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風衷精神大振,身體的變化也感受的愈發明顯。
她走去水潭邊盤膝打坐,先嘗試將體內的靈力沿着任督兩脈循行一小周天,再試着循行了一大周天,只覺渾身精力充沛,周身輕盈暢快。
「料想你離恢復神力又近一步了。」曦光一手支額,斜躺在棚中捻着根茅草逗窮奇。
窮奇抱着肉吃得正香,被那草撓的煩躁,礙於他的投餵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個勁地躲來躲去。
風衷睜開眼:「的確,這段時日以來增長的靈力已經徹底融入我全身經脈,料想元神根基也已重新奠定。」
曦光笑了:「如此便能修煉奔仙了,只是凡人修煉本就艱難重重,何況如今人間又是這般情形,更不利於修行,就算你有長生之體,只怕也要花上數十年光景。」
風衷道:「用不着如此麻煩,常人修煉之法對我並不適用,我本就是藉助大神血脈而生,要想重新封神,也只有再借大神血脈。」
曦光一愣,不逗窮奇了:「女媧大神已永久沉睡,你要如何再借她血脈?」
「誰說我要借女媧大神血脈了?」風衷似乎早有打算,拂了拂衣擺站起身,「總之山人自有妙計。」
曦光挑眉,上古神的修煉之法果然很奇葩。
風衷已經走到他跟前,手指在嘴角撐出一絲笑容,蹲下身看着他:「你平常的天職忙麼?」
無事獻殷勤,曦光頓生防備:「尚可,我家兩條龍比我忙。」
風衷的笑容更深了:「既然不忙,那能幫我個小忙麼?」
「多小?」
風衷道:「我有兩件法寶,一是龍桑杖,蘊有萬物生長之力;一是藍玉瓶,蘊有種嗣繁育之力,唯有取回它們,我才能順利藉助血脈封神。」
曦光對她這兩件法寶並不陌生,實際上三界之所以會有種神可以繁衍後代的傳言,就是因為她有那個藍玉瓶。據說經由此玉瓶孕育出來的後代會繼承父母至優至純之力。
雖然他平常嫌棄麻煩事,但這東西就是再麻煩也得去取啊。
他坐起身來:「你將法寶藏在何處了?」
風衷沉睡太久了,乍被一問居然還托着腮想了一會兒:「應當是在怒牙海。」
曦光頓時蹙起眉來:「那豈不是在混沌界?」
風衷點頭。
混沌界在三界邊陲,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帶,多的是妖魔鬼怪和流犯。曦光扶額:「老實說,你藏法寶時是不是飲醉酒了?」
風衷一臉正氣:「我藏在那裏自然是有非藏不可的理由,你當我想啊!」
曦光嘆息,法寶必須要取,此去勢在必行。風衷凡人之軀,獨自前往兇險萬分,離了他相助也根本無法順利進入混沌界。可要他去也是麻煩,混沌界魚龍混雜,流放之所,一個好端端的天神去那種地方實在容易引來懷疑。
他看了看還在抱肉狂啃的窮奇,又看看一邊呆坐的軒卿:「也要帶上他們?」
「那是自然,他們是我的傀儡,不跟着我能去哪裏?」
果然這世上沒有輕而易舉的事,什麼都麻煩的很吶。曦光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出棚子:「就這麼上路肯定不行,你暫且等等吧,我要回去取些東西來。」
風衷起身相送:「快去快回,我等你哈。」
曦光擺了一下手,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風衷立即着手準備,轉頭就看到了窮奇的傑作——那隻烤熟的猛禽原本肥碩的一大隻,她先前餓成那樣也沒能吃掉多少,眼下竟然都快被它吃掉大半了,她趕緊過去奪了回來。
「看到沒有,獵人走啦,省着點兒,否則吃完這頓就沒下頓了!」
窮奇叼着塊肉巴巴地望了望曦光消失的方向,舔舔爪子忍住了。
到了晚上,風衷準備的差不多了,那吃剩的猛禽已經被她分割成一塊一塊用乾淨樹葉包裹起來,仔細放入了背簍之中。
窮奇居然又餓了,在旁邊蹦躂個不停,圍着背簍直打轉,被她拎過來訓了一通才算完。
火堆里木柴噼啪作響,窮奇不高興,蹲在旁邊「噗噗」地哼哼,忽然尖耳豎起,繃直身子望向遠處,口中發出嗚嗚低嘶。
風衷見狀立即警惕心起,順着它視線看過去,很快就聽到了一陣「嗨喲嗨喲」的呼號聲。
這聲音有些像人聲,她心裏有些激動,礙於情形不明未動聲色,一邊摸到了那根細長的白骨握在手中。
那陣聲音漸漸接近,尖細齊整,火光映照,慢慢露出一顆碩大水潤的壽桃,正緩緩朝她一顛一顛地飄來。
風衷詫異,卻見那壽桃原來是擱在兩根樹枝上的,下方一群矮小的人正吃力地抬着它前行,一路呼着號子。
