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漸近,陸觀觀啟程回家時,在機場大廳就抱着薄涼大哭一場,「你一定要給我留房間,不留也沒關係,我來了跟你住。你要是做噩夢睡不着,晚上給我打電話,多晚我都接…啊嗚,薄涼姐啊,捨不得你怎麼辦啊…」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真的奇妙,只是短短三個多月時間,她們勝似姐妹。
薄涼拍着她的背安撫,「走吧走吧,距離產生美,等你回來就能發現我變得更漂亮了。塵世隨時歡迎你,放心回去吧。」
正巧這時響起了航班播報,催促着飛往h市的乘客。
陸觀觀走了,薄涼真的有一種特別鮮明的缺少了什麼的感覺。她看看坐在副駕駛上的陳墨涵,感覺挺彆扭的,「你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回哪兒?回蘇格蘭?」他在玩兒手機遊戲,頭也沒抬。話剛落,又覺得不對勁似的猛的的抬頭,側頭看了一眼開車的人,把手機收了起來。「我爸媽去年移居蘇格蘭了,國內就剩我自己。」
國內就是剩他自己?這句話有潛台詞麼?薄涼聽不懂,話趕話的說:「蘇格蘭啊,好地方,風笛,牧場,還有小瀋陽,哈哈~」
她被自己的話逗到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車裏便陷入了無名的沉默,有些尷尬。歪頭看了一眼,陳墨涵正看着她,目不轉睛,眼神複雜。
前面紅燈,她停下,「我是說真的,蘇格蘭是好地方。」
她就像個冷場帝似的,話落直到綠燈也沒人接話。她都忍不住腹誹陸大觀的陳大藝術家姿態高冷了,才聽他慢好幾拍的回答:「嗯,是好地方,可是太遠了。」
這回換成薄涼沉默了,她只剩下張嘴就會影響和諧的吐槽了。
蘇格蘭啊,好地方,就是太遠了。
過去過年也太遠了啊。
於是在跟陸觀觀煲了一個電話粥後的大年三十兒,薄涼給孤兒院的小盆友們介紹了新朋友「…這位是陳墨大哥哥,玉樹臨風才華橫溢,油畫素描樣樣拿手,有興趣的同學千萬不要放過交流拜師的機會呀!」
又於是一群喜新厭舊的小盆友們立馬從『井粉』轉成了『沉默粉』,之前還吆喝着『長大嫁給井醫生』的小妹妹立馬又開始爭陳墨哥哥的寵了,一共兩隻手完全不夠妹妹團搶的。
林西依舊很定性,只待在井嵐身邊啃着一個蘋果看熱鬧。
還有一小撮男孩子沒有被陳墨涵吸引走,他們也坐在長椅上只動眼睛沒動腿。連一直喜歡漂亮東西的大胖都在其中。
薄涼好奇了,問他:「你怎麼沒去?」
大胖一本正經非常嚴肅的道:「我是查理老師的骨灰粉,我愛打星不愛美男!」
不說薄涼了,也別說查理了,連一向只溫和笑的井嵐都調皮了。他對一臉囧的查理說:「不把這孩子的體重練下來,會對不起他對你的愛!」
因為少見他這樣一本正經開玩笑的樣子,薄涼特別輕易的就笑歪了。
然後有三歲,不,已經四歲的小小魚爬上薄涼的腿,咕噥着問她「亨膩乃呢麼?」
突然多了一隻小天使,薄涼很是溫柔,抱起來親了一口,「亨膩來了來了,被胖大廚帶走發年終福利去了,我們小小魚記憶力真好,一年了還記得亨膩呢!」
「那我去亨膩吶!涼姐姐拜拜!」
她說完就靈巧的爬下薄涼的腿,小旋風似的跑了,留下薄涼瞪眼半天一臉受傷:「什麼情況?我又失寵了?」她轉頭跟井嵐控訴「去年她就把我扔下飛向亨利的懷抱了,今天又來給我捅刀子…」
井嵐只笑不語,一派國民好大叔的樣子。
這時,不知道附近村子裏誰家來了土豪,遠遠砰砰砰的好幾聲巨響,碩大的炫彩煙花在夜幕上綻放開來,在深藍蒼穹的襯托下明亮無比。
煙花一顆接着一顆綻放,擠在不遠處的那一片天空,把孩子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也不知道誰從哪裏聽來對着煙花許願的說法,大大小小的包子們都開始閉眼做許願狀,看的薄涼心底惆悵難言。他們一定有很多很多的願望,祈求不到流星,連煙花都可以用來慰藉期望美好的心。
