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儀噙笑的目光在她面上定了會兒:「生氣了?」
司妍別過頭沒理他,他又說:「是你先拿我尋開心的。」
這她倒是很清楚,但還是笑不出來……
司妍繃着臉看向他:「坦白說我覺得這個『報復』力度有點大。不過已經這樣了,我想先明確一件事,行嗎?」
亓官儀頷首:「你說。」
&們在皇子臨幸宮女這個問題上是怎麼個設定?」司妍睇着他,因為心情不好,連應該把措辭琢磨得「古風」點都懶得琢磨,直接了當地道,「你打算睡我,我要是拒絕是不是就死定了?你睡完我,我的身份是不是就類似於『通房丫頭』,想正經跟你結婚就沒戲了?」
她說得憤意十足,亓官儀倚坐着妝枱聽她說,說完忍不住似的輕笑了一聲。
&說話!」司妍不快道,心裏委屈蔓生,「我完全沒想到你會突然來這手,你什麼意思?你拿我當什麼人了?」
&亓官儀清清嗓子,猶銜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據理力爭的樣子特別可愛。」
司妍狠狠地撥開他的手:「這會兒不想聽你說這種不疼不癢的話!」
他收回手去,抱臂深吸了口氣:「嗯,被皇子臨幸過的宮女確是不能當正妃的,所以我沒打算睡你。」
啥?>
司妍鬆氣之後氣結,一瞬間覺得亓官儀智商下線了。
她拍桌子道:「那你開這種玩笑,還讓陛下下旨?!現下闔宮都知道這事,你說你沒睡別人信嗎!」
信就有鬼了好嗎?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同處一室誰會信他們啥都沒幹啊?
司妍鐵青着臉,站起身就想走:「我現在回去,怎麼解釋這事你看着辦!」
&亓官儀伸手拉住她,好笑地看着她,「沒你想得那麼誇張。」
司妍瞪着他。
&不承認他們肯定會信。」亓官儀手指在她手背上撫着,「你以為皇子召幸宮女是多大的事?我沒有抵賴的必要。所以我說沒睡就一定是真的沒睡,別人不信也得信。」
司妍卡殼。
照這個邏輯……也對?
她皺皺眉頭看着他,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在不高興,但又確實發不出火。
她磨磨牙,賭着氣坐回去:「我還真信你這鬼話了!那你叫我過來又不讓我走,咱幹什麼?下棋嗎?」
這話一說完,司妍驚覺自己心裏好像對接下來的「項目」有那麼點小期許……?
確定沒有後顧之憂那就算「警報解除」,但畢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能做的趣事還是不少的嘛,數星星看月亮、談天說地聊人生,都很甜啊!有助於增進感情!
結果亓官儀認真地說:「我幫你化妝吧。」
司妍:「……」
不!!!
然後她就一臉呆滯地準備被亓官儀化妝。
亓官儀活動活動筋骨,也覺得如臨大敵,心裏很忐忑地在想:五哥這主意靠譜嗎……
五哥非跟他說他和司妍這麼一個在宮中、一個在宮外接觸太少,日子久了情分會淡,讓他用這法子把她攏住,說什麼男人幫姑娘化妝的過程充滿溫情……
他就不明白了,化妝這事她自己天天都做啊?怎麼就溫情了?
不過五哥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一向比他懂姑娘家的心思,所以他覺得還是應該聽五哥的。
亓官儀調整好心虛,神情嚴肅深沉地從桌上摸過一個裏面呈着三種顏色的盒子。
司妍:「你幹啥……」
&你……」
&是眼影,我畫好了。」司妍說着一閉眼,讓他看眼皮上的顏色。
亓官儀仔細瞧了瞧,又摸了支筆過來,司妍睜開眼看見忙說:「眉也描過了!」
「……」他有點尷尬地將眉筆也放回去,司妍抬眸瞅瞅,感覺他的表情好似有點受挫。
&差唇膏啦。」她把那盒嬌蘭小黑裙唇膏#007遞給他,「你說這個好看就用這個>
她說着閉上眼睛微微啟唇等着他畫,亓官儀蹲下身,拿起桌上的小刷子,描工筆畫似的小心地在她唇上描。司妍感覺到刷子在唇上顫抖輕輕,忍着不笑他,卻聽他笑了一聲:「天啊。」
&她睜開眼,亓官儀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你們這些東西……真神,我還以為染出來是黑色。」
&哈,不是。」司妍說着一怔,眯眼看他,「你以為是黑色然後說好看?你喜歡那種調調?」
&種調調?」亓官儀又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司妍:「……」好吧,早該想到的,他剛才應該就是隨口一說。
不過亓官儀就是再不懂這些,塗個唇膏也還是很沒技術含量的事。塗完之後司妍照着鏡子瞧了瞧,覺得不錯,卻見他又拿起了另一盒唇膏。
面板給她顯示的信息是ysl方管唇膏>
&兩個不能一起用的。」她道。
他一臉平靜地說了一聲「我知道」,然後又摸了把乾淨的刷子。
司妍目不轉睛地望着他,他將刷子在唇膏中蘸了蘸,彎下腰,手抵在了她頭側。
&什麼……」她怔住,他一笑:「干點沒難度的事。」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在她額上一觸,她有點失神。轉瞬間,又覺蘸了唇膏後微涼的刷子觸在眉心,輕輕劃了一個弧線,痒痒的,搔得她心頭陣陣發慌。
司妍突然覺得,這場面仿佛十分溫存。
&她臉上不由自主地發熱,低着眼問他,「畫花嗎?」
&會兒你就知道了。」他微微而笑,她餘光睃見他的笑容,心底又一陣慌亂。
亓官儀也逐漸從方才的無措里冷靜下來,穩穩的一呼一吸就在她面前縈着,他描了好久,完工時短吁了口氣:「好了。」
司妍莫名緊張,定了會兒神才側首看向鏡子,鏡子裏的她,眉心添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那朵玫瑰有花有葉,花瓣葉片間各留了恰到好處的縫隙,看着玲瓏精緻。ysl方管#13質地潤滑,橙紅的顏色飽滿顯白,讓那朵玫瑰看着嬌滴滴的,還將她的整個妝容都添了一層靚麗。
只是和嬌蘭小黑裙#007染就的唇色配着,看起來不太搭。但司妍多看了一會兒,詭異地覺得越來越順眼。
&什麼是玫瑰?」她忍不住這樣問了一句。因為據她了解,送玫瑰是現代社會從西方引入的習俗,中國古代可沒這傳統。
&個叫玫瑰?」亓官儀在她身後彎下腰,下頜抵在她頭上與她一起望着鏡中,一笑,「那天奇怪的東西四處亂飛,我撿到一個小管,一端印着這個,我就在想給你畫成眉心鈿一定好看。」
&竟會想到這個?」司妍有點驚訝。
亓官儀蹙眉,垂眸一瞪她:「我說過,我不懂的東西,你喜歡我可以嘗試着學。」
哎……
司妍翻眼睛去瞅頭頂上的他,往後一靠倚住他:「煩人,你又撩我。」
&根結底是你先撩的。」他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你都撩到生孩子上了。」
.
