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同窗挑釁
沈來寶從秦琴那問了一遍同窗二十三人的名字,秦琴似也不在意他記不記得住,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有了她的幫忙,沈來寶很快就將班上的大致情況打探清楚了。
那帶頭潑水的小惡霸就是柴啟,人是聰明,但很自大,家境富裕,在班上是一霸,沒有人敢惹他。
要想找到人證,沈來寶覺得不可能了,秦琴是可以,但只有她一個,其他人都包庇的話,方先生也不會信。柴啟還有可能威脅同窗,讓他們反咬他一口,那時候就難辦了。
可總不能就這麼被欺負。
書院鐘響,沈來寶站起身準備收拾書回去。可秦琴已經俯身去疊他的書,還拿帕子一本一本吸了吸封面上的水,這才交給他。
雖然細心,可沈來寶還是覺得怪異,大概是姑娘眸中神色太過傲氣,顯得犀利。
「你先進去吧,別讓人看見我們在一塊。」
秦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我有個鄰居在你家做幫工,他說你近日病好了,我很開心。」
沈來寶這才明白為什麼人人都道他是傻子,秦琴見他談吐正常卻不說什麼,原來是早就知道了,這會親眼驗證,更加相信沈家少爺恢復正常了吧。
他晚她一步回去,那柴啟正和別人閒聊,見他進來,眉眼一抬,對面就有人伸出腳來攔他。
沈來寶低眉掃了一眼,只當做沒看見,快走到那攔路虎前,用力抬腳,踢中那人小腿,疼得那人急忙收腿,低聲喊痛。沈來寶回頭看了一眼,眨眨眼,回頭繼續走。
柴啟猛地站起身,這傻子連腳都傻了不成。他欲要上前,方先生正好進來,便忍住了。
等申時放堂,他要再找沈來寶,可人多,沒找到機會,只能看着他上馬車。他氣得甩袖,往自家馬車走去,正好看見秦琴走過,上前就將她攔住,「你中午跟那傻子說什麼了?告狀了是不是?」
秦琴頓下步子,轉身冷盯他,「是又怎麼樣,敢做不敢當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你看中沈家的錢了,你想從那傻子身上撈好處。」
「是又怎麼樣?」
柴啟本意要拆穿她,讓她難堪,可她句句承認,反而讓他啞口無言。難怪他心裏對她總是有點發毛,只因他欺負慣了人,都是懦弱聽話的。
秦琴不同,她由里到外都在告訴他——我沒什麼可失去的,我也不怕你欺負,有種來拼個兩敗俱傷。
「瘋子!」他啐了一口,轉身往自家馬車跑去。
秦琴輕笑一聲,也不在意,步行回家去了。走時她看見從旁邊過去的沈家馬車,不由抬頭看那華麗蓋頂,似流水泄在四面的紫色流蘇,光是那幾根流蘇的面料,就已經夠她吃喝一個月了。
羨慕、嫉妒、決心,一起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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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來寶把書裝在布包裏帶了回去,到家後沈老爹還沒回來,他去跟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問了安,不等沈夫人問他今日情況,他拿了紙筆就走,「我去找小花教我寫字。」
說完就沒了影,沈老太太樂呵呵道,「我孫兒真上進,你瞧他那股幹勁。」
沈夫人笑道,「是啊,明天我就去給他物色個先生吧。」
沈老太太忙說道,「不要不要,念書是好,可他去書院一天,回來又得學,多辛苦。」
「但他這不是也去了花家麻煩人?」
「跟小花鈴學,想學就學,想玩就玩,比在先生那輕鬆多了。而且……」沈老太太笑得隱晦,「而且讓來寶有理由多和小花鈴待着,不也挺好的。那話怎麼說來着,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近水樓台先得月。」
沈夫人雖然覺得婆婆想多了,兒子還小,哪懂這些,不過聽來也有些道理,打小養養感情,萬一以後真成了呢?
想到花鈴那懂事的孩子,沈夫人也覺高興。
沈來寶可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想着快點認多點字,這樣無論做什麼都更方便些。
因沈來寶對花鈴的「救命之恩」,廖氏已經不攔着他來找女兒玩了。那次吸血事件後,她倒覺得,沈來寶正直勇敢,秉性不錯。反正孩子還小,就讓兩人做玩伴吧,而且她兩個哥哥也少回來,多個可靠的哥哥保護,倒好。
就是不知道今日聽來的事是不是真的……沈來寶不傻了?