她抬頭看着天空五光十色不斷盛放的煙花,也跟着閉上眼,虔誠許願。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保佑這些善良的孩子平安長大。
「你許了什麼願?」
陳墨涵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不知什麼時候從包子們的包圍圈脫身出來,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薄涼下意識向後靠,胡扯說:「我許願青春永駐。」
他愣了一下下,笑了起來,「我也許了來年更帥。」
拜託,這一聽就是假話好吧?薄涼心下翻了翻白眼,問旁邊井嵐跟查理,「你們許了什麼?」
「一年更比一年帥。」井嵐正經道。
噗——
薄涼算是發現了,他笑着時說的話大多都是正經話,正經的時候大多說的都是玩笑話,這種怪異的喜感真是讓人防不勝防,無力抵抗。
或許是因為過年的關係,連向來不苟言笑的查理都變得特別好相處,他也跟着湊趣說了一句「希望練出十二塊腹肌」,雖然不怎麼好笑,但是大家還是嘻嘻哈哈了一陣。
院裏除了女包子,其它的包子們對於陳墨涵的新鮮感很快就過去了,反倒還沒有亨利對大家的吸引力恆定濃重。
小小魚的亨利被搶了,才又爬到薄涼腿上看小哥哥們跟亨利追着球跑,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陳墨涵問她:「你很喜歡孩子?」
薄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麼不明顯麼?」
陳墨涵被噎了一下,才咳了下說,「我從來沒見過你這個年齡的女生會喜歡小孩子,特別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
他指了指她懷裏的小小魚,又指了指那群跟亨利玩耍的五六七八歲的孩子。
薄涼知道他說的的什麼意思,笑着說,「是有句話是四歲八歲狗都嫌,固然有年齡階段的原因,但後天的教導才是主因。這裏的孩子跟你說的『小孩子』…不一樣。他們比同齡的孩子少了父母,少了完整的家庭,但也註定了他們比普通同齡孩子多了許多更優秀的優點。他們純真,善良,有愛,自理能力強,懂得體恤,感恩…在我眼裏,他們全身都是閃光點。」
薄涼一口氣說完,發現陳墨涵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連林西跟查理也都在看她。她狐疑着抬手摸摸臉,不自然的問「怎麼了麼?我臉上有東西?」
三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然後陳墨涵笑了,查理依舊嚴肅的把頭轉開了。只有林西,他一直盯着她發呆,若有所思的樣子。
孤兒院的除夕宴開宴特別早,與春節晚會同一個時間。
周院長例行每年春節講話,大家都安靜的聽她總結這一年來的變化與來年的暢想。
她祝福孩子們愉快的長大,孩子們祝福她身體健康。那些在城裏上學的孩子們還準備了大合唱,一首《聽媽媽的話》唱的周院長眼淚縱橫,住院的護工阿姨們全是欣慰感動。
臨睡前,院裏的大人們都排隊寢室的樓梯口,接受孩子們排隊的晚安吻。
這是薄涼第二次接受他們的晚安吻,每一個人的吻都像羽毛划過心頭一般,難以言喻的感覺,美好到想要冒泡泡。
井嵐是第一次,查理也是第一次,陳墨涵也是第一次。
幾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撼與失魂,卻都有着同樣溫暖的眼神與笑容。
最後一個林西也回去睡了,薄涼問陳墨涵,「有什麼感覺?」
他摸着胸口,揉了好幾下,嘆喟說:「這裏,被他們征服了,滿漲說不出的情緒,我想我理解你對他們的着迷了。」
「他們都是天使。」薄涼說完,跟在大部隊身後準備回食堂,又忽然聽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就駐足回頭,「怎麼了?」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