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是真的想把他弄死算了,她長這麼大了,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等她消毒完之後,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都被人抽乾了,癱坐在那地上,半響才拿起紗布一圈一圈地卷着。
她光看着就覺得痛了,更別說葉頌北這個當事人了。
做完一切的時候,她手腳都是發軟了,葉頌北也是滿頭的汗水,側頭看着她居然還有心情笑:「這不是挺好的嘛。」
夏暖這討厭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了,撐着地板冷冷地看着他:「好,你最好祈禱你這傷口不發炎!?」說完,她似乎想起什麼,撐着沙發起了身:「你家有沒有消炎藥?」
「我記得好像還有兩顆。」
她瞪了他一眼,自己去翻袋子。
葉頌北的東西很凌亂,藥更不用說了,感冒藥跟胃藥混在一起的,發燒的藥根本不知道放在哪兒。裝藥的袋子好幾個,她翻了將近十分鐘才勉強找到一盒消炎藥,只是裏面就剩一顆了。
這個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她不可能跑出去買藥,就算是跑出去買藥,也沒有藥店開門的了。
她裝了水,直接把藥塞到他口中:「把消炎藥吃了!」
葉頌北倒是沒有反抗,一仰頭就把那消炎藥混着溫水吞了下去。
夏暖剛才的注意力全都在他後背上的傷口,沒有注意到其他的,這會兒一看才發現葉頌北臉上和手臂都是傷痕。
她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冷眼斜着他:「你跟誰打架了?」
葉頌北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說話,只好轉開視線,「誰愛打架了,你別老想着我動不動就打架好嗎?」
她目光一沉:「你得罪了誰?」
他不想讓她知道太多,揮了揮手:「你別問了,太晚了,我也送不了你回去,你先在這這兒睡一晚?」
夏暖抿着唇,默不作聲地進了他房間關了門。
「夏暖!哎!夏暖!」
外面葉頌北不斷地叫她,她坐在他床邊,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只知道看到傷口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腦袋都是空白的。
葉頌北終於停了聲音,她看了看他房間,床上面堆滿了衣服,她只能把衣服往一旁一推,自己佔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睡。
她明天還要去家教,真的要睡了,不然明天醒不來。
三點多的時候卻還是驚醒了,她夢到葉頌北被很多人拿着刀捅了,她驚得整個人直接就坐了起來。
睜開眼睛怔怔地看着陌生的一切,夏暖連忙起身拉開門出去。
葉頌北趴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的其它傷口似乎清理過了,桌面堆了一盆血水和毛巾。
她站在房門看了一會兒,轉身想回去繼續睡,卻看到那月色下葉頌北的唇色有些發白,額頭上滲着汗水,緊閉的眼眸卻是緊緊地皺着的。
她一愣,連忙過去摸了摸他額頭,掌心的溫度讓她有些害怕。
她連忙開了燈進浴室端水給他物理降溫,冰箱裏面的冰結的不多,她只得用格子裝了水將冰箱溫度調到最低。
葉頌北是趴着睡的,手上的佔了冰水的布條得她用手按着。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醒了一次,半睜着眼睛看着她:「夏暖,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他說着手就要摸上她的臉,可是手一動,後背的傷口就被扯着,葉頌北吃疼,這會兒清醒過來了,看着她:「你怎麼又哭了?」
因為發燒,他開口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嘶啞不清。
夏暖只覺得手掌下的溫度一直都不降,她急得整個人都慌,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會兒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臉都是眼淚。
她用衣袖直接糊了一臉,看着他:「你發燒了,你能按着這布條不?我拿酒精給你擦擦。」
他點了點頭,抬手按住了布條。
夏暖鬆了手,開始倒酒精。
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異性,夏暖覺得自己也跟着發燒了,上半身的脖子和腋窩尚好,下身的地方她就不敢擦了。
等她擦好,葉頌北按着布條又重新睡過去了。
有時候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葉頌北臉皮就能這麼厚呢,從小到大了,每次都不厭其煩地來招惹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討厭葉頌北,因為他無父無母?還是因為他不學無術?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這樣的。
