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對這突如其來的召見很緊張,亓官保也沒掉以輕心,他直接着人備了馬車,陪她一起回宮了。
但在長秋宮門口,亓官保被攔了下來。
掌事的宦官一躬身:「皇后娘娘請司女官單獨進去。」
「母后什麼意思?」亓官保挑眉,見那宦官欠身保持沉默不再多言,定了口氣向司妍道,「你去吧,我去告訴母妃一聲。」
司妍點點頭,姑且也只好自己進去。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寬慰自己,跟自己說沒什麼可緊張的。
任務提示里不是說了嗎,讓她跟亓官保保持接觸。近來她一直是這樣做的,困難應該可以迎刃而解。
結果進門就被迎面砸了一道旨意:皇后封她為華顏公主,下嫁叛軍首領為妻。
司妍腦中一道驚雷炸過,「咔嚓嚓」炸得她說不出話來。
毛、毛線?這又什麼劇本?讓她代嫁?就這麼決定了?跟亓官保保持聯繫並沒有什麼用……嗎?
「皇后娘娘……」司妍有些懵神地望着皇后,皇后端坐主位,下頜微抬:「你別怨本宮心狠,本宮也讓你去個明白。老七是因為你才被俘的,被俘的恥辱放在這兒,你斷送了他的前程,本宮留你一命,已是給足了你面子。」
什麼……?
司妍懵得更厲害了。亓官儀被俘是因為她?那就是說,他去找那個e大餅……是因為她?
一種濃烈的愧疚湧上心頭,縱使她使勁對自己說他不過是個遊戲人物,一切劇情都是提前定好的,一時也未能將這種情緒平復下去。
大型遊戲最厲害的就是這種代入感,玩家再清楚這是遊戲,也或多或少地會忍不住跟着劇情哭、陪着人物笑,越是青史留名的遊戲,在這方面做得就越深入人心。
司妍強制讓自己清醒了些,撇開對亓官儀的愧疚,看向皇后:「叛軍首領要的是個公主,我並不是……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公主是個名號,朝廷冊了你,你就是。」皇后蔑然地看着她,「別多費口舌了,安心嫁過去吧。你若死在那兒,本宮也會按規矩接你回來將你厚葬,賜你一份死後的哀榮的!」
司妍閉着眼睛都能聽出皇后現下恨她恨得牙痒痒。
她咬了咬牙,自知多說也無益就不再多說,索性扯開思路,讓自己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或許她可以在叛軍那邊混出一番天地,發家致富奔小康,甚至一路攻過來,統領天下?
她是不是還可以考慮一下在叛軍統領天下後,殺了叛軍首領,自己當女皇……?
司妍大開着腦洞,在踏出長秋宮看到亓官保的瞬間,腦中又化作空白了。
「阿、阿妍……」亓官保面無血色,目光又想看她又避着她,薄唇顫抖不止,「我……我幫不了你。母妃說如果旨下了,任誰也不能讓父皇母后收回去。」
他氣得一拳砸在牆上:「我該跟你一起進去的!我早該知道母后刻意支開我,就是怕我會阻攔!」
「九殿下……」
「那說明我原本能阻攔啊!」亓官保有些聲嘶,「我……我怎麼就這麼笨呢!」
被人關心總是一件令人動容的事。此時此刻,看着亓官保這副模樣,司妍情願自欺欺人地相信這不是系統預設,而是他情真意切的擔憂。
她遲疑了一會兒,伸手搭在亓官保肩上:「殿下別擔心,我吧……我這人運氣一向不錯,去了叛軍那邊也會好好的!等我到了那邊,肯定會有人遞信兒回來吧?殿下您安心等着就好,我一定是活蹦亂跳的到那邊!」
「可是那裏……」亓官保眉頭深鎖地看了她的笑容一會兒,居然沒忍住抹了把眼淚。但只那麼短短一瞬,他的神色忽地前所未有地堅定起來,「那好,你在那邊安心待着!遲早……遲早我也帶兵過去!無論如何接你回來!」
唉……
司妍看着他依舊殘存兩分稚氣的臉,想笑又想哭。過了良久,她屈膝向亓官保一福,轉身離開。
再度向自己強調「這不過就是個遊戲」的時候,她心裏竟有些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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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嫁的日子過得很快,嫁妝很快就都備妥了,吉日也很快就定了下來。
在她離宮的頭一晚,司婉、司嬈、橘子還有藍渺一起在她屋裏抱頭哭了一場,一滴滴眼淚濺下來,讓試圖從這種遊戲帶來的悲傷情緒中抽離出來的司妍,再度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虛擬。
而接下來的很多天,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先是她在剛離宮後再度戳了【召喚npc】,想認真問一問jack接下來的劇情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求完整劇透,也好歹給個梗概啊。
但是她依舊沒能把jack召喚出來——好多天了,無論她怎麼點,他都不出來,對這面板發問十次,也不過有一次能聽到一次他的答覆。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遊戲又出了bug,把她這個按鈕弄壞了,不過jack的解釋是他最近很忙,經常不在面板中。
對此司妍覺得很奇怪,因為jack這個npc的設定,就是以給玩家答疑解難為主的,他現下居然因為其他事情的忙碌而忽略本職工作?這是不是不大對頭?