那群人個個身長不足兩尺,還穿着肚兜扎着雙髻,全是小孩子模樣。他們一起抬着那壽桃到了風衷跟前,一放下來就累得倒了一片。
只有最前面的那個孩子還站着,跪下來向風衷見禮:「恭祝您壽與天齊,小的們特來送上賀禮,萬望笑納。」
風衷輕輕嗅了一下氣息,都是鬼魂。
她握着那根白骨重重往桃子上一戳,挑到眼前來看了看,又遞了過去:「諸位一番好意,我怎能獨享呢?這桃就賞了你們吧。
小孩們趕忙爬起來端端正正跪了一地:「不敢,不敢。」風衷手裏的骨頭是從妖獸身上取下來的,他們似有些畏懼,左閃右避。
風衷冷笑:「一群遊魂也敢來我面前造次,是想魂飛魄散不成?」
當先那小孩臉色陡變,面目猙獰,口露獠牙,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風衷順手甩了那桃子過去,剛好砸在他身上,穿胸而過,像砸在了一團煙霧上。其他小孩見狀也露了真面目,紛紛兇惡地撲上前來要撕咬她。
風衷起身退開,瞄一眼窮奇,它只是警惕地看着熱鬧。
「你個吃貨,果然養不家!」她罵了一句,掐了掐手指,窮奇這才擋了上前,噗噗叫了兩聲。
妖獸的氣息震懾住了這群遊魂,卻也不過一瞬而已,畢竟它還在幼年,毫無威懾力。那群遊魂輕飄飄地穿過它又來襲擊風衷。
窮奇見自己居然被無視了,頓時不爽,反身追上來,撓住一個就是一口吞進了肚子裏,還打了個飽嗝。
風衷用白骨戳了指尖血,劃向已到跟前的遊魂,正中當前一隻,它悽厲地嘶吼了一聲消散了。
其他遊魂見狀驚懼,又看風衷和窮奇前後已成夾擊之勢,連忙四下逃散。
然而尚未跑遠,陡然一道疾風掃至,遊魂們連叫都沒叫出來就灰飛煙滅了。
曦光落在風衷身前,緩緩收起鞭子:「嚯,這不是討債鬼麼?」
風衷嘬了一下手指,莫名其妙:「我欠他們什麼債了?」
曦光道:「他們都是由早夭的孩童所化,覺得誰都欠他們的債。想必是遊蕩時感受到了活人長生的氣息,心存嫉妒,這才想來害你。」
風衷恍然大悟,以前為神時這些陰間之物根本不敢接近她,她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東西。「你來的正好,若是叫它們逃回冥府,郁途馬上就知道我長生的消息了。」
「嘖,果然還得有我在才行吧?」曦光就地一坐,從袖中取出個小巧的錦囊遞給她:「這是乾坤袋,可納萬物,如此上路不方便,你不妨將傀儡放在這裏帶着。」
風衷剛接過來,他又補充了句:「借你的,他日可得還我。」
「切,我還會私吞不成?」
曦光攤了攤手:「沒辦法,這還是我問我家龍大借的,它這會兒還在跟我鬧彆扭呢。」
風衷一愣:「龍大是誰?」
曦光嘖嘖搖頭:「若不是我家龍大龍二給你施雨降溫,你以為你能在這兒活蹦亂跳啊?」
風衷這才明白當時夢裏那雨是怎麼回事,鼓了鼓腮道:「謝了。」
「哦豁,種神居然向我道謝了。」曦光捂着胸口受寵若驚。
「我謝的是你的龍。」風衷翻了個白眼,打開錦囊,將軒卿連同背簍都吸了進去。窮奇就算了,這小東西狡猾的很,萬一陽奉陰違,在乾坤袋裏欺負傀儡她也瞧不見。
準備妥當已是後半夜,風有變狂的跡象,恐怕山谷外已經颳起了風沙。
風衷囫圇睡了一覺,根本也沒睡好,天才蒙蒙亮就醒了。探頭看了看,風沙已經停了,她立即去潭水邊洗漱,一邊叫曦光:「快,趁着天氣好,趕緊上路。」
曦光在火堆旁打坐,眼也不睜地道:「你可真是太心急了。」
風衷不搭理,風風火火地就要出發,窮奇還在呼呼大睡,被她一下拍醒,站起來還迷迷糊糊地東倒西歪。
曦光慢吞吞地站起身跟上去,趁勢揮了一下衣袖,將原先搭着的棚子給抹去了,連同地面燃過火堆的痕跡,也全都抹的一乾二淨。
朝陽初升,剛把太陽送上扶桑樹頂的龍大龍二正在返回扶風山的路上。
忽然感覺到自家主人的氣息,二龍鑽出雲來一看,就見他們東君在下方行走,前方是那凡人少女,腰間別着小巧的乾坤袋,腳邊還跟着那個惹人厭的妖獸。
龍大憂心忡忡:「東君最近好生古怪,為何對個凡人如此上心,咱們要不要勸勸他?」
龍二搖頭:「勸也沒用,到時候了,擋也擋不住啊。」
「什麼時候?」
「思凡的時候啊。」
「……」龍大恍然大悟,更憂心了,思凡是違背天條的啊,早知它就不借乾坤袋給東君了,誰知道他是拿去撩凡人的啊,這不是害了他麼!
正想着,忽見下方曦光抬頭望了過來,龍大有些哀愁地回望了過去。
曦光傳音入密:「龍大你那什麼眼神?不就借了你個寶物用用麼,至於這麼哀怨?」
唉,沒救了!龍大扭頭飛走了。龍二望望地下,龍鬚一耷,也跟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