是畫的名字!」長孫無忌再次笑着介紹道,說到最後時,他也點了一下畫的正上方。
隨着長孫無忌的指點,李休這才看到畫上還寫着四個大字,剛才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畫上的內容吸引,特別是畫上還有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上面的大字,不過這時看到畫上的字時,也不由得無奈的一笑。
「《貞觀法難》!蕭瑀的膽子還真夠大的!」李休仔細的品味了一下畫作的名字,當下也不由得搖頭苦笑道。
法難是佛家的一種說法,主要是指佛家受到朝廷的打擊,從而造成佛門人為的衰退,比如歷史上的三武一宗滅佛,當然現在才發生了兩武滅佛,不過法難這個詞卻已經出現了。
蕭瑀直接將這次對佛門的打擊稱為法難,顯然是站在佛門的立場上,可是他身為朝廷重臣,卻公然對朝廷打擊的佛門表示同情,這簡直是直接挑釁李世民啊!
「這還不算什麼,你知道這幅畫為什麼會在我的手上嗎?」只見長孫無忌這時再次淡然的一笑,然後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