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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九思
&然皇兄未歸,本公主怎麼能安心就寢?」
苑西荷慢慢轉過身去背對着枳實。即使合上眼瞼,她也能感受到不斷劃破天際的刺眼尖利白光。
遠處越是喧囂,反襯得這方狹小的屋內越是靜謐可怕。
沉默半晌,「你且先下去吧,待有皇兄的消息了再進來同我說。」
&枳實低聲應話聲,退出去時她下意識偷偷抬眼看了眼那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倘若在往時,苑西荷早就歇下了,今日已經深夜她卻還衣衫整齊。
冷藍鑲滾白綾撒花裙逶迤在光潔的地面。
光投在她裙裾上,冷光幽幽。
等身後沒了動靜,苑西荷腿上一軟癱坐在紅木椅子中。
木頭冰冷且硬。猛地一下,硌得她骨頭生疼。
在西山這幾日,宣帝僅在第一天夜裏歇在聶如扇的睿和居外,其餘大多時候都與安美人在一處。
到了時辰,睿和居外的燈就熄了。
川穹替她把頭上沉重的鳳釵宮花拆下後,聶如扇頓覺渾身都輕鬆不少。
描花纏枝銅鏡里倒影着人的面龐,雍容華貴,宛如春緋。
她湊近一些想打量眼角處是不是又多出條紋路,卻陡然發現鬢間多出根白髮。
鴉雲般的青絲中一根白色十分打眼,她手指正不停撥弄鬢髮處,川穹一眼就看見了。
讓她把自己的白髮拔掉,聶如扇對着鏡子又端詳好陣子,幽幽嘆口氣:「本宮十六歲進宮,眨眼已經幾近二十年。歲月就是不饒人,你看安美人楚才人那些個,都還是像嬌花兒般的年紀。」
銀白色的髮絲就纏繞在她手指上,川穹看着有些心酸。
聶如扇也就是看着心寬,其實心底計較得比誰都多。
拆去墜子,川穹將她盤腦後的長髮放下,動作輕柔地梳着,「可是那些丫頭怎麼比得上娘娘在陛下心裏的分量?再者娘娘保養得宜,哪看得出是三十出頭。」
聶如扇仿若未聞,後宮裏起起伏伏的事她雖見慣,但難免還是忍不住有幾句抱怨。
&娘既說起那楚才人,前兒有人見着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從後山上下來,還哭哭啼啼地。」怕她又添煩憂,想了想,川穹索性轉開話。
&柳眉微挑,聶如扇倒有些意外。
一雙玉手緩緩撫着眼角,她眼光迷離,不以為意地道:「如今楚翹正得龍寵,誰敢欺負她去?後山上還有其他人下來?」
川穹搖着頭緩緩,眼底亦有不解之色:「正是因為沒有,才叫人覺得不對勁呢。哪個妃嬪受了什麼委屈,流淚不是自個兒躲在屋子裏流的,哪會如這番招搖過市,且楚才人也不像作態之人。」
「......不過她瞧上去像是弱不禁風,娘娘可還記得,安美人那等牙尖嘴利的都沒在她那處討着便宜。」
斜睨她一眼,聶貴妃復開口問:「你先前不是道她進宮前是孤女麼?後被雲韶府看中挑進宮栽培。怎麼說是的是你,如今跳出來說不是的也是你。」
&過本宮記得,林婕妤也是會彈琴的。枉她自小就練着,卻沒楚翹這半路出家的一半好。」
川穹努嘴,正要說什麼。聶如扇有些不耐煩地揚手打斷:「安美人那處紅花湯可準時送過去了?」
&嬤嬤瞧着的,安美人性子雖躁,但這點上尚還乖順,她日日都飲用,出不了岔子。娘娘且放心着。」微微傾着身子,川穹垂頭道。
卸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扔在桌上,聶如扇搭着川穹的手站起來:「既然她還有這麼一技之長,就先留着吧。只消揪仔細,後山去過哪些人即可。」
川穹看着她的眼色,猶疑了一下。
&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講還是不該講。」見聶如扇沒做聲,她道:「奴婢聽侍衛說有人在山下隱約見着淑儀公主了。」
已經在床榻上坐下,聶貴妃慵懶地抬眼:「九兒?她如何和楚才人——」
她話還未道完,門口處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外頭瞬間也像鬧雜起來,本來將黑得夜空岔時燈火通明。
聶如扇皺眉,剛吩咐人進來,銀硃就跑着來:「娘娘!北堂那邊兒出事了!太子殿下,人不見了!陛下正差人來讓娘娘過去。」
聞言她有一瞬間的錯愕,反應過來後當即站起來,快步行至銀硃跟前。
眸中光芒幾經變換,厲聲問:「把話說清楚,太子怎麼不見的?」
外面的火光讓她嬌美的臉在夜色中看起來有些扭曲。
