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的晴天,曬的魚散發着臭烘烘的味道,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地圍觀,族人不當回事,陳健卻恨的牙根痒痒。
只好抓來幾個小孩子,弄了些艾蒿之類的鮮草,在曬魚的地方點燃火堆,不斷添加艾草,形成略帶苦味的濃煙,總算讓這群俯衝轟炸機不再接近。
這兩天的捕獵越發的簡單,族人射箭的水平略有提高,雖然不能直接射獵鹿羊之類,但追獵的效率明顯提高。
生活看起來是不錯的,有肉有魚,偶爾還有女人從樹上採集的大白蟲子,蛋白質豐富,生吃固然噁心,可是燒熟了還是別有風味的。
然而作為一個從吃貨帝國穿越來的人,陳健卻已經無法忍受了。
燒烤煎炸烹炒燉蒸煮,如今就剩下個烤。
眼巴巴地看着肥嫩的羊,想要熬成乳白色的湯汁,裏面再飄上幾抹香菜芫荽,想一下就口水直流。
可惜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變成烤羊,而且還沒有鹽……
於是在第三天傍晚的時候,陳健覺得是該弄個容器了,最起碼能喝口熱水,這年月沒有抗生素,現在還好,等到夏天洪水期的時候那水可怎么喝?
再一次謊稱祖先的指引,加上足夠多的魚乾和食物,爭取到了兩天的時間。
如今脫離捕獵去從事別的行業可不是一件小事,也就是陳健用弓箭和魚替自己背書,才得到部落表決的全票通過。
從那些堆積的骨頭中找到了幾塊鹿羊之類的肩胛骨,這是製作骨器的好東西,上面窄而且厚,下面薄而且寬,十分堅韌。
小心地用石頭在上面砸了幾個不規則的孔,然而砸骨頭是個技術活,縱然族裏砸石頭砸的最好的大舅,成功的把握也不高。
二十多塊肩胛骨,最終剩下了八塊能用的。
出去砍了幾根雞蛋粗細的小樹,去掉表皮後插進了砸出的小孔當中。
這幾天女人們已經搓了不少的繩子,還晾曬了一些以備後用,而繩子算是這種工具的前置科技。
將繩子仔細地骨頭和木頭連接的地方綁好,然後在骨頭的上面加一根一尺長的橫木,也用繩子固定好。
這根橫木的作用是方便你挖土的時候用力,有個地方踩——後世的鐵鍬可沒聽說上窄下寬的,沒法踩的鐵鍬不是合格的鐵鍬。
工序並不複雜,在睡覺前弄完了八個簡易的骨耜,揮舞了一下,很是輕便。
人們圍過來看着這幾件工具,卻想不出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但卻知道了這個東西的名字——耜,和四根手指頭的四是一個發音。
第二天一早,部落的男女老少全都來到了山下的河邊,小河因為水流湍急的緣故,只有在轉彎的地方才堆積出了沙灘,河邊兩側都是些土塊。
看了一下這些土,算不上太好的黏土,不過又不是製作工藝品,也就沒那麼多講究。
最好的黏土也叫觀音土,就是大災之年被饑民吃的那種觀音土,根本不能消化,吃了也是死,無非就是死前能有飽腹感而已——絕望中對鬼神文化的寄託,希望下輩子不做餓死鬼。
這裏的山上或許有那種上好的黏土,但憑現在手裏的工具是不行的,只能就地取材。
用手捏了一把放進水裏泡了泡,捏了一下粘度可以,裏面有些黃泥,土層下面應該就有大量的黃泥。
看看地勢,找了一處平坦的離河邊不遠的地方。
陳健先用腳踩着骨耜上的橫木,將骨耜插進地里,做了個示範,然後用力將土挖出來扔到一邊。
這是簡單的動作,很快舅舅表哥們都學會了。
八個骨耜,將近三十個男人輪流使用,不多時就挖出了一個方圓兩米左右的坑,露出了裏面的黃泥。
乾燥的黃泥堅硬無比,根本沒辦法用這簡易的工具挖掘,又挖了一道小水渠,將河水引到坑裏。
水到了腳踝附近時候,就將水渠堵上,叫了幾個人輪流進去踩。
不一會堅硬的黃泥就和水混成了泥漿,隨後化為粘腳的泥巴,幾個在裏面踩的人抬腿都有些困難了。
剩下的人則都去收集樹枝,附近的樹枝枯樹很多,順便還能找些蟲子當零食。
忙活了一上午,泥坑中已經變成了一團亂泥,在裏面踩的人也累的滿頭大汗,滿身都是泥點兒。
換人拿了骨耜,將下面的濕黃泥挖出來扣在地面上,這是最基本的原料了,用來燒瓷肯定不行,但是燒陶是沒問題的。
讓榆錢兒帶着小孩兒回到洞穴兜了一些草木灰過來,又在河心的衝擊島上弄了一些細沙土。
正常來說,燒制陶器之前需要先用篩子篩出裏面的硬塊和粗砂的,但是現在是春天,蕁麻亞麻之類的纖維植物還沒有生長好,就算好了也得十天半個月的放在水中漚出纖維才能織出能過濾沙土的細亞麻布,一切從頭開始,需要的是大量的時間和數不盡的前置科技。
用現在編織的「布」,估計使使勁兒鴕鳥蛋都能漏下去,毫無意義。
在黃泥中加了一些干土攪拌均勻之後,陳健先用手捏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碗,然後跑到河邊舀了一瓢水,做了個示範,女人們頓時明白這是做什麼用的了。
用手捏這是最古老的方法,做出的東西可以說奇形怪狀而且容易在燒制中碎裂,但第一次只能用這種笨辦法了。
姨媽們加入到和稀泥的大軍當中,一人拿了一塊在石頭上揉起來,捏成各自想要的形狀。
