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將近五分鐘,他終於塞好了,又把一些證件帶上,房間裏面被翻了個底朝天。
出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夏暖,夏暖就站在那兒,一直保持着剛才的姿勢。
過了十幾秒,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
她咬着牙,死忍着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房間裏面一片狼藉,昨晚趙麗翻過,今天早上夏仁貴回來又翻了一次。
她仰起頭,吸了幾口氣,然後走進去動手把東西重新疊好。
這麼多年了,儘管趙麗跟夏仁貴基本上都不回來睡,可是她也已經習慣了將房間裏面的東西規整好。
她告訴自己這是強迫症,她得看着這些東西整齊乾淨她才心平氣和。
可是這一次,床上的被子她怎麼翻都翻不齊整,有一隻角不知道怎麼卷進去了。她拿着甩着被子甩了好幾次了,那隻角還是不出來,她伸手直接把被子一扔,視線落在一旁的衣服,她直接全部掃到了地下。
人都走了,她還收拾來幹嘛。
周五的時候老師突然拖堂,下課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夏暖收拾了一會兒跑出去已經六點了。
她剛走出校門就看到葉頌北了,穿了一件黑色的恤衫加一件泥黃色的夾克衫,雙手插在下身牛仔褲的口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候校門口還有許多學生來來往往的,有些還是她班上的同學,夏暖走過去也沒敢靠太近,兩個人隔了一米多寬的距離,她才開的口:「葉頌北。」
這個時候的男女生最喜歡傳感情的事情了,夏暖倒不是怕跟葉頌北扯上關係。她現在畢竟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生,要被八卦的人傳開了說了難聽的話不免會影響榮譽。
葉頌北抬頭看了她一眼:「放學了?得,跟我來。」
他也不多說,看了她一眼就轉身帶着她走。
公交車站人多,她也不知道葉頌北要帶自己去哪裏,她只能跟在他身旁等他動作。
這個時候剛放學下班,什麼號的公交車上人都不會少,夏暖跟着葉頌北好不容易擠上了公交車,還沒能站穩,就被身後擠上來的人推得差點兒摔了。
葉頌北伸手扶了她一下,等她站穩了拉着她進了自己跟前空開來的位置。
他人高手長,手一抬就能把頭頂上的拉環緊緊地捉着,不像她,勉強能捉到拉環,但是一剎車就捉不穩。
葉頌北給她挑了個前後車廂相交的位置,剛好那一截空了個擋護,她人剛好能背靠在上面,不用捉什麼也能站穩。
公交車上有兩個同班女同學,站在前車廂門口處不斷地望向夏暖的地方。
幸好車上人多,夏暖站在中間位置,她們倒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倒是是不是夏暖。
過了兩個站之後有人從後門上車,有個男的擠到夏暖旁邊的位置。
a城一中的校服是v領的,夏暖背着雙肩包,那領子被雙肩帶拉扯得有點兒走形。
她一開始沒發現,直到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她才覺得不對勁。順着那視線看了看自己,她才留意到自己的領口居然歪了,裏面的內衣露出邊緣來。
夏暖又躁又氣,可是書包重,她扯了扯衣領那書包又把她領子帶歪了。
最後不得已只得放只手到自己的領口捉着衣領不讓它歪,那男人突然舔了舔嘴角,她渾身一僵,氣得手都發抖。
葉頌北覺察到不對勁,低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這事情夏暖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只能死死地瞪了男人一眼。
她這一眼葉頌北留意到了,順着她的視線過去,男人以為是男朋友,倒是收斂了一點,轉開了視線。
葉頌北不知道夏暖突然之間怎麼了,但是他看了幾眼那個男人,動了動,站到夏暖跟前,手撐在她頭頂的擋護,面對着夏暖整個背部對着男人。
他本來還不知道夏暖怎麼了,一低頭,葉頌北就明白了,他現在這個方位看過去,那衣領口子開得有點大,如果不是夏暖按着,裏面早就走光了。
他就看了一眼,覺得耳根都發燙,連忙轉開視線,神思卻突然之間走了,差點兒坐過了站。
門差不多關上葉頌北才反應過來到站了,連忙拉着夏暖下車。
夏暖掙開他的手,抬頭看着他:「我們要去哪裏?」
他不願多說:「差不多到了。」
兩個人還在鎮上,夏暖很少去鎮上逛,每一次在鎮上停留都是去做家教,所以對鎮上唯一的感覺就是賺錢的地方。
周五的晚上鎮上不少人,她跟在葉頌北後面進了個商場。
她基本上沒有逛過商場,衣服都是在趕集的時候的路邊攤上買的,雖然沒進去過,但她也知道裏面的消費不是她和葉頌北能消費的。
