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胸中似原野,霎時間繁花盛開,但思緒一涌,又陡然凋零:「那你不是還尋思過青離?」
還有塗山十方他就不提了!連天界要推出來的人選她都來者不拒!
風衷點頭:「沒錯啊,女媧大神神力無人可比,僅靠一個神仙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也要數位,我自然要多多挑擇人選了。」
「…………啊?」曦光睜大了雙眼,這個音調簡直九轉十八彎。
這下他終於明白為何她誰都要考慮一番了,原來一直以來是他誤解了她的意思,借血根本就不是只借一個神仙的血?!
風衷覺得他神情古怪,以為他不願意,盤腿坐下來,耐心道:「你要不願意我也不強求,畢竟借血會留下後嗣,倘若你有中意之人,此舉未免會妨礙到你以後,你要想清楚了。」
「哈……」曦光終於發出點聲音來,卻是乾巴巴的,雙眼還有些發直。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女媧大神的神力沒有任何一個神仙比得上,除非積少成多。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天界許多神仙都有了機會?
風衷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到底如何說啊?」
「哼!」曦光背過身去,忽然覺得不值,這麼久以來陪着她寵着她護着她,都算什麼!不過就是幾個候選里稍微出挑的一個,還是因為與她血脈投契的緣故。
假如郁途不是與她天生死敵,只怕也能入她眼了!
「好吧,你不願意就算了,待出去了我再問別人借吧,就當我沒說過,你別放在心上。」
風衷站起身來,手被一把捉住。
「誰說我不願了?」曦光咬咬牙:「別忘了是女媧大神指引我到你身邊的,你有需要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真的?」
「千真萬確!」
「那我就放心了。」風衷又坐了回來:「那便開始吧。」
「現在?」曦光像是受了驚嚇,轉頭四顧:「就在這兒?」
「對啊,只是借個血而已,你還挑地方?」
曦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到底是上古大神,竟然將這種事說的如此輕巧隨便?
「過來啊!」風衷朝他招手,一面從懷裏摸出乾坤袋來。
終究還是慢吞吞地挪了過去,曦光忽然想起什麼,一揮袖,旁邊瞪大眼睛好奇觀望的窮奇頓時兩眼一翻,四腳朝天地昏了過去。
方才風衷這番話弄得他心頭一團糟,此時挨着她坐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默默抬手攀住她肩頭,臉貼了過去,輕輕觸了觸她的唇,手指捏住她的腰帶。
那雙唇涼涼的,軟軟的,一想到還會有別人碰到這雙唇,他就心生不快。
風衷瞪大了雙眼,一手推開他:「你這是幹什麼?」
曦光一愣:「借血給你啊。」
風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忽然回味過來:「原來你以為借血要和凡人一樣交合?」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啊?」
風衷大怒,一把拍開他的手:「女媧大神一手創立婚姻秩序,我身為她座下弟子豈會違背?你居然以為我要與數位男子無婚交合,如此淫.亂,與禽獸有何分別!」
「啊,原來不是啊……」曦光身形一松,居然鬆了口氣。
風衷氣得不行,爬起來就跑開了,但這元虛界裏到處一樣,根本也跑不出去,她又折返了回來,對着曦光鼓了股腮幫子:「齷齪!」
「……」
腮幫子又鼓了一下:「下流!」
「……」
「無恥!」
曦光乖乖坐好,無言以對,都怪那臭不要臉的岐雲誤導他,說什麼睡不睡的!
風衷氣憤難平,背對着他蹲在一邊生悶氣。
她天生藉助大神精血而生,根本無法像凡人那般修仙,就算可以,以如今人間的現狀,只怕要耗費數百年。本就甦醒晚了,哪能再耽誤那麼長時間?