男人們則被劉健叫來,找了河邊一邊平整的大石板,將一堆堆的黃泥堆積在上面,用力揉出裏面的空氣後,找了根木頭當擀麵杖,幾個人用力將這一攤黃泥壓成一張半米多寬的大麵餅。
看看了這泥餅的厚度,已經有將近三公分厚。
又一人抱了一大團的泥巴,搓成長條蛇的形狀,太陽曝曬下每個人都是滿頭大汗。
等到幾十條長蛇都捏成了後,三四個人托着一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塊圓泥板上,圍成一個圈,潑上一點水,輕輕按壓着固定上。
一圈又一圈地接在一起,到半米高左右的時候總算是完成了一個大泥盆。
再大的話會因為張力和重力的原因裂縫。
因為是第一次燒制,沒有經驗,陳健和眾人又用泥餅和泥條盤了幾個大泥盆。
而姨媽表姐妹們也捏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容器,放在大泥盆附近的石板上曬着。
盤出了四個大盆,幾十個奇怪的碗壺之類的,也不知道第一次燒能剩下幾個。
想到陶器可能會漏水,於是將草木灰伴在挖出來的白土上,混成了泥漿,讓人在那幾個大盆上小心地刷一層泥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燒出來釉。
製作陶器最好的工具是陶輪,有了陶輪依靠旋轉的離心力,很容易就能弄出各種規則的圓罐,省時省力。
但是傳動系統是個問題,石器時代的很多部落已經掌握了陶輪技術,但是陳健想不出他們是怎麼轉動的。
蹲在那琢磨了半天,想出了個可能的方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先擀了兩張很厚泥餅,在一張泥餅的非圓心處挖了個上下通透的孔,此外兩張泥餅的圓心處都挖了個凹槽。
兩個泥餅的側面,都用手捏出了深深的凹槽。
用剩餘的黏土做了兩個底座,上面露出的地方正好能卡進凹槽里。
弄好了一切後,天已經黑了。
陳健看了看天,第一次真心誠意地祈禱着先祖,千萬別下雨,要不然這一天的功夫可就白費了,只怕原始崇拜的族人也會認為是上天震怒。
晚飯吃的沒有心情,榆錢兒只當哥哥累了,本想問問數到十後面該怎麼數,卻也沒去問,安安靜靜地和幾個孩子餵小鳥兒。
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續了半夜,山下青蛙亂鳴促織成雙,原本聽着舒服的自然之聲在今夜也變得格外惱人。
他不會制陶,只是略微知道的大概,穿越而來至今,這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能掌控的事情。
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心境還需要多多磨練才行,日後不能掌控的事情多了,第一次就當是歷練心性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第二天總算沒有下雨,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似乎那不停叫喚的林鳥也不惱人了。
帶着人準備好了柴禾,等到陶器被太陽曬的差不多的時候,將堆放的柴草點燃。
燒陶的溫度不用太高,叫了幾個人晚上和自己守夜,不斷地添加柴草。
熊熊的火焰將四周耀的通紅,火燒了整整一夜才逐漸熄滅,厚厚的草木灰覆蓋了一層。
就像是賭桌上的賭徒一般,忍着砰砰跳的心,掃去了上面的灰燼,族人跟在後面,眼巴巴地看着他,猜測着先祖這一次又會給族人帶來什麼樣的好東西。
如同掀開新娘的蓋頭,灰塵掃掉之後,陳健的心差點從嗓子裏跳出來。
眼前是三個捏的陶碗,卻只碎了兩個,還有一個是完好的。
淡紅的顏色說不出的可愛,竟比新婚試帕上的那抹嫣紅還讓他激動。
想要淡淡一笑以示盡在掌握以提升下逼格,可惜族人卻不懂這種含蓄的美,紛紛盯着他的臉。
只好無奈地大吼一聲以示高興,族人這才歡天喜地地跟着叫喊起來。
掃去了其餘的灰塵,四個大陶缸碎了兩個,還有兩個是完好的,基本上成功率在一半左右。
而那兩個底座和泥餅可能是因為實心的原因,居然都是完好的,上面還殘留着炙熱的溫度,讓人不敢靠近。
心急如焚的陳健等了半天的時間,這才拿起一個陶碗遞給老祖母,老祖母用手一敲,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也嚇了一跳。
昨天還是黃泥,怎麼今天就變得和石頭一樣了?
這個破陶碗在族人中傳了一圈,每個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怎麼做到的?
而那兩個大陶缸因為塗抹了一層泥漿,外面並不粗糙,光滑的如冰一樣。
看着那兩個大陶缸,陳健淚流滿面——距離包子饅頭花卷麵條大米飯,又近了一步。
ade,烤鹿肉!ade,烤塊莖!ade,烤羊肉和烤魚!
「今晚上必須要喝羊湯,明兒用羊油炸塊莖,後天水煮鮮魚湯……」
他喃喃地自語着,榆錢兒撓撓頭,心說哥哥怎麼流口水了,難道這石頭一樣的東西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