銀硃慌張中有些駭然。一時分辨不清她的情緒,就埋着頭道:「北堂那邊兒的下人都已經炸開鍋,太子殿下去深山狩獵到此時都還未回來。陛下適才才得知,正派人去尋呢。」
宣帝本是不想驚動其他人,但北堂那邊兒亂作一團。此時他又深夜派人重兵出巡,明眼的都能猜測出發生了什麼,哪能瞞得過去。
&子帶人進山狩獵?」聶如扇睜大眼,似乎不置信地問。
見着銀硃點頭,她沉默着,倏然又莞爾。
打開窗後,她似愜意地眯細了眼看着外頭,外頭的火把煙火陸陸續續地燃起,夜色分外美麗。
&心什麼,太子殿下又不是僅有匹夫之勇的人,怎麼會不知後果呢?他會回來的。」諱莫如深地一笑,言語雖似安慰,但聽上去極為諷刺,還帶着不屑地輕嗤。
&子來西山後更是緘默寡言,前兩年來這兒本宮都見他圍着陛下轉悠,今天一直沒見着人,原是去了深山。」
她的調子又輕又慢,像是在有意拖延。
當真是怕極了失寵,讓苑明疆都黔驢技窮慌不擇路——就像曾經的朗歆一樣。
沒半點耐性,還不等人去收拾,自己倒先往死胡同里跳。
得知這個消息,聶如扇心底像有什麼在不停地抓弄,攪得她心緒不寧起來。也沒個結果,若就場是空歡喜白白糟蹋人的睡眠可就不好。
像又想到什麼,她回過頭去看垂着頭的銀硃,煙波生媚:「這樣大的事,柳知怎麼沒提前來知會一聲?」
&娘娘,此事柳知姐姐也不知,太子自上回後就不大再讓身邊下人經手他的事......」像有不安,銀硃期期艾艾。
冷笑一聲,聶如扇神色莫測,重新坐回梳妝鏡前撫着如瀑的長髮。
也沒讓川穹和她幫忙,徑自將其簡單地挽上:「柳知不知道也好,興許她以後都不知道了呢!川穹你替我拿件衣裳換上,陛下還等着見本宮。」
這兩天花箋情緒不穩,苑九思便沒讓她伺候。
苑九思想着自己也不會寬慰人,萬一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花箋更激動才不好。便偶爾陪她小坐陣子,又默默分出點息神香給花箋用,讓蘭猗幾個這幾天都莫去驚擾她。
好在花箋的心志還算堅強,聞着香蒙頭睡了一晚上,第二日起來就好多了,讓苑九思很欣慰。
從她的隻言片語中,苑九思還是把那晚上發生的事聽懂個大概——
花箋將狼怎樣吃人的過程全都目睹下來,那人連叫都來不及叫就被咬斷喉嚨分食了。扭曲猙獰的面容她一閉眼就想起。
且青麓還威脅她必須得眼不轉地看着,如果敢叫一聲驚動誰,或是暈過去裝死,就把她也從樹上推下去餵狼。他說得煞有介事,花箋不敢拿命去試。
「......」
&王八羔子!」默然好半晌,苑九思還是沒忍住罵一句。想起那日青麓那混賬還作勢要劫持她,心中更是來氣。
年紀輕輕就不學好和公皙堇一個德行。
仗着有點本事就無法無天出來欺負人,主僕二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她曉得花箋最怕死,更莫說還是被狼群撕扯成碎片。眼看舊仇未去,新的又來一筆。
畢竟實力懸殊擺在那兒,琢磨兩天也沒琢磨出個什麼好辦法,苑九思不由覺得心累。
乾脆早早梳洗入睡,息神香她自己還留下點,剩下的都自己點上了。
小香爐中木質香味厚沉悠遠,幾縷淡得急不可見的煙霧繚繞。點上片刻人就昏昏欲睡。
台上的紅色宮燈里只留下豆大的燭火。
透過細絹屏風,隱約能看見羅帳後薄薄的玉蘭色寢衣包裹着玲瓏有致的身軀,圓潤的肩頭在不知不覺中露出一半。
累珠疊紗,繁花迷離。
頭髮如墨色的花,綻開在芙蓉色的疊絲衾枕上。
半夢半醒之間苑九思覺得臉上有些癢。
伸手去抓,剛好像握住誰的溫暖乾燥的手掌,讓她忍不住貼着臉蛋摩擦了幾下,迷糊之中覺得有些不對。
意識稍清醒些,瞌睡瞬間就嚇跑大半,苑九思驚恐倉皇地睜開眼,手忙腳亂地掙扎。剛下意識地要叫出聲就被人捂住嘴。
&乖的,別逞強。」那人打量着着她入睡前放在枕邊的玲瓏骰子,象牙璧中的紅豆紅得扎眼。
他笑着慢慢地俯下身子,眸色幽深,魅色狷狂,低低哄她。
聲音略微沙啞,低沉厚醇,卻讓苑九思毛骨悚然。
艷靡的唇貼在她皓白如玉的脖頸處,溫暖又潮濕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她頸窩。
&是真沒個小良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罷?此時此刻,整個別院恐怕就您睡得最舒坦了。」溫柔得幾乎能把人溺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