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診所里蜂窩煤燒光。
中午,我騎上三輪車去鎮裏煤廠購煤。該廠建在301國道一側,位置非常偏僻。勁風推動三輪車「慢悠悠」行駛在水泥路上,是一帆風順。只不過這順風是西北風。
哼着小調我慢慢接近煤廠,遠處眺望目的地發現一輛黑色轎車駛入廠內。近至廠門,保安是熟人他放我進入廠里。一路向北我來到蜂窩煤製造車間旁,批發銷售辦公室。把三輪車停在一棵光禿的楊樹下,我跺跺腳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走到辦公室前推門而入。
一打眼,我看到熟人「王主任,我來買蜂窩煤。」
他站起身子打着嗝笑臉相迎,那黑里放光的大圓臉,很像江洋大盜「哎呦!侯大夫!快坐!」
他身旁的桌子上擺滿了酒菜,屋裏酒氣熏天煞是難聞,令我心中反感「您真是海量,我不坐了,買完煤我就走。」
「唉!」他一聲嘆息,臉色急轉直下很是消沉。
「您不舒服?」我問。
「幹了十年的主任快到頭嘍!」他說。
「您要退休?」
他搖頭「嗨!不是我要退休,是……」一猶豫,他小聲說「您不知道,我們老闆要把煤場賣掉,新老闆是做服裝生意的一個男人都不要,真邪門兒!」
「新老闆是誰?」我好奇。
「一個女人,神神秘秘的!」他說。
「怎麼神秘?」我問。
「昨天,她來煤廠談購買事宜,大家傳言說她黑紗罩面,她臨走時被我看到的確如此!」
「剛才進入的那輛黑色轎車是誰的?」我問。
「還能有誰?林凱旋唄!」
「他來幹嗎?」
「不知道。不過,我總感覺很神秘,似乎老闆賣煤廠很不情願!」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名男員工,我仔細打量發現他很緊張。
「王主任,老闆讓您帶胡女士觀摩一下廠里。」男員工轉告。
「哼!這娘們兒要攆咱們男人回家,我還為她服務?你告訴老闆,就說我頭疼不去!」
「可……」男員工猶豫。
「可什麼可?你也得回家!不知好賴。」
「……好吧。」
男員工剛轉身,我聽到屋門被再次推開,我側身看去心中一驚。只見,一名黑紗罩面的女子站在門口。
「王主任,誰說我要裁掉你?以後,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走吧?」女人輕聲細語。
我隱約看到,她黑紗下,上嘴唇人中處有一道豎直的疤痕,似乎剛做完手術不久。
「呵呵,胡女士、不不胡老闆我王文才不是那意思,走,我給您帶路!」王主任滿臉堆笑。
買完蜂窩煤我騎上三輪車向廠門駛去,但差點同一輛黑色轎車撞上!司機剛剛搖開車窗,我就認出他,正是老熟人林凱旋。
「……林老闆。」我客氣一句。
「沒撞到您吧?」林凱旋關心的問。
「沒事。」我一打量林凱旋的臉色,叮囑他「我看您嘴唇發紫,想必是思慮過度,五臟者────在脾為歌;脾藏思;思傷脾,您可不要憂鬱過度傷了身體啊!」
他睜大眼睛看我「……您知道我的心事?」
「關於倩倩的。」我暗示他。
他瞬間表情嚴肅「您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盯住他的眼睛「倩倩死了,死在劉小松的車裏,而且,是在譚三酒店的門口!」
「我不認識什麼倩倩,就是這樣。」他一口否定。
「可您與她的合影,是────」
「夠了!她與您有什麼關係?您真是多管閒事!」他打斷我的話語,又一皺眉頭說「對不起,我衝動了,再見。」
我沒有言語,只是望着轎車離去而發愣。但剛出煤廠,卻聽到背後傳來大喊聲「侯大爺先別走!」
回頭一看,是保安從崗亭里探出頭喊我。
「有事嗎?」我問。
「老闆打來電話找您!」一副滿月臉的胖保安說。
「找我幹嗎?」我一思慮回到廠里。
我被帶進老闆的辦公室,左右掃視,發現屋裏裝修復古,恰似宮廷內書房。同時,落地空調源源不斷吹來熱風,使得我渾身感到溫暖。
「呵呵,侯大夫,坐!」老闆袁傑笑臉相迎。
我坐在他對面「袁老闆……您找我有事?」
他似乎有難言之隱,神情惘然「……這些天我嚴重失眠,想讓您給我把把脈。」
我一低頭,看到桌上的煙灰缸里載滿了煙頭「如果沒猜錯您是心病!」
突然,他臉色急轉直下「是的。」
我說「您堂妹的丈夫譚三失蹤,讓很多人感到後怕。他們都擔心下一個會是自己!」
「您猜對了!」袁傑又說「我也是逼債者,您說真是******陰魂不散嗎?」
「不管與******是否有關,您都要小心一人!」我說。
「是誰?」他非常緊張。
「黑紗女子!」
「啊!」袁傑目瞪口呆。
「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
「誰?」袁傑問。
「老闆,胡女士游廠而歸!」這是王文才的聲音。
袁傑站起身子要去迎接,但瞬間他猶豫一下,我知道他因我的說詞,對胡女士黑紗罩面心存敬畏。
片刻,胡女士進入辦公室,我側身望去,只見她搖動身姿,一副主人之勢坐到匝置的沙發上,話語滔滔不絕。
「煤廠的地理環境還不錯,就是價位太高,不知道有商量的餘地嘛!」
「呵呵,可以,關鍵要爽快。」袁傑坐在椅子上雙手抱懷。
「當然,我很爽快,八十萬!」胡女士說。
袁傑一點頭「好!成交!」
王文才翹起大拇指拍馬屁「胡女士就是有氣魄,夠好爽!」
「袁老闆,我走了。」我說。
「您等等。」袁傑一側頭看向王文才「把侯大夫的錢退掉,快去辦!」
「……是!」王文才轉身離開屋子,去處理此事。
我心中不安「這樣做不太好吧?」
「這是哪裏話,您找到我的病根,而且,一番肺腑之言讓我心裏有底,這點小恩小惠不值一提,莫要推辭!」袁傑說。
「您就是侯氏中醫診所的侯大夫?」
我側頭看向胡女士「正是。」
她黑紗之下表情朦朧充滿神秘「我女兒有糖尿病,不知您是否有空,錢不是問題。」
「聽口音您不是本地人,莫不是讓我去異地?」我問。
「不,她就在本地,並且隨時都有空。」
「可以。」我注視她,岔開話題「冒昧的問一下,您和林老闆有親戚?」
她話語冰冷「我想我可以不回答,請原諒。」
「當然,這是您的自由。但我還想知道您為何黑紗罩面。」我硬着頭皮問,也不管她是否反感。
「您想知道什麼?」她有些生氣。
「一年前,我為一名黑紗女子治過病,她精神有問題。後來,黑紗女子謊稱我徒弟,做過一些卑鄙之事,我懷疑她和******有關。」
「這故事很不錯,不過,我不是主人公。」胡女士很鎮定。
「您不要誤會。」我又說「林凱旋與倩倩的死有關,如果您知道內情────」
「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惡有惡報!」
「啪啦!」一聲,我看向聲源,發現是袁傑端的茶杯失手落地,他那隻手以握杯姿勢繼續抬着,整個身體變成一塊木頭僵着,雙眼充滿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