奈何凡人身軀不足以直接承受神之精血,必須要先融合,而融合需要互補,唯有陰陽方能互補,所以只能選擇男神仙的精血。偏偏她身為種神,自己的血一旦與男神仙的陽血混入藍玉瓶就必定會留下後嗣,此乃法寶之力,她也無可奈何。
無婚而有後本讓她覺得不妥,但想起當初女媧大神因為四方部族無後,也曾用自己精血為他們培育了後嗣,乃功德一件,這才稍稍釋懷。
成仙也需要功德,三界至今無所出,她身為種神為天界留下新生神仙也算是件功德吧。
如此方才說服了自己,她仔細挑選着人選,還要詢問其意願,慎之又慎。不想今日居然被當成那等不知羞恥之徒,曦光算是她最信任的人了,竟也這般想她,她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曦光小心翼翼地挪了過來,伸指戳了戳她的背:「彆氣了小種子,我也是聽別人亂說的,那你告訴我,這借血到底是怎麼借的唄?」
風衷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那……要不我讓你親回來?」
「滾!」
「唉,這種地方,你讓我滾哪兒去啊?」
風衷吃軟不吃硬,曦光算是摸透了,果然這般死纏爛打溫言軟語道了歉,她可算是轉過頭來了。
「你聽好了,我借的是精血,不是普通的血,神之精血依附於元神,所以借的其實是元神之力,你仔細想想是不是當真願意。」
神仙的精血不同於凡人,依附在元神之上,是助長元神的關鍵,至精至純。由精血而生的後嗣自然也繼承了至純之力,因此才有藍玉瓶能孕育至優後嗣一說。
風衷自己便是依靠女媧大神精血而生,即使生為凡人也擁有靈力,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正因精血可以助長元神,實在太過寶貴,並不是所有神仙都願意奉獻的,所以她才會再三詢問曦光意願。
曦光好言安撫她:「你也是為人間才要恢復神力,我自然是願意的。」
這話說得還算叫人舒坦些。風衷接着道:「我現在雖然是長生體,卻不足以直接承受神血,只有先靠藍玉瓶將你的精血與我的血融合,成熟之後才能注入我元神根基,之後便能以此助長元神,脫胎換骨。」
曦光聽明白了,原來留後只是融合精血之後順帶的啊。
定然是郁途為了引起天界內鬥刻意誇大了留後一事,倒弄得所有人眼裏只看得見留後,不在意借血了。他也真是一葉障目了。
風衷從乾坤袋裏取出藍玉瓶:「你什麼都不用做,受我主導便可。」
「好好,都聽你的。」
風衷看他始終陪着笑臉,總算不再冷着臉了,盤腿坐在他對面,將藍玉瓶放在二人身側,咬破左手手指,並着他右手手指搭在藍玉瓶口沿,另一手執着龍桑杖指着他眉心,忽然道:「你忍着點,會很疼。」
曦光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心道就算疼能有多疼?
誰知剛想完便覺一陣錐心之痛傳遍了四肢百骸,那指着他眉心的龍桑杖似不斷有生氣鑽入他體內,順着後頸到天靈蓋遊走,仿佛生生在他元神上刮下了什麼,又抽離了出去,一路順着右臂直往手腕而去,他悶哼一聲,背後冷汗涔涔而下。
風衷瞥他臉都白了,不禁加快了些速度,龍桑杖引着那股精血過了手腕,最後順着指尖傾瀉出來,正是殷紅至純的精血,與她指尖而出的血混在一起,落入了藍玉瓶內。
藍玉瓶霎時變幻了顏色,從藍色褪為了純白。
風衷收回手嘬了一下手指,看見曦光疼得滿頭大汗,指尖血還未止,牽過他手指也在嘴裏嘬了一下,果不其然就止了血。
曦光往前一傾,一頭靠在她肩上,有氣無力地問:「然後呢?我們的孩兒出生後是不是就意味着融合的血成熟了?你要取他的血注入元神根基?」
風衷感覺這話似乎哪兒不對勁,可眼下只顧着端詳藍玉瓶,也沒細究,隨口道:「只取一滴血罷了,沒什麼妨礙的。」
「哦,那就好。」
風衷執着龍桑杖在藍玉瓶口沿輕輕一抹,便用靈力為之封了口。
曦光坐直身子,抬起一隻手捂住胸口:「天吶,我這是要做父親了?」
風衷瞥他一眼:「早呢,現在你我的血剛混為一團,尚在混沌之中,還需我再用靈力注入生氣才會在瓶中慢慢孕育成型。」
「哦,早說啊,虧我還演得起勁。」曦光又軟了下去,真疼啊!他嘶了一聲問:「那你打算何時注入生氣啊?」
風衷將玉瓶收入乾坤袋:「急什麼,等到我借夠了精血再做不遲。」
曦光眉心一蹙,沒再做聲了。
風衷掖了掖懷間,稍稍舒出口氣來,起身在四周走來走去,左顧右盼。
曦光瞥了瞥她,悶聲道:「你就這麼急着出去借血?」
「難道一直困在這裏不成?」
曦光托腮,生生壓下了心頭無名的憤懣。
他該高興啊,本就是為了後嗣才接近她的,這不達成所願了?她要去借別人的血就去啊,有什麼關係?種神職責所在,多為天界培育新神仙有何不對?他這是在糾結個什麼勁兒!
想到這裏,他大大方方站起身來:「我帶你出去。」
「啊?你能出去?」風衷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家父是伏羲大神弟子,我是家父一手教出來的,怎麼也算他半個弟子吧,總要試一試。」曦光手中幻化出長鞭來,對她道:「你最好閉上眼。」
風衷不明所以,抱起還暈着的窮奇,當真閉上了眼。
曦光凝神緩步在四下走動,似乎在等待着什麼,過去許久,忽然腳下一頓,一鞭朝上方甩去。
疾風掃過,虛無的天際像是被撕拉開了一道裂口,刺目的亮光射了進來,他飛身過來攬着風衷朝上沖了出去。
風聲陣陣,風衷好半天才適應了外面的亮光,睜開雙眼,倏然一愣,這是什麼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