夏暖想都沒想就伸手將人拽住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反正都到這兒了,葉頌北也不瞞着她了:「吃飯啊。」
她大驚:「你錢多了嗎?在這裏吃飯,一頓得幾百吧!」
「又不是你給錢,你怕什麼。」
夏暖臉上一燙,她也渴望來大商場吃飯逛街看電影,就好像她們班上的女同學一樣,可是她和葉頌北的家庭都不允許她們有這樣任性的機會。
別人在消費,她卻要想方設法地攢生活費。
雖然葉頌北這樣說,可是她還是抗拒:「我們去外面吃吧,過來的路上我看到有幾家——」
「夏暖。」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她,收起了平時的笑容,認真得讓她有些不自在。
「怎,怎麼了?」
「這是你生日,一年就一次,你至於嗎,不就是那幾百塊。」
不就是那幾百塊,他說得倒是輕巧,可是她一個月做家教的錢都不知道夠不夠過來商場這樣的地方吃一頓。
見她臉色還有猶豫,他又繼續問道:「難道你不想來這裏嗎?說真心話,如果你不想,我立刻帶你出去,吃你所說的剛才看到的那幾家也不錯的店。」
「我——」她滯了滯,只說了一個字,剩下的兩個字,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咬着牙,突然覺得有些難堪,她甚至在想,葉頌北是不是覺得她摳門。
她漲紅了臉,葉頌北以為她要哭,連忙伸手按着她眼皮:「你別哭!夏暖我告訴你,你平時哭就算了,你今天千萬別給我哭!」
男生的指腹按在她的眼皮上面發着燙,夏暖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是燙的,她抬手拉開葉頌北的手:「我沒哭!」
他看了她幾秒,確定她真的不會哭才鬆了口氣:「行了行了,別想那麼多,快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葉頌北下定主意,她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只好跟着他進去。
他早就定好位位置了,兩個人一進去直接就有服務員領着他們去裏面的位置。
夏暖第一次進這麼高大上的地方吃飯,低着頭看着餐具不敢亂動,倒是葉頌北,拿着刀叉眉頭直皺:「你說外國人怎麼就那麼麻煩呢,直接用筷子把牛肉夾起來咬就是,還要什麼刀叉去切。」
他看着刀叉一臉嫌棄的樣子,夏暖不禁笑了笑,剛進來的拘謹消了不少:「你懂什麼,外國人管這叫情調!」
「情調能當飯吃?」
「……」
夏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端起杯子喝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方高級,喝的水都跟她在村子裏面的店喝的水不一樣,居然有淡淡的香味和酸味。
窮人根本沒有那麼多的計較,檸檬在村子裏面也沒有賣的。村子裏面倒是有奶茶店,但就是賣珍珠奶茶的,夏暖根本就不會去喝。
她這會兒不知道自己喝的是檸檬水,直到幾年後,她才明白,根本不是因為地方高級所以連白開水都是香,不過是擠了檸檬汁罷了。
只是這會兒她不知道,第一次喝,清清爽爽的,好喝又不膩,她抿着抿着水就幹了。
倒是葉頌北,見她一直端着那水喝,好像很好喝的樣子,不禁也端起來喝了一口,結果不酸不甜的味道讓皺了皺眉:「這什麼東西,聞着香,喝着跟白開水一樣,你怎么喝得這麼香?」
夏暖被他一說,臉有些燙,耳根子發起來的紅更是開始蔓延開來。
幸好餐廳裏面的燈光暖,葉頌北看着倒不覺得她臉有多紅。
周圍的人交談都是細聲細語的,整個餐廳似乎就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偏偏葉頌北說話咋咋呼呼的,夏暖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別說那麼大聲,別人都看過來了。」
「我說句話怎麼了,有什麼好看的!」
話是這樣說,他聲音倒是小了不少。
東西上得很快,葉頌北定的是套餐,餐前菜和甜品水果先上。
夏暖第一次見這麼精緻好看的食物,眼睛不禁有些發亮。
她的眼眸不是很大,杏子眸,可是難得的黑色眼眸,平時看着的時候十分的晶瑩,這會兒看着那些前菜和甜品,眼眸裏面的光亮讓葉頌北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麼撫了一下。
輕輕的,軟軟的,他捉不住,卻心痒痒的。
牛扒上來的時候蓋着蓋子,服務員將蓋子蓋上,把黑椒汁往上一澆,那滋滋聲中冒着勾人的香氣。
她不禁閉了閉眼,眼皮底下的眼眸滾滾發燙。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就像葉頌北說的,今天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