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於殿下的人渾身頓感一陣刺骨的疼痛,卻只能咬牙挺着,心中湧起無盡的恐懼來。他知道這個主上喜怒無常,一個不高興也從不會顧忌主僕之情從而痛下殺手。不過還好,這一次主上看來並不想殺他,可他想破了頭卻也想不到主上為何突然發怒。
「沒有異狀?嗯?」清冷的話語從寶座上的男子口中輕輕的吐出,聲音悅耳,卻帶了一絲冰冷之氣。直凍得殿下之人一陣冷戰。「孫遠道就這麼死了,雖是本座讓你殺的。但是誰將他丟在官衙門口的?你查出來沒有?」
殿下之人的腦袋低垂着,聲音也低沉萬分:「屬下以為,這只是個巧合。」
「巧合?」男子冷哼一聲,斥責道:「愚蠢!你以為,這麼大的柳城,如今還能有誰這麼巧合發現孫遠道乾的那些好事,還將他綁了,連同一封認罪書一同送到官衙門口?你無能,查不出證據便也罷了,腦子也壞了嗎?」
「主上,只從這幾日屬下監視來看,這兩個修士只是遊玩,似乎確實對別的事情一無所知。屬下認為,還是要從那日暗夜中前來窺探的高手上下手。」深深埋下的面孔上已經是一片慘白,只是一股求生的欲望強撐着自己說完這一段話。
男子目光凌厲的看了下屬好一會兒,從寶座之上翻身坐起,神情顯得煩躁不安。在殿上來回的踱步。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遷怒了,不過這些日子手上那件東西越來越不聽話,他想要強行使用就得接受反噬,帶來的副作用便是喜怒無常。他很急,急切的想要掌控那件東西,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利。憑着那一件東西,他已經徹底感受過何為揮斥方遒,嘗到了甜頭又如何能夠放棄?只不過,那一件東西若是不能徹底降伏,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如同幻影一般,很快就會消弭殆盡。
不,他不要如此,他不要再做回那個苟且偷生,渺小如螻蟻一般的自己。他要強大,他要站在萬人之上,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頂端。
可是計劃才剛剛開始不久,他本以為自己的防護措施已經足夠,卻沒有想到還是引來了別的修士,若不是他還有後招在,豈不是那一日就被人家抄了大本營嗎?
前幾日半夜來探的高手他已經感覺到了,他也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不得已,只有放出才祭煉不久的傀儡才擊退了對方,本以為,三具化神期的傀儡已經足夠將對方捉拿,卻不想對方居然還是棋高一着,從手底下逃脫了。
不堪大用!他看着眼前跪着的下屬,腦中浮現出這四個字。一陣怒氣帶來的血氣上涌,他不自覺的高高舉起了手,最後卻又頹然的放下了。
不能再殺了,再殺下去,他就真的無人可用。
那跪在殿上的人身體顫抖着,從光滑可鑑的青玉石板上他完全可以看見剛剛主上的動作,但他除了發抖卻不敢做任何抵抗。他甚至絕望了閉起了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一息、兩息、三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如期到來,他聽見耳邊傳來一句話:「你起來吧。」
冰涼的語調,卻讓他覺得喜不自勝,終於,活下來了,這樣的日子簡直是生不如死,可他無能為力。他一動也不敢動的,等待主上的下一句命令。
又是半晌,輕飄飄的一句「你下去吧。」傳至耳邊。他片刻不敢耽擱的磕頭後迅速退下。
看着自己的下屬倉皇退去的身影,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他想了想,舉步向側殿走去。
側殿中有一間小屋,男子走進去便瞧見那一具渾身被繃帶所纏的身影,只留下腦袋完好無損。那繃帶上血跡斑斑,顯然,被繃帶所纏之人是受了極重的傷。
「白豐元,你死了沒?」男子一張口言語便是惡劣至極,還帶了三分的快意。
床上的人緩緩的張開眼睛,瞧見那男子妖媚的容貌,不有扯了扯嘴角,有苦澀,有無奈,但旋即這些情緒即刻散去,眼中盛滿了譏諷:「托你的福,我還死不了。親愛的弟弟。」
被稱為弟弟,那男子並不高興,但很快,嘴角牽起一個弧度,眼眸沉了沉道:「我可當不起你的弟弟。要知道我雖不是好人,但背叛師門,欺師滅祖之事我可是做不出呢。」
這句話好似一柄利刃插入白豐元的胸膛,他恨不得此刻能從床上跳起來,掐死這個讓他背上欺師滅祖罪名的罪魁禍首。只無奈他此刻傷勢太重,僅僅是喘氣都讓他痛苦不堪。他的目光中好似有一團火,緊緊的盯着眼前的人,若不是他……蒼雲派不會被滅,自己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可是眼前的男子卻似乎這樣的下場完全不夠,明明知道他傷勢嚴重,不給他治療倒也罷了,卻還偏偏用一口藥吊着他的命,是不是還要受他的奚落和嘲諷。