好像的確是真的。
沈來寶剛進院子,就聽見一陣稚嫩歌聲,隱約從花叢中傳來,像是靈鳥出谷。往那一看,花鈴正在手上絞着紅繩,嘴裏哼着歌謠。
「小花。」
花鈴往那看去,起身就跑過去拉住他,「來寶哥哥陪我玩繩花。」她這才想起今日他去書院了,又道,「書院好玩嗎?」
不等他答話,她就自問自答道,「肯定好玩,要不然怎麼誰去了那都能待上一天,不好玩的話,來寶哥哥肯定早就跑回來了。」
沈來寶啞然失笑,「是啊,小花你說的真有道理。」
花鈴晃了晃小腦袋,得意一笑,「當然。」
雖然得意,可並不是自大的笑。沈來寶摸摸她的頭,說道,「我陪你玩繩花,然後你教我認字吧。」
「好呀。」
花鈴教的好,沈來寶也專心學,等沈家來喊人吃飯時,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半時辰。
回到家中,沈老爺早就等在那了,見了他就笑吟吟問道,「來寶,今天在書院過得怎麼樣?學了什麼,有人欺負你沒?」
「沒有,都挺好的。」沈來寶想了片刻問道,「爹,『沈』字裏面是六個點還是五個點來着?」
沈老爺頓了頓,片刻更是高興,認真答道,「六個。」
「噢……」沈來寶謹記心裏,這裏的字非繁非簡,非隸非篆,全新的字體,又複雜又無跡可尋,學霸變學渣,實在是心酸。
沈老太太笑道,「不要問了不要問了,讓下人上菜吧,吃飽了就洗洗睡覺。」
沈來寶本來還想吃飽了去找花鈴的,但想到自己可以廢寢忘食的學,也要給花鈴休息的時間,就沒提了。他忽然想起來,「爹,我們家馬場有馬生了馬駒嗎?」
當「爹」這個詞喊過一次後,再喊就不難了。同理,喊沈老太太沈夫人也一樣,只要真將自己當做他們的兒子,一旦接受這個設定,就好了。
「有六匹母馬快生了,估計就是這月底。」
「到時候我想去看看,挑一頭小馬駒。」
沈老爺大喜,「我兒想騎馬?行行行,男子就該會騎馬,這樣才像個男子漢,英姿煞爽的,日後當不了狀元就做個將軍,好好好。」
沈來寶乾笑,沈老爹真是個愛腦補的漢子。
書院逢初一十五、逢假休息,這才三月二十四,離放假的日子遠着。沈來寶已經去書院四天了,那柴啟似乎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接連三天都沒出現。他沒來,沈來寶也樂個自在,在書院裏上上課,中午吃飯養養狗,回到家就找小花補課,日子過得充實滿足。
轉眼到了二十六日,柴啟終於來了,他一來便在那高聲說話,沈來寶想聽不見都難。原來是有個堂姐成親,住得遠,就告假跟着長輩去喝喜酒了。這本是好事,可柴啟卻連連嗤笑,「那新郎官長得真醜,我那堂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看上那頭豬。對,你們是不知道,他們家有多窮,又遠又窮,過去都沒地方住,還得讓我們住客棧。」
「那客棧是你們付的錢?」
「他付的,但那客棧破破爛爛的,周圍又吵。看,我都瘦了。回來的時候他還給我們家回了一根大火腿,我爹為了討好彩頭,讓我帶來這裏中午吃。」
沈來寶抬眼看去,柴啟笑得正得意,結婚本是好事,結果被他說得這樣不堪。家裏雖窮,可也好好招待了,回過頭來卻這麼說自己的堂姐夫。
白眼狼啊白眼狼。
他搖搖頭,繼續看書,廢寢忘食了幾天,能看懂一些小兒剛認字的書了,不懂的他就圈畫起來,等回去問花鈴。
他剛低頭,柴啟的目光就已經落到他的身上。他轉了轉眼,在那故作斯文的傻子臉上來回打量,沒有上前,也沒有吭聲。
到了午時,沈來寶和其他人一樣一起去膳食堂。
許是柴啟回來了,原本會偶爾跟他說話的同窗也離他遠了些。沈來寶也不怪他們,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他要是有柴啟那麼凶,現在已經成了山大王了吧。
「沈來寶。」
聲音熟悉,他回頭看去,果真是秦琴。
秦琴幾乎沒有停步,從他身旁走過,說道,「柴啟他們又去了你的位置。」
沈來寶皺眉,這又是要折騰什麼。秦琴剛走過,他卻看見柴啟和他的三個小跟班往這邊走來,似乎很是愉悅。
素來心寬的沈來寶沒有回課室,填飽肚子要緊。
用過午飯,沈來寶一如既往去餵枇杷樹下的狗,還摸了摸它的腦袋,這才回去。
因為要餵狗,回去得比其他人晚。今日在課室外頭,就聽見裏面議論紛紛,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他撥開人群要進去,不知誰喊了一聲「沈來寶來了」,眾人就齊齊往他看去,目光怪異。
柴啟一步上前,說道,「沈來寶,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哪裏躲着吃我放在桌上的肉了?」
沈來寶本該迷糊,但想到柴啟的小動作,下意識眉毛一挑,「哈?」
氣勢洶洶,風雨欲來,但柴啟大概不知道,他是風雨,那他就是雷公。
——敢污衊我,我轟你。