但具體有何隱情她又無從探究。一如jack在她所在的這個世界無法被旁人所知一樣,她也無法進入他的那個世界。
然後就是和親路上的事了。
和先前從曄城到京城一樣,這個遊戲在轉換地圖的設定上,並沒有類似於「傳送門」之類的快速到達方式,只能一天天地自己走。而在這段行程的過程中,司妍對這個遊戲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和親的隊伍聲勢浩大,其中,她近前有四個位份較高的宮女是皇后挑選出來的隨嫁。她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要靠她們照顧,然則從第三天開始,司妍的一日三餐就都是冷的。
她考慮到古代的整體生活水平都偏低,旅途中做食品加熱可能確實不方便,就忍了兩天。然而第五天,她生理期到了。
於是司妍就在午膳送進車中時跟眼前的宮女說:「我那個……月事來了,能不能勞煩幫我熱熱?要不來杯開水也行。」
對方好像沒聽見,放下東西就出去了,司妍及時揭開車窗的帘子叫住她:「哎姑娘,麻煩來杯熱……」
「殿下,您湊合兩天吧,啊。」對方沒什麼好臉色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您出來和親,我們也犯不着平白無故地被支到那等地方。勞您讓我們省省勁兒,在到那邊之前過幾天輕鬆日子,您要是看我們不順眼了,打發我們回去也成。」
司妍毫無防備地被甩了一臉冷言冷語,待得對方離開後,她嘗試着問別人要些小爐之類的東西自己動手加熱,也沒人給她。
於是飯就只能冷着吃,司妍在吃完之後,毫不意外地陷入了痛經的痛苦中。
世上痛感千千萬,而對於普通人而言,痛經應該能算比較難熬的一種了。沒痛過的人常會呵呵一笑說哪有那麼嬌氣,然而痛過的都懂。
司妍就是痛起來就起不了床的那種,每每一痛,就能痛到手腳酸軟、渾身冒冷汗,加多少床被子都白搭。那種痛還會一點點延伸開,滿眼向四肢、激得心跳也不對,痛得人想哭又哭不出來。
再加上接下來的幾頓飯也都是冷的,這種痛感愈演愈烈。她在現實世界生理期已來過很多年、在遊戲裏這也已是第二個月,從來都沒有這麼痛過。
到了後來,她已疼得躺在車中一口接一口地倒抽冷氣,恨不能讓自己下一秒就死在車上。
這痛感如此真實,她連再說服自己這只是遊戲的底氣都沒有了,恐懼感徹頭徹尾地將她包裹着,讓她忍不住地擔心如若叛軍首領真的如傳言一樣暴戾,她是不是就真的要命喪於此。
「jack。」司妍虛弱地喘着氣,再度召喚npc,可是依舊沒有回應。
她不甘心地再次去戳裝備面板,想讓時間停止下來,然而更新後的系統已經解決了這個bug。
「jack……」司妍終於咬着嘴唇哭了出來,她用盡力氣撐起身,問外面,「還有多久才能到!」
「喲,你還着急了?」外面的聲音很尖刻,「別急,再有半天就到了,今晚准讓你進叛軍首領的洞房!」
車中,司妍緊攥着身下的被褥深吸了口氣:「好……」
她是個在很多時候都嬌氣得不堪一擊,但若大家都欺負她、讓她覺得全世界都跟她作對的時候,就一定要拼一把的人。
拼得過拼不過另說,但讓瞧她不爽的人笑看她認命服輸的滋味太憋屈。
她咬了咬牙,打開了車中的妝盒。
現下的境況再慘,她也要風風光光地從這量馬車裏走出去!
司妍看了看妝盒裏的東西,開着查看界面先摸出了個眼影:s-s五色眼影盤#05草莓烘餅,很好!
這是canmake旗下的牌子,開架貨,價格便宜,對粉質、持久度的期待不能太多,但這盤粉嫩嫩的效果最是天真無害,只要叛軍首領是個直男,應該會喜歡!
然後她又萬分欣喜地摸了個唇膏出來……
ysl圓管新色#46!拍桌!老天對她可算還有點人性!
這支她在現實世界拿到後還沒正經用過,就是試了個色,感覺顏色間於最熱門的#12和#14之間,但是仔細比對後,比那兩支都要美。
那種水嫩嫩的珊瑚色和12、14號一樣人畜無害,但是這一期的新色添加了六種精油,滋潤度提升很大。先前的那一系列ysl圓管,都有顧客反饋說在自己嘴上看似滋潤實則倒拔干,這回的新色據說解決了這個問題……
司妍按捺着被疼痛激亂的心跳,克制住手上的顫抖給自己上妝,上完妝後,她儘可能地緩和氣息、調整睡姿,讓自己覺得舒服一些。
並沒有再歇太久,馬車就停了下來。
司妍聽到對方喊話說:「哎,你們,瞧見中間那棵樹,那是咱兩邊的中間。你們帶着人過來,我們放這皇子回去,在中間換人!」
她心裏一口氣提起來,然後聽到那邊一句沉喝中暴怒畢現:「滾!送她回去!我用不着拿公主和親給我換……」
話音未落,亓官儀腹間猛挨了一拳。
來押送的叛軍一拎他的衣領:「你哪兒這麼多話?是我們主公要人,跟你用不用得着一點關係都沒有!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