然後,二人還是一起躺到床上睡覺去了。>
亓官儀先避去了屏風後,司妍脫掉外衣後蓋好被子,告訴他:「好啦!」
之後他走出來,氣定神閒地直接上床躺着。
「……你不脫件衣服?」她道。
他說:「來前新換的,不髒。」
&是這麼睡不舒服啊。」司妍撇撇嘴,「這樣休息不好,還是穿中衣褲吧,我信得過你!」
&事,這樣明天宮女宦官進來看了,更會信我沒做什麼。」他仰面躺着,說罷打了個哈欠,手探入被中握住她的手,「睡吧,明天也不能起得太晚。」
但她看着他這張英俊又平靜的側臉,哪兒睡得着啊?
司妍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剛才說的事情,忍不住有點動心,第一次主動動了想將世界觀說給他聽的念頭。
她都差點忘了,他已然接觸過一次各種東西滿天飛的情況。
他畫給她的這朵玫瑰,方才她沒能及時反映過來,聽他說後她才意識到,這好像是lancome菁純絲絨唇膏的包裝上的那朵玫瑰——他也沒因為唇膏的包裝材質覺得奇怪,反而還能留意到這個?那或許她把真相告訴他,他也能接受呢?
這個念頭在她心裏涌動得厲害。不是因為想解決什麼麻煩,而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給他聽。
&官儀……」她遲疑地叫了他一聲,他睜開眼:>
&話到了嘴邊,司妍又禁不住地退縮。
她啞了啞:「我……有些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亓官儀看着她,既沒勸也沒催促。
她試探着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是你絕對接受不了的?」
亓官儀想了想:「天下之大,誰都有接受不了的事。」
司妍沉默。
他看着她的神色嗤聲一笑:「你不會打算告訴我你已嫁了人了吧?」
&是……」司妍知道他在說笑,一哂,又為難說,「但是也是件很大的事。我不說,對誰也沒有影響;說了,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她抬眸覷覷他:「我知道這樣聽來是不說更好,但我就是……越來越不想有事情瞞你,覺得自己在騙你似的。」
&亓官儀沉吟着,深緩了一息,「你沒想瞞我,只是有別的顧慮,就說不上騙我。」
他握住她手的手輕鬆地揉了揉:「等你覺得可以說的時候再說就是了,沒必要心思這麼重。」
&她也只能這麼應。二人又相互看了會兒,他噙着笑閉了眼,她便也闔眸睡去。
亓官儀靜聽着耳邊的呼吸愈漸均勻,覺得她該是睡着了,便又掙了眼。
他小心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沒反應,確實是睡着了。
他睇視着她的睡容,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的話讓他心頭有些亂,因為他也有事情想告訴她,卻也怕她不能接受。
她這樣一說,他很好奇他們說的會不會是同一樁事,覺得如果是就好了,那說明他們都能接受,沒什麼可瞎擔心的。
可是,他還是不敢貿然開口——萬一不是呢?他不想嚇到她。
他覺得,這個世界仿佛是有人操控的。操控的不是萬物的行為,而是萬物的思緒。
那天奇怪的東西漫天亂飛……場面那樣的詭異驚心,他理應能記得很牢,可是幾天後一覺醒來,他就完全記不清飛的都是什麼東西了。
他腦海中留下的印象,是各種瓷盒、木盒、錦袋亂飛,可一些殘存的記憶告訴他並不是那樣,他那天應該確實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而且,他當時應該還從中挑了一套東西打算送給她,她嫌難看沒有收。可回京後他再打開那個盒子,裏面只是一個個黑漆質的小圓盒,說不上好看,但理應不會讓她那樣嫌棄。
這是讓他大驚的一個轉點,他便叫了幾個當時在場的侍衛來問話,試探他們那天看到了什麼。他們所說的,也是瓷盒木盒亂飛。
可他確信自己腦海里那些模糊的畫面是真的。
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