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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姬
期待那人帶着他去發現人生的另外一種快樂,直到車禍的那一天。
郁樓收到了一束精緻嬌嫩的玫瑰花,很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求愛的花,然而,還沒等他往那人所在的方向多走上幾步,只聽路人發出驚呼,下一刻他就被攔腰撞飛了出去。
巨力將他摔在廣場的邊緣,他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來,隨後,汽車不退返進,從他的兩條腿上碾過。
郁樓已經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慘叫了,或許有,但是那一刻,疼痛讓他瞬間昏迷,然而他還是不住地抽搐,因為太痛了,似醒非醒間,他感覺到有人將他抬上救護車,然後伏在他的身邊不停地說着些什麼。
那人是想對他說什麼呢?
幾天後,他終於清醒過來,那人並沒有守在他的身邊,等待也從忐忑慢慢變為絕望和恍然。
原來那人想要告訴他的,大概就是離別吧。
所以郁樓從未奢望過那人還會再回來看他,無論他傷心也好,失望也罷,都不重要了。
誰讓他從此往後,很可能一生都只能坐在輪椅上。
他的腿恢復得很慢,醫生讓他不要太過焦慮,但他總是擔心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一段時間的復健之後,果然怕什麼來什麼,他真的走不了路了……
他的家裏人還給他聯繫了一位小有名氣的心理諮詢師,可他並沒有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一直到今天……
郁樓推開輪椅,他的腿連站立都有些困難,但他還是扶住了欄杆,向着層層盤旋往上的樓道喊了一聲,「趙成宴——」隨後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
這是醫院大樓正面的唯一通道口,趙成宴若是發現電梯不能用,就只會從這裏上去。
而與此同時,趙成宴已經跑到了十一樓,他臉上的汗水順着完美的下頜滾落,眼神滿是無措和倉皇,還有說不出的恐慌。
樓道的窗戶全是落地式,光線透過灰塵朦朧的玻璃,烤在他被汗水澇過的襯衫上,就在他不停歇地追趕樓梯時,只見落地窗外忽然嗖地墜落了一件深色的物體。
趙成宴側身看去,只一瞥就看到醫院大樓下瞬間炸開並的人群。
他腦子裏嗡地一聲,眼前光怪陸離,等到他再緩過那口氣,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地上了,額頭有一串水珠,打在他的手背,是汗水與血的混合液,剛才他一腳踩空額角磕在了台階的邊緣,邊緣不太整齊,將他的額角破了一個口子。
他沒有感覺到疼,而是身體一陣一陣地發抖,郁樓一定是嚇唬他的,不可能……
他不相信……
趙成宴折返回頭,開始往下走,只是他走得很慢,明明心裏在悲鳴哀嚎着快一點!快一點!郁樓就在人群聚集圍觀的包圍圈裏!可他的身體卻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他只覺得積攢在胸口的力量一點一點因為步伐的搖晃而流失。
&樓……」
&成宴——!!!趙成宴你聽得見嗎?」
趙成宴的眼睫迷茫地扇動,光點在他的眼眸中奇異地漸漸凝聚。
&成宴!」
郁樓的聲音從摺疊的樓梯下方傳來,雖然有些微弱,但確實是他的聲音沒有錯。
趙成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瘋了一般地往下跑。
郁樓的腿想要支撐着他爬樓實在太勉強了,膝蓋因為無力砸在台階上不知道多少次,但他也有成功跨出一兩步的時候,當他跌跌撞撞連爬帶扶地到了三樓,遇上一個好心的男士,攙扶着他又撐到了七樓,這個時候,他喊出口的聲音,終於能夠傳遞到趙成宴耳邊了。
男士離開後,郁樓蹲在樓梯台階上喘1息,直到趙成宴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他回頭看去,趕忙扶着欄杆從地上站起來,結果因為起得太急,一陣頭暈眼花。
接着,他就被趙成宴緊緊地抱入了懷中,趙成宴什麼話都沒有說,但郁樓從他青筋暴起的脖頸感受到了一種風雨欲來前的無邊怒意。
郁樓被手臂勒得後背發疼,「對不起成宴,那兩條短訊只是一個玩笑……」
&拿你的命和我開玩笑?!」趙成宴攥住郁樓的衣領把他掄到牆上貼着,手指骨骼被握得咔咔作響,「郁樓,我真想揍你。」郁樓此刻的模樣也很狼狽,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如果不是因為他捨不得……