看見白豐元那一雙快要噴出火的眼睛,男子感覺大為愉悅。看着眼前氣若遊絲的的白豐元,他的思緒不由回到很早以前。那時候他還生活在白家,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白家子孫。
白家也是個傳承悠遠的修真世家,據說白家祖上還曾經出過仙人。只是後來不知為何仙凡兩界再無音訊,僅憑一個早已沒有聯繫的仙人,白家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只能如同其他修真世家一般,依附大門派生存。
數萬年來,修真界有門派興起,有門派衰落,白家之所以能夠延續至今一則是因為家主眼光高遠,能夠判迅速的判斷形勢,選擇能夠依附的門派,二則乃是白家子息繁盛。
和一般的修真世家不同,白家的弟子除了以修行為第一要務之外,第二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開枝散葉。是的,一個家族若想在修真界能夠傳承下去,首先便要有能夠接受傳承的子孫,若是子孫凋零,且別說依附大門派了,便僅僅是維持自己的家族不在修真界沒落下去也要費上太多的心力。
眾人皆知,修士的子女並不一定有可以修行的天賦,很多修真世家也深諳此道理,但並不是所有人能夠如同白家人一般,放棄自己身為修士的自傲,放下身段去收納各式各樣的女人。這些女人有些來自修真界,有些來自俗世。
女人多,子女也就多了起來。在一個龐大的基數當中,必然也會出一兩個拔尖的修真好苗子。而白豐元便是這一代子孫中靈根和天賦都是最拔尖的。於是白豐元被家主送到了蒼雲派中成為蒼雲派的弟子。相比較來說,白豐元便是白家最幸運的子孫,而那些靈根不好,天賦不好的子孫,所受到的待遇和白豐元完全是雲泥之別。
那些靈根資質稍稍次些的雖進不了大門派,卻也能夠修行家族所流傳下來的功法秘典。而那些靈根太差的子孫在白家地位便如同奴僕一般了。
大家族,子孫繁茂在一方面是好事,但從資源的獲得上來看,就不一定了。整個家族的資源也就那麼多,自然有人得到的多,有人得到的少,有人甚至就是沒有。為此,即便是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就被灌輸了家族利益最高的概念,但還是阻擋不了一些人因為差別待遇而心生怨念。
白小,便是其中之一。
白小就是此刻站在白豐元面前的男子。他也不是一出生便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至少,在十歲之前,他還是金尊玉貴的白家少爺。
白家有一套自己檢測靈根的方法,但必須要十歲以上的孩童才能夠實施。十歲之前,白家的弟子的吃穿度用都是一視同仁,且雖之前無法測試靈根,但家族中也會傳下一套吐納之法,以便弟子更快更好的感應天地靈氣。
白小和白豐元的父親在白家是一個天資中上的弟子,頗有些地位,只是白父的妻妾甚多。只有妻子是修士,其他的小妾皆為凡人。白小便是白父正妻所出,而白元豐則是小妾所生的。
白小和白豐元出生僅僅相差一刻,白豐元先一刻出生,便成為了哥哥。但是十歲之前白小的生活卻比白豐元好上千百倍。畢竟白小的母親是修士,對於修士來說,想要有子息卻是比一般凡人更為艱難一些,所以不僅僅是母親,包括父親都對白小給予太多的期望。
十歲前那一套吐納之法,白小也修煉的十分順手,加之他那一張面孔繼承了母親的美麗,簡直是人見人愛。就在白小以為自己的前途一番光明之時,靈根測試卻徹底打翻了他的期望。靈根測試的結果讓他和白豐元的生活徹底對調。
白豐元成為了那一個萬眾矚目的白少爺,而他,則頃刻間低到了塵埃之中。
廢靈根,靈根之中最差的那一種五行靈根怎麼會讓他給碰上了呢?白小曾經想過要和父母說明,即便測試結果是廢靈根,但他感覺自己也是可以修行的。可是,大家都以為他不過是受不了這個結果,自欺欺人而已。唯一疼愛自己的母親卻怕自己強行修行導致經脈俱損走火入魔,從而禁止他修行。
不甘心啊……白小的深沉的眼眸中閃過深深的恨意。沒有人相信他的話,自此之後他在家族中的地位與日劇減。漸漸的,沒有人將他當做一回事,甚至那些小妾生的子女也都來奚落,嘲笑他。他只能靜靜的呆在角落裏,看着眼前閃過一張又一張諷刺的面孔,面無表情,心中卻是怒火滔天。
他隱忍着,直到那一天,白豐元從蒼雲派回到白家探親。------------------------------------------------------最近事情比較多,其中斷更了幾天,不過大家放心,沒有更上的過幾天一定還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