她三番兩次遇到了危險都是他出手相救,面對她一次次的中傷他似乎也沒有發過任何的脾氣。倒是自己,總是輕易地發脾氣。
一年前,她是恨不得葉頌北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敢想像,不敢想像,如果沒有了葉頌北,她的生活是不是又要恢復那樣子。
夏暖不知道自己怎麼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葉頌北還有些發燒,只是摸上去的溫度沒有昨天那麼高。
她鬆了口氣,進廚房煮熬白粥。
去做家教前她將白粥都端到桌面上了,筷子和碗也放到葉頌北的跟前了。
儘管這樣,她今天還是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小朋友問問題總要聽一兩次她才反應過來。
她總覺得有些不安心,最後老師看她不在狀態,也讓她提前兩個小時走。
夏暖幾乎是一路飛奔回去的,出門的時候她就留了紙條給葉頌北,鑰匙她放到他家門口旁邊的對聯裏面塞着,要是他出門就把鑰匙放到哪裏去,她上來不至於沒門進。
她伸手摸着鑰匙,鑰匙還在,可是一開門進去,人卻不在了。
她愣了愣,想起昨天晚上兩個人的對話,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葉頌北擦完身體出來看到夏暖慘白了臉站在廳子裏面,不禁怔了怔:「你怎麼了?誰欺負——」
她抬頭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臉,似乎還不夠,兩指還兼併起來捏了一把。
葉頌北吃痛,不禁叫了一聲。
夏暖也知道這是真的,才將他拿在手上的毛巾往他臉上一兜:「葉頌北你討厭死了!」
葉頌北莫名其妙:「我又做錯了什麼?」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走過去看了看桌面,做的白粥和幾個小菜他已經吃完了,心底的氣才稍稍小了些。
刀傷前幾天是很痛的,夏暖沒受過,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葉頌北半夜醒來,她以為是自己的動作驚醒的,所以也沒在意。
葉頌北被疼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床上的衣服被夏暖昨天推到了一邊,枕頭上似乎還有女生的馨香。
只是今晚醒來,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看着滿屋子的黑暗。
後背的傷口就好像被人拉扯着一樣,火烈烈的疼,他扶着床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想抽煙,卻發現自己的煙在昨天等夏暖的時候抽完了。
他沒再出門,現在想抽根煙都沒有。
夏暖也被驚醒了,她夢到葉頌北被十幾個人拿着刀在追,一開始他還跑得挺快的,可是腳不知道被誰砍了一刀,他整個人摔在地上,動也動不得,十幾把刀就這樣往他的身上砍。
她不禁起床看向窗外,除了一輪月亮什麼都沒有。
葉頌北傷好起來已經是暑假的事情了,一到暑假夏暖就要忙着去做家教了。
八月的時候趙麗跟夏暖碰了一次,倒也沒再問她拿錢了,只是翻箱倒櫃的不知道找什麼。
葉頌北傷好了之後也不知道去哪裏混賬去了,她兩個多月沒見人,等她再見到葉頌北的時候,他整個人黑了不止一圈,站在她家樓下的老棗樹不斷地往她房間的窗戶扔石頭。
她開窗瞪了他一眼,結果他裂開一排牙齒笑:「下來。」
還有兩天就開學了,補習班那邊也停課了,這兩天她倒是閒,葉頌北喊她下去,她拿了鑰匙就衝下去了。
葉頌北本來挺白的,這幾個月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一下去除了眼白跟牙齒其他都是黑的。
她看着有些彆扭,太黑了,怎麼都不習慣。
葉頌北被她看得不自在,抬手將嘴裏面叼着的狗尾巴草出來掃了掃她:「看什麼看,夏天誰不曬黑啊。」
夏暖冷笑了下:「黑也沒黑成你這樣的。」
葉頌北一口氣噎着,扔了手裏的狗尾巴草,從口袋裏面拿出一個信封扔給她:「行了,良心狗肺,曬這麼黑還不是給你掙學費去了。」
她只來得及伸手接過,還沒看就聽到他的話了,打開了信封一看,裏面厚厚的一疊錢。
夏暖漲紅了臉,把錢塞回去給他:「我家教湊得差不多了,還是你拿着吧。」
葉頌北送過來了就沒想要回去,手都不伸,跟強買強賣似的:「給你你就拿着,還猶豫什麼,我去幹了三個月呢,可不僅僅這些錢,你就拿着唄。」
說完,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抬手將她往樓上推:「上去換雙鞋子,我們出去吃飯?」
「不是,葉頌北我——」
「趕緊的趕緊的,我都三個月沒吃過好的了!」
「我——」
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就把她推到了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