郁樓還是第一次看見趙成宴這般暴怒的樣子,他也只能慌亂地解釋道:「發短訊給你的人不是我,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他側頭看向樓道中間的落地窗外,圍觀的人群開始疏散,傷者已經被緊急抬走了。
大概他的心理醫生也不會想到……
&不起。」郁樓看到趙成宴額角的血跡,眼眶一下就紅了,「對不起……」
趙成宴抿着唇沉默下來,察覺到自己粗暴的動作可能讓郁樓十分難受,他鬆開了手,郁樓靠着牆站不住,緩緩坐了下去,他的腿強撐着走了七層樓的高度,已經是極限了。
趙成宴抹了把臉,平靜了一下呼吸,直到從恐慌的情緒中徹底解脫,他才左右看了看,問道:「你的輪椅呢?」
郁樓頓了一會兒,僵硬地彎了彎嘴角,「在樓下。」
趙成宴半蹲下身,再一次懷抱住他,「你沒事就好,你知道嗎?我被你嚇壞了……」
郁樓紅着眼眶點點頭。
趙成宴嘆了口氣,親親他的眉眼,這才發覺不對,「怎麼這麼燙?」再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發燒了,我背你下去。」
趙成宴讓郁樓伏在他的背上,小心翼翼地背了起來,「回家吧。」
&郁樓輕輕環住趙成宴的脖頸,忍不住問道:「你頭上的傷,是摔倒了嗎?」
&破點皮。」趙成宴安撫他,「台階的瓷磚邊緣不整齊,我沒注意,你休息一會兒。」
&給你打了電話……」
趙成宴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口袋,無奈道:「大概跑掉了吧。」
其實趙成宴在爬了十幾層樓梯後已經非常疲憊,但是背着他最在乎的人,好像又充滿了力氣,他走得很穩,哪怕不停喘1息,也甘之如飴。
郁樓說自己的輪椅在樓下,然而趙成宴連走了幾層樓都沒有看到他的輪椅,他剛要出聲詢問,微微側過臉,就看見郁樓已經閉上眼睛快睡着了,小扇似的睫毛無助地低垂着。
趙成宴沒捨得喊他,一直背着人回到了一樓,這才發現了被遺棄在樓梯最底端的輪椅。
那郁樓究竟是怎麼跑到那麼高的樓層的?
醫院裏跳樓的人被當做了談資,就連大樓下的那一灘血周圍都還劃着白線,四周一片混亂,趙成宴領着郁樓上車的時候察覺到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的視線。
男人輕輕向他鞠了半身。
趙成宴蹙眉,不明所以。
回家後,趙成宴叫了一名家庭醫生上門來看診。
郁樓大概是吹了風,燒得稀里糊塗,靠着冰枕,頭上全是汗和水,髮絲黏膩,難受得他差點沒哭出來,他兩條腿的膝蓋上都有青紫的痕跡,包括小腿上也有幾道,是在爬樓梯時走不穩摔的,也差點沒把趙成宴心疼死。
這個時候趙成宴也氣不起來了,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有什麼資格讓郁樓對他說對不起?明明該道歉的人是他才對!
&不要冰枕。」郁樓不停掙動。
&好不要不要。」趙成宴只能坐在床邊困着他,一邊安撫一邊請醫生給他打針,在細長的針頭快要戳破郁樓手背的皮肉時,他不禁出聲道:「輕一點。」
「……」家庭醫生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本來覺得不是什麼大事,但看趙成宴那一副活像床上人是被刀捅的模樣,又多囑咐了幾句,「這兩天吃點兒清淡的,藥也定時定量,等他身上溫度再降一些就可以把冰枕撤了,還有你頭上的傷不能碰水。」
趙成宴點頭,等家庭醫生走後去廚房煨了一小鍋米粥,在這期間,他聽到了郁樓的電話鈴聲。
緊接着是啪地一聲脆響,原來郁樓剛要迷迷糊糊睡着,就被手機吵醒,火冒三丈之下從床上摔了手機,又砸了冰枕。
趙成宴剛進房間,就見郁樓把自己整個團進被子裏,手機還在牆角不停震動吵鬧。
&幫你接?」趙成宴問道。
被糰子晃了晃。
趙成宴就拿着他的手機出去了,輕輕關上房間門。
晚上,郁樓燒退了大半,腦子終於清醒不少,他爬起床,打量了一會兒自己躺着的這個房間,這還是他第一次到趙成宴的公寓來。
他從床上坐起,下地扶住床沿試探着邁了一步,在醫院時他成功過,只是現在……
身體的重心落在另一隻腳上。
當趙成宴再次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郁樓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抬起手,讓自己毫無支撐地穩在房間中央,激動道:「你看!」
趙成宴怔怔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